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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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长扬还是第一次跨进何家大门。何家如同他想像中一样,也和他从前去过,比较喜欢许多人家一样,跨进大门就能感受到浓软温馨生活气息。
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庭院,已是中秋仍然生机勃发花木,被小孩子摸得油亮廊柱,有些老旧家具,下人脸上诚恳乐笑容,一切都让人感受到一种由衷舒服和自。完全不似他近出没一些公卿人家,庭院比这样大上十几二十倍,奴仆遍着绮罗,朱漆生辉,奇花异木不少,却只能给人以冷硬感觉。
轻松,愉,温馨,自,这符合他想像中牡丹应当生活地方。蒋长扬很喜欢这种感觉。
何志忠一旁不露声色地打量蒋长扬,他从这个年轻人眼里看到了乐和欢喜。虽然不知道蒋长扬为什么乐欢喜,但从客人眼里看到这样情绪是一个很好信号。这意味着客人接下来交谈将会取得很好效果。
入了中堂,分宾主坐下,寒暄过后,蒋长扬认真道:“小侄听说世伯曾两次造访寒舍,不知是为了何事?”
果然是因为自己曾经去找过他两次缘故,这不是个骄傲人,很懂礼节。何志忠捋着胡子笑道:“让蒋公子跑这一趟很不好意思,无他,就是专程登门拜谢您帮了我们家大忙。上次情分还没有机会回报,如今却又欠下了,实惶恐。丹娘是我心肝宝贝,比我眼珠子还要宝贵。我左思右想,不知该怎么回报您才好,还请您说出来吧,只要我能做到,定然不会推脱。”
蒋长扬早有准备,微微一笑:“世伯无需客气,请直呼小侄表字成风即可。”他顿了顿,低声道:“我并不是求回报,原因我已经和令嫒说过了,只是为了心里舒坦。伯父做生意,见过人情世故比我多,京中也多有仁侠之名,想来历年欠下您人情人也不少,难道您都是为了求回报么?”
还真是滴水不漏呢,何志忠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实不相瞒,有些人,我还真是为了求回报。”边说边打量蒋长扬神色,但见蒋长扬面不改色,一副洗耳恭听样子,何志忠暗叹了一声,继续往下说:“我就是做生意人啊,要想生意兴旺,除了信誉第一之外,还得人脉。有些人,我是特意去结交,也是特意施恩,因为我知道,说不定有一天我就会求上他,还有就是为了换取他手中某些东西。”
蒋长扬略带狡猾地一笑:“不敢有瞒世伯,这种事情我也会做,人之常情。但利益之外,还有真心和仁义不是?不然这关系也不可能长久了,关键时刻也找不到可以真心托付人。”
何志忠缓缓道:“你说没错,以利相交是下乘,以真心真情相交才是上乘。用情与用利,关键时刻是完全不一样结果。须知,你可以算计别人,别人同样也可以算计你,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算计?蒋长扬暗叹了一口气,抬眼直视何志忠,很严肃很认真地道:“我朋友不多,但个个都说我很讲义气,值得一交。至今,大事上,我从不曾让我朋友失望过。”当然,他朋友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做。
何志忠明白谈话只能至此了,便哈哈一笑:“少年出英豪,成风你很不错!欢迎你以后经常来家里坐,我其他本事没有,喝酒下棋还能行!”
蒋长扬眼睛一亮:“下棋么?”
何志忠笑道:“勉强拿得出手。不然怎么做文人雅士生意呢?我总不能叫他们开口就说那个全身铜臭气姓何商人,而是要记着,我上次输给那个姓何,我不服,得寻个机会找回场子来才行。这样一来二去,铜臭味就淡啦!然后不知不觉,他钱就跑到我荷包里来啦。”
很聪明老人,蒋长扬忍不住哈哈大笑,眼睛亮亮地道:“以后小侄少不得要向伯父讨教棋艺。”
想要了解一个人性格,就要了解他棋风。
虽然说不见得就能百分百地看出来,但多少总能看出个大概。这是何志忠多年以来心得体会,他也眼睛亮亮地打蛇随杆上:“择日不如撞日,成风你若是有空,不如现就来?”
蒋长扬微微踌躇,却也有些跃跃欲试:“听说您很忙。”
何志忠笑眯眯地道:“不管再忙,招待客人时间也是有。就不知道你忙不忙了。”
蒋长扬含笑道:“我不忙。”
何志忠领着他去了自己书房。蒋长扬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一番,但见沿墙一溜书架上摆满了书,不是书,而是旧书,靠桌子近地方有几本特别旧,可见是主人经常翻阅。这些书,并不是装饰品,而是真有人读。
何志忠一直默默观察他,见他看向书架,便笑道:“我家书不多,而且还是杂书比较多,丹娘从小到大都喜欢溜到这里面来躲着看书。有时候又没和身边人说,弄得大家到处找她,为此没少挨她母亲骂。”
蒋长扬微微一笑,着重看了看那几本特别旧书,却是几本游记传奇类书,倒是比较符合牡丹那性子。
何志忠已然将棋子捧了出来,却是一副用墨玉与羊脂玉分别琢成棋子。蒋长扬将那棋子握手中,但觉润泽致密,色泽纯净,不由大爱,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毫不掩饰喜爱之情:“世伯好福气。这副棋子恐怕花了许多时候才找齐料子吧?”
