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在召唤我
下午陆梨一直在画画。
她画了一辆房车,四周开满了花,还有小草,大树,河流,一派生机勃勃景象。
时羡鱼看见一棵树后露出个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指着问:“这是大蜥蜴吗?”
陆梨笑眯眯的点头。
时羡鱼莞尔,摸摸她的头道:“变异兽不能进城,下次再带你去看它,好不好?”
陆梨点头,握着水彩笔继续给画涂色。画纸的左上角写着:我的梦想家园。
时羡鱼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人类为了建设家园,把珍贵的绿洲围起来这无可厚非,但孩子的心灵是如此纯洁,愿意与变异兽一起分享家园。
这幅画终究不会实现,等陆梨长大了,她就会知道,家园的建设远没有她想象中简单。
…………
傍晚时,叶流云回来,得知林渊已经把脸上带疤的战士信息筛查出来,心里很过意不去,明明时羡鱼拜托她去调查,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明天吧……”叶流云认真考虑了下,“陆梨的血检样本,到明天应该就能出结果了,明天我们先把陆梨送去育儿院,然后去医院问问看。”
说实话,时羡鱼不怎么抱希望。
如果陆梨的妈妈真当上了孕母,以孕母在绿洲里的超然待遇来看,没理由不派人去接自己的女儿。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音讯,要么是身陷困境,要么是……已经死了。
叶流云看出时羡鱼没什么精神,安慰道:“明天如果医院查不到,我们可以发一个全城寻人启事,别担心,无论人在哪,总会找到线索的。”
“嗯,谢谢你们。”时羡鱼朝她笑笑,心里却沉甸甸的,被不知名的情绪挤压着,有些闷。
这天晚上她没睡好,整夜乱梦,等到第二天醒来,发现陆梨早已经自己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乖乖坐在沙发椅上等早餐。
餐桌上整齐摆放着她的笔和课本,俨然一副随时准备出发上学的架势。
时羡鱼不禁好笑道:“小梨这么爱上学呀……”
陆梨咧嘴朝她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嘴角还有没擦净的白色牙膏印儿。
时羡鱼笑了,起床换衣服,重新给陆梨擦脸、梳辫子,然后打开冰箱,拆了一袋冷冻奶黄包,又热了两袋牛奶。
简单吃完早饭后,她们坐叶流云的车去育儿院。
明明只上过一节课,陆梨却好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氛围,一进教室就自己找了个位置坐好,和其他小孩一样拿出笔和书本,乖乖等老师上课。
时羡鱼在教室外看了一会儿,然后和叶流云一起去了医院。
如叶流云所料,医院已经出结果了,没有找到血缘匹配的孕母,各大绿洲的医院共享同一个资料库,也就是说,陆梨的母亲不在任何一个绿洲里当孕母。
想起昨天林渊说的退役战士,时羡鱼不禁问:“如果孕母失去了生育能力,她的资料会从你们的网络资料库里删除吗?”
“不会。”叶流云立即摇头,“只要是有过生育史的女人,都会被记录下来,哪怕是中途流产,也会有记录的。”
时羡鱼抿了抿唇,沉默思索。
如果找不到陆梨的妈妈,她就只能把陆梨留在育儿院,然后回自己原来的世界了。
怎么说呢,有种无力感……作为神仙,她有太多太多无能为力的事。
“时小姐?”
一身白大褂的何宿站在楼道拐角,看见时羡鱼,目光中透出欣喜,快步走了过来。
走到近处又显出几分羞涩,脚步放缓,不自在的握紧手里的病历本,轻咳一声,问:“时小姐怎么来医院了?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过来看检查结果,现在要回去了。”时羡鱼礼貌的朝他笑笑。
叶流云有些意外,看了看两人,“你们认识呀?”
“嗯,昨天在育儿院的食堂见过一面。”时羡鱼简单解释一句,扭头对何宿说,“我们先走了,不打搅何医生工作了。”
“我送你们。”何宿积极的说道,不愿错过与时羡鱼相处的机会。
叶流云立即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在时羡鱼和何宿之间来回瞟,嘴角逐渐上扬,“几步路而已,何医生真客气。”
何宿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我正好午休要出去一趟,顺路……”
叶流云识趣的不再多问,笑了笑,对时羡鱼说:“我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你在医院门口等我吧。”
时羡鱼迟疑道:“我和你一起去停车场吧……”
然而叶流云大步流星,时羡鱼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走出去老远,挥了挥手道:“外面太晒,你就在门口等我吧!”
