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疾奴家有药
梅清韵禁足了这些日子,已经算准了除夕这日会被解了禁足。所以一早起来便梳洗打扮,认认真真涂脂抹粉,梳头绾髻,簪花描眉。又把自己喜欢的几套衣裙都拿出来一一在身上比对。
香橼给她挑了一套嫩蓝色的苏绣裙,配白狐风毛的披肩。梅清韵也觉得自己不宜大红大紫的出现在年宴上,这样小家碧玉的颜色刚好趁自己的肤色和气质,便让香橼帮自己换上了。香橼又帮她拿了帕子,手炉等物,又叫了两个小宫女跟着,一行人往举办年宴福庆殿的方向去。
一年一度的大宴十分的隆重。尤其是这次帝后大婚之后的第一个年宴,来参加宴席的不仅仅是皇室宗族,还有分封各地的王爷们也到京祝贺。
梅清韵过来的时候宴席还没有开始,赵祯正同太后和皇后在后殿的暖阁里同吴王太妃一起说些闲话。下手坐着赵承渊,侧妃丁素云则立在吴王太妃身侧。
有宫女进去回禀说淑妃到了。刘太后便叫进来。梅清韵进来之后先向太后,天子和皇后请了安,又跟吴王太妃见礼。吴王太妃笑道:“淑妃娘娘这一身衣裙好生淡雅。”
丁素云一向是站在忘忧这边的,也知道梅清韵进宫的始末,料定忘忧跟梅清韵之间必定不会亲如姐妹,便笑道:“淑妃娘娘这身衣裳果然是超尘脱俗,把我们都比下去了呢。”
梅清韵心里暗骂了一句丁素云可恶,脸上却笑着说:“吴王妃说笑了,皇后娘娘国色天香,岂是我等蒲柳之姿能比下去的呢。”
“罢了,你们也别只顾着说笑,都坐吧。素云,你也坐吧。”刘太后一句话把丁素云的小心思给弹压了下去。又问:“四郎,素云进你的王府也一年的光景了,怎么这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丁素云立刻低下了头。赵承渊忙欠身笑道:“想来是臣的子嗣缘分淡薄吧。谁有天子这样的好福气呢?那日素云从宫中回去,高兴地一夜没能睡着觉呢。”
“这倒是真的,臣妾自从帝后大婚之后便住在王府,日日见她做女红,都是给陛下和皇后的小皇子做衣裳呢。鞋帽衣裤做了整整齐齐的一套。”吴王太妃说着,又回头问丁素云:“今儿是年宴,你难道没带来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贺喜?”
丁素云笑道:“妾粗手笨脚的,做的针线也拿不出门,不敢当着太后娘娘的面拿出来丢人。还想着等会儿悄悄地交给宋尚宫收起来呢。”
太后心情不错,听丁素云这话也不生气,只笑道:“哀家的针线活计也粗糙的很呢。总不会笑话了你去。”
丁素云从身后茉莉的手里拿过一个大红缎子包袱来送到宋嬷嬷的手里。宋嬷嬷接了,送到忘忧面前,然后把包袱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套小婴儿的衣服鞋帽,以及肚兜围嘴儿都是齐全的。大红绵绫的肚兜上绣着五彩麒麟,且以黑曜石镶了眼睛,绣工精致,麒麟栩栩如生。
忘忧笑道:“这样精致的绣工还不好意思拿出来?咱们的合该丢去烧了。”
刘太后也笑道:“这麒麟绣的极好。不知六郎可给这孩子取了乳名?哀家倒是有一个名字。”
“虽然朕想了这许久,也得了几个名字,但总是觉得不那么称心。想来母后的名字是极好的,不知母后取的是何字?”
