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疾奴家有药
韩枫皱了皱眉头,说:“你如今才二十二岁,怎么说话竟有些像慧慈道长了?”
韩秋婳忍不住笑了:“哪有。我不过是把一些事情看明白了而已。”
“你这也忒明白了。”韩枫又皱眉抿了一口酒,忽然想起什么,前倾了身子问:“听说,刘少奢也回来了,还跟御前讨了扩建暮云观的差事,最近这阵子他总在这山里转悠呢。”
韩秋婳听了这话,心跳莫名其妙的漏了一拍。
“嘿!跟你说话呢!”韩枫见他发愣,又往前伸了伸脖子。
“你吓我一跳。”韩秋婳往后仰了仰身子,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你不能好好说话吗?在外面是多稳重的一个人呢。”
韩枫坐回去,不满地问:“你想什么呢?连我问你话都没听见!”
“没,我能想什么?”韩秋婳躲开韩枫追问的目光,掩饰着揉了揉鼻子,问:“你刚说什么?”
“我问你,见到刘少奢了没?”
韩秋婳皱眉问:“你这话怎么说?好端端的我见他作甚?”
“没什么,就是那天在街上遇到他,见他像是变了个人。”韩枫别有深意地看了韩秋婳一眼。
韩秋婳不满的瞪回去:“你这人真是奇怪,他变不变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虽然像是变了个人,但有一个心思没变——他还是记挂着你呢。”韩枫低声说。
“你——这是当哥哥的该说的话吗?”韩秋婳生气地瞪了韩枫一眼,起身离开。
韩枫看着她仓皇而逃的样子,勾了勾唇角,仰头把杯中酒喝干。
暮云观院墙之外,新筑的青石平台上也摆了一桌酒菜,小小的方桌两边坐着的是刘少奢和陶林章两个人。旁边临时搭建的木屋里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厨娘在炖汤,浓浓的香味从砂锅的缝隙里飘出来,给这清泠的山间平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山间明月,林间松风,能在这百年古刹毗邻之地饮酒赏月真是人生一大幸事。”陶林章美滋滋的喝了一盅酒,感慨地拍了一下膝头,“还是要多谢刘大人啊!”
“这话说得见外了!”刘少奢也把杯中酒饮尽,砸了砸嘴巴叹道:“想当年本公子在这汴京城里也算得上是吃喝玩乐头一号的人物儿,却也没想到这暮云观外竟有这样的好景致。”
陶林章笑道:“想必公子之前只想着吃喝玩乐,哪儿顾得上看风景呢。”
“哈哈……你这话倒是不错。”刘少奢拿了酒壶倒酒,又笑道:“不过这也挺好的,至少本公子也算是阅尽人间春色了。”
“啊呸!”陶林章跟刘少奢混的极熟了,自然也没什么顾忌,“你可别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了。就你今儿上午在那边凉亭里看着人家韩家姑娘的眼神,那可是……绿油油地活像是一头饿狼!”
“有吗?”刘少奢狐疑地问。
陶林章摇头叹道:“不知道人家韩姑娘怎么想,反正我是没眼看了。你真是……真是堪称斯文败类啊!”
“呸!你这是什么混账话?如今我跟她是男未婚女……女和离,我心悦她,多看她几眼不是很正常吗?你再说这样的话,今儿晚上的酒就别喝了。”刘少奢说着,伸手要夺陶林章手里的酒杯。
“嗳,嗳……别啊!”陶林章捏着酒杯躲开,笑嘻嘻地说:“今儿喝了你的好酒,明儿我一定帮你。我助你早日抱得美人归,如何?”
刘少奢认真的想了想,摇头说:“啧……还是算了吧。你那些馊主意可不适合用在她身上。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你只管好好地干好差事就行了,别给我添乱。”
“你有主意?”陶林章好奇地问。
“嗯。”刘少奢笃定地点了点头,然后自顾拿了筷子夹菜吃。
“不需要帮忙?”陶林章又问。
刘少奢摆摆手,认真地说:“不需要,这是我的终身大事,你就不要添乱了。”
“那好,我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到时候我一定喝一大坛子助兴。”
刘少奢扫了陶林章一记冷眼,哼道:“要不说你这人到现在都是孤独一支呢,就你这臭德行,天下的女子哪个不见了你躲着走?”
“咱俩,谁也别说谁。”陶林章还给刘少奢一记白眼,自顾拎了一支鸡腿啃了起来。
这是一个平静的中秋之夜。
赵祯在暮云观留宿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带着韩枫悄然离开,却把灵熙留在了忘忧身边。他走的时候忘忧还在睡着,睡得那样安静,这样的容颜让赵祯心里觉得安稳。他想要吻一吻她精致的容颜,却又怕把她吵醒,遂无声的笑了笑,抱着自己的衣裳出去穿戴。
姜兰和白芷服侍赵祯更衣梳洗之时,孙若雪捧着一个小盒子过来了。
“这是皇后给陛下做的。可是费了好些功夫呢。”孙若雪说着,把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香囊。
看着那样精致的针线,赵祯简直不敢置信,狐疑地问:“这是皇后的针线?”