何志忠微微一笑:“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这棋子也是有灵性,你既然爱棋,那我便送你如何?”
蒋长忾沉默片刻,竟然应了。
何志忠显得特别开心,道:“先借用它一回。”
二人一直从早上下到了午间,期间没有人出过书房一步,牡丹几次去打探,都是看到两个皱眉沉思样子,便只命人送了茶汤和糕点进去,又叫厨房备下吃食,专等他二人下完棋后即刻送上。
牡丹退回正寝,岑陵人笑道:“如何?”
牡丹摇头道:“一直下棋,就没出来过,送去糕点没动,我命厨房备了馄饨,只等他们下完就送上去。”
岑夫人道:“还棋逢对手么?”边说边看着牡丹道:“我是没想到他会亲自上门来。”
牡丹低了头:“我也没想到。不过也正常。”假如真把她当朋友看,朋友父亲上门寻找自己两次,回来后去问一声,打声招呼也是正常并且应该。只不过呢,这古人之间,男女朋友真那么好做吗?
岑夫人握了牡丹手,轻声道:“你是打算什么时候去庄子里住?让英娘和荣娘陪你去吧,这次也让林妈妈跟着一起去。她和我抱怨了好几次,说是你去庄子里总把她扔家中,她身体没那么差。就算是骑不来马,驴车也还是坐得。”
牡丹笑道:“适合接牡丹花芽剩下时日不多了,明日就得走。这次去时间比较久,我还巴不得多有两个人陪我,省得我寂寞。甩甩我也要带去。”其实她心里明白,岑夫人还是不放心,希望她与蒋长扬相处时候,起码能有家人陪着。
岑夫人叹了口气:“你要记着,二十六那日你爹和哥哥们要出远门,先往广州,然后出海,这一去,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要记着提前回来住两日,陪陪他们。”
牡丹见她表情多有忧虑,便安慰她道:“您别担心,我爹和哥哥们出海那么多次,次次都还顺利,这次定然也是到时候就回家。”
岑夫人苦笑片刻,道:“菩萨保佑,那是一定。你也莫替我忧心,每次你父亲出海,我总是要忧虑许久,这都成习惯了。”
牡丹乖巧地靠她身边,找些其他事情来说,又特意讲了几个笑话,不多时就引得岑夫人直发笑。母女正乐和,何志忠走了进来,笑道:“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牡丹忙站起身来,道:“爹爹,客人走了么?”
何志忠故意道:“他不走难道还要留我家里吃晚饭么?棋下完了,馄饨也吃了,难道还不该走?”
牡丹一跺脚:“哎呀,我还有话要和他说了。”说着赶紧追了出去。
何志忠扫了她背影一眼,低声对岑夫人说:“棋风还不错,稳健沉着,不到后一记得不罢休。有毅力,有耐心,是光明磊落之人,我还放心。”
岑夫人喟然长叹:“那又如何?这差得还是远了些。”
何志忠沉默片刻,道:“那也不一定。先看看再说吧。”
牡丹跑到大门口中,但见蒋长扬正要上马,忙喊道:“蒋公子你且慢。”
蒋长扬没想到还能见到牡丹,闻声忙飞回过头来,开心地望着她微微一笑,露出两雪白整齐牙齿:“何娘子。”
牡丹目光与他对上,微微有些不自,错开了一些,笑道:“我明日要去庄子里,你若是有空,可以过去挑选牡丹品种。”
蒋长扬开心地笑:“一定。”
别过牡丹,邬三捧着那副贵重棋子,不解地道:“公子,您为何要接人家这样贵重东西?就不怕人家说你贪财。”
蒋长扬轻轻道:“你以为何老爷子真就只有这副棋子了?他分明是特意拿出来送我,如果我收了,他和何娘子都会觉得心里舒坦些,与我交往坦然,那么我便收下又有何妨?他那样人,并不会认为我是贪财之人。”
邬三撇了撇嘴,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关于朱国公二妻并嫡有关说明——·——
此种现象绝不是普遍,但确是有真例,而且不是孤例。
本是一妻多妾制,按唐律规定,有妻而娶妻者,处一年徒刑,如果女方知情,也须一起治罪。如果有妻而言无,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无罪,但须离异。
然而,也有二娶并嫡现象,当然,这种现象基本和皇帝离不开。比如说,高丽人王毛仲本来有妻,玄宗又为他赐妻,二妻并嫡,“其妻已号国夫人,赐妻李氏又为国夫人。每入内朝谒,二夫人同承赐赍。”
再如唐太宗也曾打算将女儿嫁给尉迟敬德,但被尉迟敬德拒绝。还有安禄山也有两位嫡妻康氏、段氏,并封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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