刘太后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说:“便是这个‘启’字。启同麒同音,且有新开始的意思,这是六郎的第一个孩儿,用这个字再妥当不过。”
赵祯携了忘忧的手起身,二人一起向太后躬身行礼,谢太后为孩子赐名。
宁寿远进来回禀:“回太后,陛下,皇后娘娘。吉时已到,诸位王公亲贵们也都到齐了。可以开宴了。”
太后扶着泽慧的手起身,说:“好,开宴了!走吧。”
众人都答应着起身,出暖阁,跟在淑妃之后转过屏风至大殿。太后和天子以及皇后入座之后,众人朝拜行礼,向天家恭贺新年。赵祯抬手请众人入座,鼓乐声起,宴席开始。
本朝不喜奢靡,更注重简约自然之风。所以宴席之上也没有太热闹的歌舞。
赵祯举杯邀一众权贵共饮,三杯之后大家便都舒活起来,不再如开始那般拘谨。
忘忧做了这一会儿便觉得腰有些酸,只扭头对宋嬷嬷说:“我要出去走走。”
宋嬷嬷忙让姜兰和白芷扶着忘忧起身,自己悄悄地跟赵祯说了一声,赵祯叮嘱她好生跟着,不许大意了。宋嬷嬷忙跟在后面一起离席。
转过大殿后门的屏风,被清冷的风一吹,忘忧方觉得胸口的气闷疏散了许多,遂叹道:“还是外面舒服。”
“殿下怕是闻不惯那酒肉之味吧?要不要喝一口热热的果茶?”白芷说着,把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青瓷南瓜汤盅捧到了忘忧面前。
“这还热着?”忘忧笑问。
“奴婢用小手炉暖着呢。”白芷说着,把汤盅下面的手炉递给姜兰,“就怕着果茶凉了入不得皇后殿下的口。”
“你真是有心了。”忘忧接过汤盅打开一看,里面是用橘子和苹果切丁煮的浓汤,酸酸甜甜的味道极为开胃。于是转身去椅子上坐下,把一盅果茶连果子一起吃了个干净。
宋嬷嬷叹道:“瞧咱们娘娘这可怜见儿的,害喜闹的什么油腻荤腥都闻不得,只能吃这点酸酸的果茶。”
“咱们宫里还炖着粥呢,要不奴现在去去了来给娘娘迟一点吧。”姜兰忙说。
“罢了,这会儿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了。就在这儿坐一会儿吧。”忘忧说着,抬手紧了紧披风的襟口。
宋嬷嬷见状,忙吩咐姜兰:“你回去把娘娘那件灰鼠套子拿来,再把手炉加足了碳。”
姜兰答应着下去,宋嬷嬷又劝忘忧:“这里炭火不足,又是背阴的地方。娘娘若是想歇着,咱们还是去暖阁里坐坐吧。”
忘忧笑道:“暖阁里也不透气,炭火烧得太足,便闷得很。今儿穿的暖和,怀里还抱着手炉,并不觉得冷。嬷嬷也站了半天了,去那边略坐一坐,不然晚上腿又要痛了。”
宋嬷嬷见劝不动,也只得依着忘忧。只是却不敢去躲清闲,跟白芷二人好生在忘忧身侧服侍着。
刚消停一会儿,便听见后廊上有人说话。
“姐姐,我瞧见皇后娘娘往这边走了,怕不是撑不住已经回了未央宫。不如咱们等宴席结束之后再去拜会吧。”
忘忧跟宋嬷嬷对视一眼,宋嬷嬷蹙眉摇了摇头,表示没听出这人是谁。但忘忧却已经听出来了,说这话的人正是赵承泓的妾室白敏姝。而她嘴里的姐姐十有八九就是蓝夫人了。
“别胡说。这大宴尚未进行到一半儿,皇后殿下怎么可能回未央宫?我猜着她定然是嫌弃宴席上的酒肉味,出来躲一躲。瞅着这是个空挡,赶紧的把话说明白了要紧。”
果然是蓝夫人的声音,忘忧给宋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把人带过来。
宋嬷嬷点了点头,转身迎出去,笑道:“世子夫人,白娘子怎么到这里来了?”
“哟,这不是宋尚宫吗?”白敏姝惊讶地笑道:“咱们正找您呢,想不到这样巧,竟在这里遇到了。”
宋嬷嬷朝着蓝夫人微微一福,说:“世子夫人是要找皇后殿下说话吗?殿下在这边,夫人请。”
蓝氏忙紧走几步跟着宋嬷嬷进了小偏厅,见忘忧果然坐在椅子上,忙上前行礼问安。
忘忧笑道:“大嫂嫂不在前面吃酒,这般急着找本宫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蓝氏歉然一笑,叹道:“按理说这大年下的不该说这些琐事惹皇后殿下烦心。但这事儿又刚好在褃节儿上,不说怕是要误了皇后殿下的事儿,所以臣妾便斗胆过来多一句嘴了。”
“皇后殿下怕还不知道吧?钱家出事了。”
“钱家?”忘忧微微皱眉,反问:“你说的莫非是瓷都钱家?”
蓝氏压低了声音说:“哎呦,别的钱家出事,自然碍不着皇后殿下,臣妾怎敢来聒噪?自然是他家。上个月,那钱丰明看上了一个花魁娘子,一定要为她赎身弄回家里去。钱家老爷子不同意娼妓入门,便收回了钱丰明在生意上的权力,不许他碰公中账上的一文钱。可谁料到那钱丰明竟迷了心窍,私下把进贡给大内的一批瓷器专卖给去了西夏!这可不是触了国法!如今人已经下了刑部的大牢。娘娘那九真阁的生意怕是要耽误了!”
这事儿忘忧的确没有听闻,于是诧异的看了宋嬷嬷一眼,蹙眉问:“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白敏姝附和道:“可不是嘛。因为是大年下,这事儿按着没审呢。要是等结果,怕是要开春以后了。可九真阁的生意一下就要耽误几个月了。皇后殿下自然不缺这点银子,可九真阁上上下下也有许多人吃饭吧?殿下也要心疼一下他们才是。”
忘忧叹了口气,说:“多谢大嫂嫂替我费心,然而今天是除夕,总要过了今天明日才好议论这事。”
白敏姝单晓刀:“殿下说的是。不过也无需怎么议论,只要殿下首肯,剩下的事情妾都能给您办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