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疾奴家有药
王樱去宁寿宫拜见太后,太后见了她很是客气,叮嘱了好些话,又留她在宁寿宫用午膳。
王樱躬身说:“太后娘娘爱惜赐饭,臣妾原不该辞。只是皇后娘娘尚在病中,臣妾身为妃妾,理应去中宫伺候汤药。今日就不能陪太后用膳了,等中宫大安了,臣妾再来太后膝下承欢孝敬。还请太后恕罪。”
“你是极懂事的孩子,这乃是正理,哀家自然不会怪你。”刘太后说着,又吩咐泽慧:“早起还说把那盒血燕送去给皇后补身,刚好贵妃来了,就请她带过去吧。”
泽慧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内殿,果然拿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出来交给王樱。王樱替皇后谢过太后赏赐,方告辞出来。
泽慧待王樱出去一会儿,方端了一盏茶送到太后手边,悄声说:“她跟皇后一向交好,而且又仰仗着王著的势力,以后可要在宫中横着走了。”
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说:“这次的事情,是梅清韵太过分了!哀家如此抬举她,她却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还害了皇嗣!若不是看在梅氏一族对朝廷尚且忠心且有用的份上,就该赐她一条白绫了事!”
“娘娘别生气,先喝口茶吧。”泽慧小声劝道。
太后喝了一口茶,又叹道:“皇后性子不够强硬,如今又小产了,着实要好好地养一阵子。王樱出身不错,行事也大方得体,虽然入宫的名头缘故不甚好,算是白璧微瑕。但多亏了她是个端庄大方又光明磊落的性子。若将来有她帮着皇后料理后宫琐事,哀家也能省心些。”
泽慧笑着劝道:“这些年,娘娘既操心前朝的事情,又要料理后宫的事情。原本以为有了皇后,便可省心些,熟料更是事多操心。但愿这贵妃娘娘入宫之后,能替娘娘分担一些。娘娘也能好好地保养一下凤体。”
“哀家是老了!”刘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看车窗外的天空,思念起旧事心中更是无限感慨。
“娘娘风华依旧呢,哪里就老了。”泽慧忙笑道。
*
王樱从宁寿宫出来先回了自己居住的凝萃宫,换了一身常服之后,方又去未央宫。
未央宫里摆了宴席,说是为新入宫的贵妃庆祝,实际上只是忘忧,林逸隽,沈熹年和王樱四人的一场小宴。
因为身份不同,王樱跟沈熹年不能在同席而餐,所以王樱在忘忧一侧入座,下手的沈熹年和林逸隽各自面前摆放一张小桌,桌上是他们各自喜欢的菜肴。
饭菜汤羹酒水等摆放整齐之后,何妈妈摆摆手,带着宫女们退了出去。
忘忧轻轻地舒了口气,端起手边温热的黄酒,说:“算起来,咱们四个人能聚在一起用膳的时候原本就不多,以后怕是更难了。今日没有外人,索性连伺候的宫女都打发出去了。咱们就随心所欲,想吃什么,喝什么,都随意。想说什么,也都随意。”
王樱看见沈熹年的时候,心里便已经是翻江倒海,但她一直都忍着不说话,脸上的神情都绷着不露出一丝的痕迹来。此时见忘忧大杯喝酒,忙劝道:“娘娘尚在病中,这酒还是要少饮。”
“无妨,这是黄酒,不碍事的。”忘忧又朝王樱举了举杯,说:“你也喝点,咱们这壶酒是何妈妈单独煮过的,加了姜枣,最是暖胃驱寒的。”
王樱欠身答应着,跟忘忧碰了一下杯,然后相对而饮。
林逸隽跟沈熹年也陪着喝了一杯,又各自吃菜。
忘忧亲自给王樱盛了一碗鲜笋火腿汤,叹道:“妹妹,不管怎么说,这次是我没有看顾好你。对不住了。”
王樱接了汤碗信誓旦旦地说:“娘娘这样说,臣妾可受不起。不过娘娘放心,我不是那种宽宏大度之人,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彻查,让那恶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妹妹的才干我自然是知道的。”忘忧抿了抿唇角,低头扫了一眼沈熹年,苦笑道:“妹妹心里的苦,我也是知道的。”不能跟心爱的人相守一生,且要在这四方牢笼里跟自己最不屑的人争来斗去地,苦苦挨到老了。