姜兰忙回道:“回陛下,千真万确是娘娘亲手做的,一针一线都没有假手他人。不过这不是娘娘住进这暮云观后做的第一个香囊,而是第十五个了。前面的十四个都是练手,娘娘做完后都不满意,自己收起来了。原本这个也是不满意的,不过昨儿陛下来了,娘娘便趁着陛下洗漱的时候让孙夫人把调好的安神香装进去,吩咐奴婢今儿一早给陛下佩戴上呢。”
“那十四个,你能拿出来给朕看看吗?”赵祯捏着香囊,指尖拂过细密整齐的刺绣纹路,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软软的,暖暖的,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姜兰歉意地笑道:“哟,娘娘自己收起来的,奴婢可拿不到呢。要不等陛下下次再来,自己问娘娘要来?”
赵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而是自己把香囊直接塞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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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秋婳一夜安眠,被清早的鸟雀叫声从梦中唤醒,睁开眼看着被晨曦映照的暖色窗纱,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一直服侍在侧的侍女伴月撩起天青色的帐幔,柔声说:“姑娘,该起床了。今儿咱们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是有些晚了。”韩秋婳忙起身下床,一边穿衣裳一边催促:“快些叫人打水进来给我梳妆。”
伺候梳洗的侍女听见招呼忙端着脸盆进来。韩秋婳匆匆地洗了脸,匀了一点粉黛,伴月给她用白玉簪绾个简单的发髻,左右打量了一下又觉得太素,便转身出去捡了一朵紫色的秋蕙别在鬓间。
“就穿那件藕紫色的衫子吧。”韩秋婳选了外裳穿好,便来给忘忧请安。
忘忧也是刚起来正在梳头,见韩秋婳进来便笑道:“昨儿说好了要一起赏月的,却是我说话不算话了。今儿晚上咱们再赏这十六的月吧。”
韩秋婳恭敬地向忘忧行了礼,起身方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厚爱了。”
忘忧的目光从韩秋婳鬓间的秋蕙上扫过,又看她温润的面色,心中暗暗地感慨韩家真是把这个女儿教养的极好。当初她在高处时不见有什么傲气,如今她在低谷中也不见一丝颓靡,有人说兰蕙为花中君子,如今的韩秋婳便有些花中君子的样子了。想必那镇南候家的公子是个没福气的,一双眼被花花草草迷住了,竟跟这样好的女子和离。
“阿娘,阿娘……”灵熙穿着睡衣睡裤跑了过来,身后跟着慌慌张张地乳母邱氏。
“皇后娘娘恕罪,公主醒来不肯穿衣,一定要先来看看皇后娘娘,奴婢劝不住她……”邱氏慌张地把手里的夹袄裹在灵熙身上并跪下来请罪。
忘忧伸手把女儿拉进怀里,一边帮她穿衣裳一边问:“为何不听乳母的话,不穿衣裳就跑出来了?”
灵熙撅了撅小嘴,不高兴地说:“昨晚,阿娘说,灵熙睡醒就能看见阿娘……”
“阿娘早晨起来的时候看你睡得正香,就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小孩子要好好地睡觉才能长高呢!”忘忧柔声说。
“可是,我怕阿娘又不见了……”
忘忧知道自己出宫时把这孩子留在宫中,怕是让她心里留下了阴影,于是忙说:“怎么会呢!阿娘会照顾灵熙长大成人的。”
孙若雪见忘忧散着一肩的长发哄孩子,便上前来柔声劝灵熙:“嬷嬷带公主去洗脸梳头吧,你瞧娘娘的头发还未梳好呢,这样散着发会客是会被人笑话的。”
灵熙这才扭头看韩秋婳,看了半晌方皱眉问:“这是阿娘给爹爹选的美人吗?”
韩秋婳一是尴尬,忙躬身行礼:“妾韩氏见过大公主。”
忘忧忙朝着韩秋婳摆摆手:“她小小孩子家的,不可受大礼。”说着,又教导灵熙:“这是护军统领韩大人的妹妹,也是西北领军靖安侯的嫡女。她的父兄都为国朝守疆卫土,是咱们的大功臣,灵熙不可对韩姑娘无礼。”
“原来,你是韩统领的妹妹。”灵熙闻言,向韩秋婳微微欠了欠身,“是灵熙无礼了。”
“这可不敢当。”韩秋婳忙深深一躬,“韩氏乃天子之臣,韩秋婳怎敢受公主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