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来仪
王老夫人听完,又惊又怒!
芊芊肚里怀了周桐彬的孽种,那周桐彬假意认同乡竟是早有预谋。这个周桐彬王老夫人闻所未闻,到底是听了谁的命令陷害桓哥儿!
唐礼那孩子她见过,性格内向但坚韧,且极孝顺。心心念念想着将来一举高中,将母亲接来享福,还要给他娘争个诰封回来。说唐礼上吊自杀简直是笑话!
那芊芊既不是为了进尚书府,也不是为了金银珠宝。他们算准了乔府为了平息事件,只能接芊芊进府,事实上王老夫人确是准备如此行事。可唐礼死了,唐礼为什会死,死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王老夫人想到这里,脸色苍白阴鹫。
仿佛看穿王老夫人心里所想,一旁的陈仪伸出小手握住王老夫人干枯糙硬大手,轻声说道:
“太婆,唐礼之死,和整件事脱不了关系。恕我直言,咱们不妨做个假设,您为了桓哥哥名声,将芊芊姑娘接回府里养着,不过多个姨娘,过上几个月事情平息,这人是死是活,不过是您一句话。”
王老夫人陌然无语。
陈仪所说正是她所想。
陈仪小脸严肃凝重继续说道:
“再假设我是这幕后之人,大费周章绕了一圈,可不是为了按个风流二字在乔君桓头上。唐礼如果不是自杀,等芊芊进了府,这事做成板上钉钉,再爆出唐礼之死是因桓哥哥。往更深处想,假如是整个尚书府为了包庇乔君桓,杀了唐礼。到时候,这事儿还能善了吗?”
这话石破天惊!王老夫人如遭雷劈,震惊哑然,她下意识想反驳陈仪的假设,可内心却认同。这才值得马夫人咄咄相逼,周桐彬环环相扣设下连环局。他们图的不是个乔君桓,而是整个尚书府!
王老夫人感觉全身周遭冰冷无比!像掉进了寒潭。嗓子干涩发苦,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幸好有仪姐儿来报信,她大意了,几十年平静富贵日子过得久了,她太大意了!好在仪姐儿来得及时,芊芊还没进府!
“仪姐儿……”王老夫人反握陈仪小手,欣慰感激。“多亏你……是太婆没想细致!”
陈仪缓缓摇头说:
“不是太婆没想细致,不过是对方实在阴险狡诈。这份害人的心思,实在过于恶毒!”
“是啊。堂堂尚书府,他们也敢,怎么敢?”
“太婆,假如我的推理没错,这事您得问问乔尚书。无缘无故对方为何要对乔府下死手?依我看,这事一旦做成,罪名便是为包庇子孙争风吃醋,尚书府草菅人命。这罪名可大可小,端看对方所图为何。但依我所见,只怕最终目的,还是“尚书”二字!”
“太婆您仔细想想,今天在王府,马夫人主动跳出来参与此事。马夫人可是太师府儿媳,这中间您没想到些什么吗?”
王老夫人也是历经沧桑之人,哪里听不出陈仪意有所指!不由得颔首。
“确实如此,这事我得跟桓哥儿祖父商议一下。老太婆真是老了,倒不如仪姐儿想的深远!”王老夫人感慨。“多谢仪姐儿提醒!”
她真心感谢陈仪。
她才五岁,她想的这些涉及了方方面面,比她更高一筹。只不过她毕竟年幼所知不多。太师府邓太师是三皇子授业恩师,马夫人和贵妃娘娘走的亲近。尚书府从不参与皇子们之间争斗,三皇子早就明里暗里试探过桓哥儿祖父,乔尚书都委婉地拒绝了他招揽。
皇上龙体安康,正值壮年,不过是偏爱些贵妃娘娘,夺嫡之争十年之内都未必迫在眉睫,他们就敢这么肆无忌惮伸手当朝从一品大员。谁给他们的胆子?真当尚书府这百年基业是假的?
王老夫人冷笑。
也太心急了,这就开始排除异己了?他们是将皇位视作囊中之物,唾手可得麽?只怕未必!
这些话不好和陈仪说,和她说不上。
陈仪一直偷偷关注王老夫人神情颜色,见她逐渐安心,便晓得她听进去了。只要王老夫人想通了中间曲折,那后续便不用她多事,堂堂尚书府自然能将这事解决好。
当时在王府,芊芊一说她就觉得事有蹊跷。当年周桐彬干的事儿既狠且毒辣,听胡嬷嬷说过,他爹投靠两江总督梁大人,梁大人隶属三皇子门下。加上马夫人出自太师府,太师府又和三皇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便疑心芊芊之事不会如此简单,令飞白前去查探。
果不其然,周桐彬是芊芊肚里孩子之父,唐礼也死了。几处合一处,这便能解释得通了。
王老夫人没想到这些,不是她愚笨,也不是年老无能。而是她不像自己,她不认识周桐彬,不了解周桐彬。若今日换了其他人,只怕陈仪也想不了这么通透。
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
天色渐晚,陈仪腹中饥饿咕咕直叫。她有些羞涩地笑笑,声音委实大了些。王老夫人爱怜抚摸陈仪小脑袋。连忙叫人准备吃食,陈仪觉得事情既定,还是回家的好。
“太婆别麻烦了,我家去吃罢。”
王老夫人见屋外已经点起风灯,确实不好多留她。想了想,吩咐钱嬷嬷道:
“你亲自送仪姐儿回去,和她祖母说一声,就说我叫她来府里陪慧姐儿,拖到现在。走时把上回桓哥儿爹爹送我的百年老参带上,就说给她祖母补补身体,听说对气虚最是有效。”
“太婆太贵重了。我没事,祖母嘴硬心软,不用如此破费……”陈仪一听王老夫人要送百年老参,还是乔伯父送的,必定是她舍不得吃留下收着,怎好因她拿出来?
“听话。你祖母什么人,太婆还不晓得麽。总归要给我些面子。你且安心回去,今日若不是你,怕是要出大事。不过是区区一只人参,你就当孝敬祖母。咱们祖孙二人将来还怕没有参吃麽,拿着吧。”
话说到这份上,王老夫人这是将陈仪当做自己亲曾孙女一般对待了,陈仪惊喜不已。不再多言其他,只顺从地点点头,行礼感谢。
“我听太婆的!”
“好孩子家去吧,过两日来玩。钱嬷嬷再从厨房拿些点心,路上你吃些垫垫,就是不许吃多晚上吃不下晚饭。”
“知道了太婆。”
陈仪乖乖听话,和王老夫人道了别。
钱嬷嬷速度不慢,陈仪在二门招春俏过来,两人站了一小会,钱嬷嬷准备好东西,乔府门口停了马车,三人上了马车。
车厢里摆了好几样易消化小点心,陈仪和春俏就茶水吃了三分饱,钱嬷嬷收了点心匣子,只说王老夫人再三叮嘱不许她多吃。其实陈仪根本没吃好,也只能忍着回去吃饭。
路上和春俏讲好,就说从王府出来,直接去了乔府。她们中途回去找飞白从后角门进出,并没人知晓,这说辞倒是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