太子有疾奴家有药
赵祯和沐霖至外间坐定,宋嬷嬷亲自拿了笔墨纸砚放在林逸隽手边,笑道:“就算张太医开的保胎汤药很好,也请林大人给咱们写一写皇后娘娘的凤体需要怎样进补,更需要避讳些什么。也好让小人们心里有个数,做起膳食来也有个章程可循。”
林逸隽想了想,说:“不过就是怀孕而已,并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皇后的身体一切都好,不需要特别进补,你们料理膳食的时候只需注意别把麝香,红花之类的东西混进去就好了。”
宋嬷嬷忙回道:“林大人放心,这些寻常孕妇都忌讳的东西咱们未央宫绝不会有的。”
“那就好。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而且皇后自己也懂医术,些许事情你们都听她的就是了。”沐霖微笑点头。
“是。”宋嬷嬷答应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赵祯看着宋嬷嬷出去,方问:“沐霖,你是有什么顾虑吗?其实她是可以信赖的人。”
林逸隽淡然一笑,缓缓地说:“回陛下。臣并没与特别的顾虑,只是担心书写的文字被有心人拿了去反而会生出事端来。再者,皇后自己就懂医术,再加上张太医这个妇科圣手在,龙胎不会有事的。妇人生子虽然辛苦危险,但也是自然规律。陛下不必过度紧张小心。您是天子,您若是整天这般担心,下面服侍的人就更加战战兢兢了。”
听了这话,赵祯也笑了:“舅兄说的有道理。”
林逸隽忙向赵祯欠身一礼,又说:“臣还有一事要请陛下明示——不知陛下是否有意纳妃?”
“朕未及弱冠之年,需得保养身体,房中之事不宜过度。这是张太医给朕的建议。而且重华宫还有一个淑妃,所以纳妃之事暂且不议了。”
林逸隽站起身来躬身说:“陛下这样做自然是为皇后殿下着想,但只怕太后娘娘和大臣们不同意,若是他们轮番上奏,到时候受到攻讦的便是皇后了。”
赵祯淡淡一笑,抬手示意林逸隽评审,并说:“朕知道你的顾虑,不过你也要放心,朕不会让忘忧受到伤害的。”
“臣自然放心陛下待皇后的心意,只是……臣的意思是说,若是纳妃可以堵住悠悠众口,臣会替陛下物色合适的人选。”林逸隽低声说道。
“沐霖。”赵祯笑着站起身来,走到林逸隽面前,低声说:“当初你的岳母送了几个美婢到你家,忘忧很是生气呢。因为这事儿她还跟朕闹了小脾气。”
“……”林逸隽低了低头,心里暗暗琢磨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赵祯抬手在林逸隽的肩膀上按了按,说:“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朕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处置不了,还如何做天下之君呢?”
“是臣多虑了。”林逸隽躬身说道。
“无妨。朕知道你也是为了忘忧好。”赵祯微笑道。
说话间已经是午膳时候,赵祯说让林逸隽和沈熹年留在宫中用膳,林逸隽谢恩婉拒,跟沈熹年告退离去。
赵祯陪着忘忧用了午膳又陪着她去午休。
忘忧靠在榻上问:“哥哥跟陛下说什么悄悄话了?”
赵祯避重就轻地说:“你怀了身孕,朕自然是要问一问该注意哪些事宜。说起来沐霖也是过于谨慎,宋嬷嬷想让他把能给你进补的东西和忌讳的都写下来,他竟怕被有心人窥探了去,不肯写。”
忘忧笑道:“哥哥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刻板谨慎,又总是板着个脸。真不知嫂子当初是瞧上他什么了。”
“各花入各眼罢了,你有那个时间想他们夫妇的事情,倒是不如想象咱们孩儿的名字吧。”
“现在就想名字的事情是不是太早了?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忘忧笑道。
“那就男女的名字都想,到时候挑着用不就好了?”
