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来仪
钱嬷嬷一走,刘老夫人便命陈仪伸出手掌,亲自动手,双手各自打了十戒尺。
陈岚蓉幸灾乐祸,在一旁火上浇油。说得刘老夫人恨不得将她双手打废了才好。好歹记着王老夫人警告,不敢下死手。便是这般,陈仪双手还是打出血丝,她强忍着痛一声不吭。她知道哭的越狠只怕刘老夫人打得越兴奋。
手掌心打得肿成一团,淤血堆积看上去乌青发紫,甚是吓人。春俏死死咬牙跪在一旁。小姐说过,她没说话不许她多嘴。
十指连心,陈仪当晚疼的厉害,哪里吃得下睡得着。碰一下便疼得要死,冷汗直流。春俏给她上药,心疼地眼泪汪汪。
“小姐干甚么任由老夫人打骂?王老夫人不是说了一切有她做主。手打成这样,本来就没长好,将来要落下病根,连字都写不了看你怎么办?都是二小姐煽风点火,要不小姐哪能挨这顿打?”
飞白挑眉瞪她说道:“平时鬼主意多的很,这回怎么不晓得躲?你若不想挨打,谁也打不下。你想做什么?”
陈仪忍痛虚弱勉强一笑,有气无力说道:“我能做什么,不过是不想和祖母积怨太深。这些日子处处受挫处处吃瘪,只怕早就气毒了我。小惩大诫叫她泄泄火,疼几日也就过去了。”
春俏听得更加心疼不已。可怜的小姐,为了避其锋芒受这罪,小姐可怎么看书怎么写字,要是留疤可怎么好!老夫人随手给了些金疮药,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谁知道药里是不是掺了旁得。明儿还是寻大夫正经瞧瞧才好。
飞白却一个字也不信,哼哼冷笑!
陈仪懒得和她斗嘴。
此刻她双手疼得钻心,简直坐立难安。望着春俏给她裹得左一层右一层,厚成熊掌的双手,不是不担心。万一真打废了,可怎么好?
明儿还是求一求刘老夫人寻大夫来瞧瞧。陈仪没有心思做别的,早早洗漱上床休息,只盼睡着了一觉醒来疼痛能好些。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踏实。
第二日一早起来,手已疼得好了许多。只不小心碰到还有些疼痛。陈仪晓得不碍事,一颗心微定。
早起片刻没耽误,将手拢在衣袖中去给陈老太爷请安,一句不多说离了福寿堂,直奔静心居。
刘老夫人对她行踪一清二楚,闻言心情奇妙舒心不少,陈仪过来请安她脸色和悦,破天荒安慰两句:
“仪姐儿还疼吗?莫怪祖母心狠,你整日不见人影,无论去哪儿,总该派人回来说一声。你可知祖母多担心你?”
“孙儿明白,打是亲骂是爱。祖母都是为了我好,怎会怪祖母?”陈仪说得诚恳无比。
刘老夫人点点头。
“你晓得就好,无规矩不成方圆。”
“祖母,孙儿手疼得很,这几日能不能不去学堂?”陈仪趁机撒娇请假。“仪姐儿不是偷懒,等略好些就去,祖母行吗?”
她去不去学堂,刘老夫人毫不在意。巴不得她从此以后不去才好。陈仪既主动提及,正好顺水推舟。
“这几日且多养养,学堂不着急。”
“可孙儿怕女先生责罚,祖母能不能替孙儿请几日假?”
“嗯,待会派人去说一声。”刘老夫人顺嘴问了句:“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陈仪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似乎有些羞涩摇摇头说:
“孙儿想着,大夫不必看了。祖母打我必然有数,伤不了筋骨。多疼几日也算小惩大诫,好叫我牢记于心,再不可不懂事坏了规矩。”
这话听得刘老夫人全身舒畅。
打一顿听话懂事多了。瞧这话说得,没一处不妥帖!
“你能这么想,祖母也没白心疼你。若言去取东宝阁取一盒白玉软膏来,待会给仪姐儿送去。这白玉软膏软嫩肌肤,去除疤痕最是有效,你回去记得早晚各上次药,保管不留疤。”
陈仪乖巧地点头应喏。两人说了会闲话,趁气氛正好,陈仪告退而回。
出门时正好碰到陈岚蓉来请安,陈岚蓉似笑非笑,幸灾乐祸地冲陈仪假笑道:
“这不是三妹妹,昨个儿祖母出手重了些,不知三妹妹昨晚可安睡?手疼的可厉害?”边说边靠近陈仪,附在耳边悄声说:“别以为有太爷爷撑腰,便没人整治得了你。给我小心点!”
陈仪对她敌意来的莫名其妙!她从不记得哪里得罪过她,要这般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不过陈岚蓉,她还真没放在心上。
陈仪微微笑了笑,学她一般,也踮起脚附在陈岚蓉耳边,轻轻回答:
“走着瞧!棒槌!”
陈岚蓉虽然听不明白棒槌什么意思,却知道绝非好话!
“我好心安慰你,你竟敢骂我!”她突然尖声高叫,抬手向陈仪挥来,竟是想趁机掌掴陈仪。
春俏眼明手快,正要阻拦。陈仪冲她使眼色,春俏虽不明了却瞬间收回手。
陈仪不闪不避,陈岚蓉这一巴掌不偏不倚,重重打在她脸上。陈仪“啊~”地一声,顺势打翻在地,滚了两滚。头发散了衣服凌乱了,脸上清清楚楚一个巴掌印。陈仪委屈巴巴就那么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直哭得惊天动地,整个儿静心居都被惊动了。
刘老太太听到哭声吓了一跳,赶出来一看。陈仪狼狈不堪坐在地上,整个人滚了一身泥土,正嚎啕大哭。
这是闹哪样?
陈岚蓉本想趁机打一巴掌出出气,没想到陈仪生生受了这巴掌,更没想到自己一掌有这么大威力。呆愣楞望着手掌,再望望陈仪,又望望刘老夫人,喃喃自语道:
“祖母,我我……”
春俏收到陈仪眼风,憋了一晚上得气,终于有用武之地,噗通跪在陈岚蓉脚下,一把抱住她双腿,嚎叫道:
“二小姐,我们错了,你打的好打的妙。我们小姐错了,求求你饶了小姐吧,呜呜……小姐刚受了二十戒尺,昨儿夜里疼的一夜没睡。小姐说老夫人是为了她好,奴婢明白呜呜……老夫人打我们小姐尚且有理由有原因,二小姐,奴婢真不知道错哪儿了,二小姐要这般下死手打我们小姐……奴婢错了,我们真错了呜呜呜……”
她哭得杂乱无章,不知所云。
刘老夫人却听得明明白白。敢情昨日责罚仪姐儿,以为自己厌弃了她,便可以随意打骂。刘老夫人昨儿在钱嬷嬷面前说规矩,话音犹在,蓉姐儿便生生打了自己的脸?
刘老夫人刚舒畅的心又阴霾了。
下人们谁不晓得陈仪不受待见,只堂堂忠勇伯府长房长女让人打成这样,实在是……太过了些!但凡传出去一星半点,这脸还要不要了?
偏春俏这死丫头一鼓作气,见人多了,嚎的声音猛高八度,转脸扑到陈仪身边,抱住陈仪肩膀,歇斯底里叫道:
“小姐我们走吧。奴婢带您走吧,去哪儿都行,再留在这里。您会被人打死的!呜呜呜呜呜~我可怜的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