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疾奴家有药
赵祯睡了一个时辰便起身去上早朝,忘忧带着何妈妈过来的时候梅清韵依旧跪在寝殿外的屏风之旁。
看着梅清韵那一双肿得桃子似的眼睛,忘忧诧异地问:“哟,这是怎么回事儿?”
梅清韵一夜没睡神思有些恍惚,听见周围的宫女内监们给皇后请安的声音才缓过神来,忙俯身请安。
“起来吧。”忘忧叹了口气,转身去榻上落座,又吩咐乾元殿当值的宫女碧螺:“去拿一些热汤水来给淑妃去去寒气。”
梅清韵心里有一万分想要起身,但却依旧没有动。只说:“谢皇后娘娘恩典,但是陛下让臣妾跪着,臣妾便不敢起来。”
何妈妈皱眉说:“后宫事宜皆有皇后殿下做主。皇后殿下让你起来,你竟敢违逆?”
“起来吧,陛下若是责怪由本宫替你担着。”忘忧面带微笑,一脸的和蔼可亲。
何妈妈给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上前把梅清韵拉起来扶到绣凳上坐下。
忘忧端着茶盏却不喝,只看着雪白的茶沫,轻叹道:“今日一早起来,本宫听说陛下昨夜留你侍寝,便巴巴的赶来给你道贺,却没想到你竟惹恼了陛下。你倒是跟本宫说说,究竟是怎么个缘故?本宫回头也替你劝劝陛下。”
梅清韵心里恼怒到了极致,却又不能对皇后翻脸,只冷着脸说:“请恕臣妾不能回答皇后的话,正是因为臣妾不知何处错了惹陛下生气,所以才跪在这里自省。”
忘忧惊讶地问:“你跪了一夜,还没想明白?”
“臣妾愚钝。”梅清韵心里恨极了忘忧,恨不得山前去生撕了她。
“嗳!看来呀,人还是不能读太多的书。”忘忧无奈的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茶盏放回桌上,对身侧的宫女碧螺说:“你找两个人来,送淑妃回重华宫吧。天寒地冻的跪了一夜,只怕是身子吃了亏,再传个太医进宫来给她瞧瞧。”
“是。”碧螺答应着出去,叫了两个粗壮的嬷嬷来硬生生把梅清韵送了出去。
“宁常侍呢?”忘忧又问。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内监躬身回道:“回皇后殿下,宁常侍被陛下杖责了二十,这会儿在床上怕着呢。”
忘忧看这个小内监面白清瘦,甚是眼生,因问:“你是新选上来的?”
“回皇后殿下,小人张四平,是宋尚宫选上来负责乾元殿洒扫的人。”
“嗯,既然这样,那你就着人把这乾元殿里里外外都清扫一遍吧,龙榻上的铺设都换了,还有这地毯那拿出去晒一晒,再叫人把这地仔仔细细的擦干净。”忘忧说完,扶着何妈妈的手站起身来。
“是。请皇后殿下放心,小人一定收拾干净。”小内监恭敬地答应着。
出门的时候,忘忧看了一眼姜兰手里的青玉花瓶,说:“把这对花瓶留在乾元殿吧,回头去折两支白梅来插瓶,也给这殿内添一点花香。至于这蜀锦……”
何妈妈见忘忧有些为难,便低声劝道:“殿下,这蜀锦难得,不如留着等过年的时候再赏人吧。”
忘忧笑道:“既然都拿出来了,再拿回去未免有些小气。白芷,你把它送到重华宫去吧,给淑妃裁件衣裳也是不错的。”
白芷答应着,捧着那两匹蜀锦往重华宫去。
忘忧在乾元殿的游廊下听张四平把昨夜的事情如实讲了一遍,之后不去偏殿也不离开,只沿着游廊缓缓地走着,对何妈妈说:“想不到竟是这样。亏了我还生了一早上的闷气。”
何妈妈上前紧了紧忘忧身上的玄狐斗篷,低声叹道:“这事儿怨不得娘娘,不过……她也该知难而退了。”
“经过昨日之事,她还敢跑到乾元殿来献媚,所以我觉得她怕是不会知难而退。”
何妈妈嗤的一声笑了,悄声说:“陛下都这样了,她还想怎样?”
忘忧摇头笑道:“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每个人又有各种各样的心思。咱们哪里猜得透呢?走一步瞧一步罢了。”
“娘娘这话说得有理。但经此一事,咱们也得好好地打算起来了。”何妈妈说着,又凑近了忘忧的耳边,小声说:“老奴知道咱们家大娘子的娘家有一个庶出的妹妹也已经到了摽梅之年,容貌属于中上之姿,性子也和顺柔软。不如……”
“妈妈的意思是选进来给陛下做嫔御?”