“也好。”忘忧懒懒地答应。
赵祯看着她渐渐地睡着之后想要悄悄地离开去乾元殿处理政务,起身是却发现自己的衣带被忘忧攥在手里。顿时,一股柔情涌上心头,让他心中生出绵绵不尽的怜惜之情。此时此刻,什么江山社稷,什么军事政务,都比不上怀里的这个女子重要。于是他又躺回去,揽着她的腰肢也闭目养神。
冬日里的寒风萧瑟,吹不透未央宫厚重的门帘,扰不了暖榻上帝后的美梦,却让重华宫里的淑妃寒冷彻骨。
太后让泽慧挑选两个老成能干的宫女过来服侍梅清韵,泽慧当晚便打发了人来,两个宫女一个叫香橼,一个叫墨菊,都是在宫中服侍了五年以上的人,算得上是老成持重。
香橼模样俊俏,身段风流,原本是太后早早挑选了来用心教导着留有大用的人,墨菊模样一般,且寡言少语,但却做一手好汤水,虽然不能说秀外,但却算得上慧中的人。
昨夜梅清韵提着食盒去乾元殿献殷勤,用的便是墨菊做的梅花馅儿酥饼和鸡丝粥。然而并没讨好到天子却被罚跪了一夜,所以此时梅清韵看墨菊怎么都不顺眼。又碍于是太后的人,不敢明着怎样,只吩咐她:“打今儿起你只在厨房里当差罢了,本宫喜欢清静,不用这么多人伺候。”
墨菊恭敬地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香橼看着墨菊的背影消失在门帘之外,忙把墨菊煮的红枣姜茶送到梅清韵面前,温婉地劝道:“娘娘别生气,先喝口热姜茶去去寒气。一切都要从长计议才是啊。”
梅清韵冷笑道:“从长计议?你倒是跟本宫说说该如何从长计议?”
“这几天皇后有喜,陛下初为人父正是欣喜若狂的时候,且把皇后宠在心尖儿上呢,娘娘且耐心些,早晚有陛下耐不住的哪一天。”香橼悄声劝道。
“你的意思是让本宫就这么等下去?”梅清韵生气问。
“娘娘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儿,自然该懂得‘静待时机’这四个字。一切缘法都不过是时机刚好罢了。所以人们常说‘机缘’二字。娘娘说是不是呢?”
梅清韵愣了一下,方笑道:“是我小瞧了你。想不到你竟懂得这些。”
香橼宛然一笑,低头说:“奴婢懂什么?不过是在太后娘娘身边学的多看的多罢了。咱们太后娘娘在这后宫里熬了几十年,有什么事情料理不开的?娘娘有太后娘娘照拂,根本无需着急,只要安心等些时日,自有转机。”
“你说的是,那本宫就静下心来且待机缘。”梅清韵盯着香橼看了一会儿,又说:“金蕊是陪着我一起长大的丫头,我与她十几年的主仆情谊,昨日她那样被拖出去,本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真是心如刀绞。不知你有没有办法出宫?替本宫给家里传个话儿,让家里人想想办法,也让她少受点苦。”
“太后娘娘就知道淑妃娘娘放心不下金蕊姐姐,早就叫泽慧姑姑留心着了。今儿一早送来了消息,那沈熹年亲自安排人把金蕊姐姐给押送到辽东去,旁人怕是难以插手了。泽慧姑姑让奴劝着娘娘,过去的事情不必太纠结了,凡事要往后多做打算。”
梅清韵听了这话,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又不甘地问:“这沈家竟能一手遮天了?”
香橼小声说:“沈家自然不能一手遮天,可金蕊姐姐这次触怒的是陛下。那沈熹年自然要借着陛下的怒气断了娘娘您的臂膀。谁让您跟皇后是对头呢。”
梅清韵的目光落到那两匹鲜艳的蜀锦上,恨恨地说道:“我本不想与她为敌,且想着既然她为后,我为妃妾,便放低了身段委曲求全,一心跟她和睦相处。无奈她身为中宫竟如此无德,媚惑君主也就罢了,还仗着沈家的势力为所欲为,这般欺负凌辱我读书人家,便也怪不得我了。”
香橼又劝道:“娘娘也不必着急,日子且长着呢。您昨儿夜里您受苦了,一会儿太医来了咱们仔细的诊脉,当务之急是先把身体保养好才是最要紧的。”
“嗯,如今只能如此了。”梅清韵想起金蕊终究保不住了,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气愤。
接下来的日子,梅清韵在重华宫禁足思过,至除夕之日都没有踏出重华宫的大门。
然而新年毕竟是一年之中最隆重的节日。又逢着帝后新婚后的第一个新年,再加上皇后有孕,两重的喜事叠加在一起,宫中的年宴便比往日热闹了几倍。
太后特意向赵祯提及梅清韵禁足之事,说新年朝贺之时,若梅翰林入宫叩拜而不见淑妃,心中必然会有疑虑。
忘忧也知道不可能把梅清韵关在重华宫一辈子,便对赵祯说:“太后娘娘说的极是,新年宴乃是大团圆之宴,淑妃若不露面,倒是叫臣子们生出许多猜忌。陛下便解了淑妃的禁足,许她来参加宫宴吧。”
赵祯淡淡地笑道:“后宫之事,应由皇后做主。且母后也这么说了,那就暂时解了她的禁足吧。”赵祯说着,看了旁边的宁寿远一眼。
宁寿远忙躬身领命,然后往重华宫去传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