“这不过是命罢了。”王樱也看了一眼沈熹年,便把后面的话都哽在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林逸隽是四人之中唯一置身事外的人,便举杯打断了那两个人,说:“我敬贵妃娘娘一杯。以后宫中的日子,还请贵妃娘娘多多照顾皇后。先干为敬。”林逸隽说着,仰头把杯中就喝干。
“国舅爷放心。这皇宫之中若说有一个人是王樱的至交好友,那边是皇后娘娘。王樱不是那种朝三暮四之人,而且还有些死心眼儿。这辈子认准的人,认定的事,到死也不会改的。”王樱说着,又扫了一眼沈熹年,举杯说:“多谢国舅爷看重,我也干了。”
忘忧看王樱喝得着急,忙劝道:“慢点喝。”
“贵妃娘娘这话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沈熹年也拿起酒杯向王樱举起来,说:“我沈熹年也是个死心眼儿,这辈子认准的人,认定的事,到死也不会改。”
王樱愣愣地看着沈熹年一口把杯中酒喝下,心中的酸涩像是开了闸,眼泪哗的一下落下来,扑簌簌落在胸襟上。那湖绿色的绸衫片刻便湿了一片。
忘忧心里也不好过,低头垂泪。林逸隽便劝道:“酒要慢慢喝,话也要慢慢说。人生之路何其漫漫?若能肝胆相照,真心相待,日子总会好过些。”
“沐霖兄所言极是。”沈熹年说着,又举起酒杯一口闷下。
“国舅爷所言甚是。”王樱也举起酒杯喝干了杯中酒。
林逸隽知道今日在未央宫一起用膳,王樱和沈熹年心中是最苦闷最尴尬的。忘忧也正是想让他们两个借酒消愁才留下二人一起饮酒。便顺着他们两个,一边开解一边同饮,一直喝到未时,四个人方才散了。
忘忧没有喝多少酒,她今日只是给王樱和沈熹年提供一个方便,让他们两个把心里的怨气撒出来一些,免得那些怨气长久积在心腹之中,转为怨恨,痛恨甚至仇恨。他们二人做不成夫妻,也不必做仇人。
王樱的确是喝醉了,最后直接倒在忘忧身边睡去。而沈熹年虽然喝了不少,但他一向是在酒楼混迹的,酒量极好,虽有醉意但不至于糊涂。之后跟林逸隽二人离开未央宫也没失了礼数。
忘忧让何妈妈带人进来把这杯盘收拾干净了去,又见王樱伏在榻上睡得深沉,便拿了枕头被子过来给她枕好盖好。
一个午后的时光一晃而过,夕阳隐去,暮色四合。王樱迷迷糊糊的将醒未醒,便听见外面有人回:“小人奉陛下口谕来回皇后娘娘,陛下晚上过来用膳,请何尚宫准备一下。”
王樱一个激灵坐起来,皱眉问:“什么时候了?”
旁边的姜兰小声问:“贵妃娘娘醒了?您睡了两个时辰了。这酒可醒了些?头疼不疼?”
“我没事,那黄酒也不烈,睡一觉就缓过来了。”王樱抬手抚了抚松散的发髻,又问:“刚才是谁在外面说话?”
姜兰悄声说:“是乾元殿的人过来传天子的口谕,说一会儿过来用晚膳。皇后娘娘病了这几日,天子一直没来未央宫探视,今日想必是因为皇后殿下明日出宫去开明寺为国祈福,所以才特意过来看看。”
“为国祈福?”王樱问了之后才想明白了,皇后小产是宫闱之事,更何况皇后小产的原因又是皇室丑闻。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传出去。可皇后不能无端端的出宫去开明寺住着,这为国祈福一说不过是借口罢了。
“贵妃娘娘虽然酒醒了,但想来喝了就脾胃也是不舒服的。喝口汤暖暖胃吧。”姜兰说着,端了一碗温热的粟米汤递给王樱。
王樱抬手推开汤碗,起身说:“陛下一会儿过来了,我不宜久留。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便回去了。”
忘忧知道王樱不愿见赵祯,便也没多留她,只叫姜兰把小厨房做的糕点装了食盒一并送到凝萃宫去了。
天黑后,赵祯带着张四平至未央宫,到了宫门口却有些不敢进。何妈妈早早地打发人在门口候着,赵祯一到便立刻又人进去回禀。忘忧扶着何妈妈的手臂缓缓地出门迎了出来。
“臣妾恭迎陛下。”忘忧缓缓地福身行礼。
“你怎么出来了?!”赵祯看见忘忧便忘了尴尬,忙上前去一把拉住她,见她脸色苍白,不见血色,便一弯腰把她抱起来,说:“快进屋去。”
如此一抱,忘忧满心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一抬手搂住赵祯的脖子,把脸埋进了他的肩窝里。
何妈妈见状,忙挥手把一众内监宫女都遣散,只留了姜兰和白芷在跟前,悄声叮嘱:“你们两个悄悄地去听着点,陛下吩咐传膳再出来喊人。”
“是。”姜兰答应着,提着裙角往里面去,只在屏风之外安静的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