时羡鱼:“…………”
何宿默默走近两步,“咳……时小姐,我们去门口等叶队吧。”
时羡鱼:“啊,好的……”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尴尴尬尬的往医院门口去。
何宿小心翼翼瞄时羡鱼一眼,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他年轻没见识,第一次见到像时羡鱼这样天然的氧气美女。她的皮肤白嫩而细腻,乌黑秀发富有光泽,眼瞳里透着孩童般的纯真和善意,连说话的声音也轻轻软软,使他每次和她说话时,都会下意识放轻自己的呼吸……
“时小姐……”何宿试着找话题,“上次你问我,人类有没有可能被寄生,我特意回去问了我的导师。”
“啊?”时羡鱼看他一眼,没想到他居然还记着这事。
“时小姐知道苍蝇的习性吗?”何宿说道,“其实花素的寄生,跟苍蝇产卵有些类似,它们的种子会粘在路过的动物身上,尤其是长有鳞片,或是表皮不平整的动物,种子会嵌入缝隙里难以去除,久而久之就会在这些动物身上开始慢慢生长,一边摄取养分,一边对寄生的动物进行改造,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变异……”
时羡鱼:“…………”
又开始了……
“但是人不一样。时小姐一定没见过苍蝇在人身上产卵吧?”何宿笑着道。
时羡鱼皱了皱眉,疑惑看他,“我见过啊。”
何宿愣住:“啊?”
时羡鱼说:“我见过的。”
苍蝇通常不会在人身上产卵,但如果是死人,或是病入膏肓无人照料的病人,苍蝇就会有可趁之机,在口鼻眼这些缝隙里产卵。她以前看过相关的猎奇视频。
何宿呆呆的说道:“这……这个,应该只有没有反抗能力的重症患者,才会任由苍蝇把卵产在自己身上吧?花素只会选择健康的寄生受体。”
“噢,难怪从没有人被花素寄生。”时羡鱼点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何宿:“…………”
他有些局促的挠了挠头,默默走在时羡鱼身边。
医院门口有长长一排遮阳棚,两人站在下面等叶流云。
何宿试着打破沉默,“那个……想不到时小姐会对花素、变异这类东西感兴趣,我也是最近两年才开始接触,以前我主要负责外科……”
时羡鱼谦虚的摆摆手,“我就是有点好奇,随便问问而已。一开始我以为花素类似寄生虫一样,听你解释之后,感觉这种生物挺有智慧的,不知道它们有没有思想,会不会思考。”
何宿:“这……”
时羡鱼想了想,又疑惑不解的道:“我见过大花蜥背上的花抽出藤蔓,如果不会思考,它是怎么判断时机出手的?可如果会思考,被寄生后岂不是会有两个不同的思想?如何做到统一的?会不会闹矛盾?大花蜥在捕猎时,进攻意识究竟是来自大花蜥本身,还是来自它背上那朵大花?为什么荆棘蟒身上没有花?造成显性变异和隐性变异的原因分别是什么?跟花素寄生的部位有关,还是跟花素本身的类型有关?花素有类型吗?分雌雄吗?怎么繁殖?最早的花素是从哪儿来的?凭空出现的吗?”
何宿:“…………”
时羡鱼百思不得其解,轻轻叹了一口气,略感歉意的看何宿一眼,“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别在意。”
何宿:“我……”
一辆装甲越野呼呼开过来——
车门打开,从后座下来一个身穿作战服的高挑男人,身形挺拔,眉宇阴鸷。
时羡鱼眨了眨眼睛,惊讶的盯着林渊,“你怎么来了?”
“路过看见你,正好把新打印的资料给你。”他面无表情递过来一沓纸,比上次带来的纸更厚。
“啊,谢谢。”时羡鱼忙接到手里,“等陆梨回来,我就叫她看。”
林渊略微颔首,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何宿,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很寻常的一句问话,被他说出口,莫名有种审犯人的紧迫感,再加上那半张脸实在瘆人,何宿有些不敢看他。
“我送时小姐出来……”何宿支支吾吾。
时羡鱼的反应倒是坦然自如:“我在这里等叶姐,她去停车场了,马上就过来,你呢?要去哪儿呀?”
“出任务。”林渊话音顿住,皱了下眉,隐隐有些苦恼的说,“不去不行。”
时羡鱼忍不住噗嗤一笑,“那肯定呀,你既然加入战队,就得服从人家的安排嘛。”
林渊听她这么说,脸色稍微没那么难看了,看着她道:“有消息了告诉我,我住3号楼。”
“嗯,知道了。”时羡鱼嘱咐他,“你第一次出任务,要小心呀。”
林渊点头,转身上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