何妈妈小声说:“秦家虽然是百年旺族,但她到底是庶出的女儿,若能进宫来伺候天子,想来也不算是辱没了她。娘娘要明白,天子身边总要有人的,与其等太后娘娘,还有贤王府的老王妃往里面塞人,还不如挑两个咱们信得过的进来。”
忘忧停下了脚步,侧转了身子看着这个熟悉的院子。往年夏天,她曾经跟赵祯在这个院子里吃瓜果,品茶点,说笑话,那个时候自己虽然只是个宫女,但却觉得乾元殿就像是自己的安身之所,一草一木都觉得亲近。而如今,自己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成了这后宫之主,再回这里却没有那种亲切的感觉了。
何妈妈见忘忧沉默不语,以为她是生气了,忙躬身说:“是老奴多嘴了。娘娘,这儿有风,咱们还是回去吧。”
忘忧给了何妈妈一个宽慰的微笑,说:“无事,我刚刚只不过想起了一些旁的事情罢了。这件事情暂且缓一缓,还是看看陛下的意思在定夺也不迟。看着阳光晴好,咱们不如去御花园走走,摘些半开的梅花儿做酥饼。”
何妈妈又劝道:“这些事情自有人去做,娘娘怀着身孕不好用药,若是被风扑了可要受罪了。娘娘想要什么,老奴都打发人去弄了来,您还是回宫好生歇着,等龙胎坐稳了再各处走动也不迟呀。”
“嗳!你从现在就开始唠叨,这未来的八个月要唠叨多少遍呢。”忘忧无奈的叹道。
“娘娘别嫌老奴唠叨,娘娘肚子里的宝贝疙瘩可牵着咱们林氏一门的荣辱呢!”何妈妈劝道。
忘忧答应着正要往外走,便见赵祯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沐霖和沈熹年。于是忙迎上去行礼,却被赵祯一把拉住。
“朕一下朝便要往未央宫去看你,谁知道宋嬷嬷打发人来说你来了乾元殿。这大冷的天跑这么远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叫了他们去未央宫回话?”
忘忧笑道:“臣妾一早起来便听说陛下昨晚留了淑妃侍寝,所以才预备了礼物过来,是要为淑妃祝贺的。却不料陛下竟不知怜香惜玉,让人家跪了一夜。”
赵祯略显尴尬,咳嗽了一声说:“你的手怎么这样冰冷?快进屋说话。”
何妈妈忙说:“陛下,皇后殿下正吩咐人在内殿收拾清扫,这会儿还没收拾利索只怕不宜安坐。要不,请陛下和皇后殿下还是回咱们未央宫说话儿吧。”
赵祯看了一眼进进出出的内监宫女们,说:“也好,叫人抬了暖轿来,别让皇后受了风寒。”
于是一行人离了乾元殿至未央宫。
赵祯拉了忘忧的手进了内殿,把她送到暖榻上坐好,方对沐霖说:“你来给她诊诊脉,朕还是信不过旁人。”
看见沐霖一脸严肃的样子,忘忧忙讨好地笑了笑,又叫了一声:“哥。”方乖乖地把手伸出来让沐霖诊脉。
沐霖没说话,只肃着一张脸上前搭脉,半晌之后又换另一只手。
赵祯比昨日还紧张,盯着沐霖的神色,问:“如何?”
“张太医的脉息自然是不错的。”沐霖轻声吐了口气,又问何妈妈要了安胎药尝了一口,说:“这个汤药也不错。皇后殿下只需按时服用即可。只是如今怀着身孕,一举一动都务必要小心。做母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切不可任性妄为。”这后面一句话自然是说给忘忧听的。
忘忧忙答应着:“哥哥的话我记住了。”
“重要的不是记住了,而是做到了。冬日天气寒冷,若非有要紧的事情大可不必出去吹冷风。”沐霖又说。
“这个何妈妈已经念叨过啦,哥哥就别再唠叨了。哥哥请喝茶。”忘忧笑嘻嘻地说。
“皇后殿下好生歇着吧。臣还有几句话同陛下讲。”沐霖说着,站起身来向忘忧行了君臣之礼告退。
忘忧看着赵祯跟沐霖到外间去,不满的嘟囔着:“一个是我的亲哥哥,一个是我的夫君,这两个人有什么话还避开我?”
沈熹年自行剥了个橘子,掰了橘子瓣儿塞进嘴里,笑道:“既然要当娘了,就把心思多放在孩子的身上吧。”
忘忧想起昨日在香月阁里沈熹年跟太后的对峙,忙说:“昨日你那般跟太后争执,可不是一个臣子该有的态度。回去之后义母可有罚你?”
“并没有。”沈熹年挑了挑眉稍,得意地说:“相反,我还被夸奖了几句。”
“义母夸你?”忘忧一脸的不信。
“王大姑娘夸了我,说我不畏权势,算得上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忘忧笑道:“瞧你那得意的傻样儿!依我看,这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