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王侯
“她若敢来闹,我们可对她不客气。”钱杏儿吓唬道。但其实钱杏儿说这话毫无底气,别人半夜里来你家门前用根绳子一挂,你能如何?难道天天派人在门前看着不成?想想家门口死了人,那可真是一桩恶心之极的事情。
“小姐,我的意思是,只要我娘确定玉镯已经被你们转手,她再闹也拿不回来的话,她也就没法子了。所以我是想请小姐将玉镯子藏起来,不要露白。特别是这段时间,千万不要被我娘瞧见,不然便难以圆谎了。只要她确定镯子不在你们手里,她也就不会来闹腾。小姐行行好,将那镯子立刻收藏起来,既是帮我的忙,也是帮你家自己的忙。我只这个请求而已,小姐可否答应我?”林冰儿面容愁苦的道。
钱杏儿微微点头,倘若只是这样便可避免,那倒不是什么难事。本来自己打算这两天便戴着这玉镯子四处显摆的,看来需得先收敛些。只是总觉的这办法有些奇怪,总觉得有些不靠谱似的。那妇人看不见镯子便不会来闹么?恐怕未必。但既然她女儿都这么说了,想必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这管用么?倘若管用,我自然可以答应你。我可不是怕,只是想帮你一个忙罢了。毕竟我看你人还不错。”钱杏儿皱眉道。
“绝对管用,我娘脑筋不会转弯,她只要看不到镯子,便自己觉得没理由来闹。我自然知道她的脾性。还请帮个忙。”林冰儿忙道。
钱杏儿咂嘴道:“好吧,那便依着你。但这何时是个头?难道我一辈子不能拿出来不成?”
林冰儿道:“您放心,过段时间我们全家就要搬到苏州去,我爹爹在那边替人种地,我们去苏州安家。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之后,便再无干系了。”
钱杏儿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我答应你了。”
林冰儿道了个谢,犹豫犹豫的道:“能不能请小姐发个誓,我怕小姐骗我。”
钱杏儿怒道:“我骗你作甚?发得什么誓?真是好笑。”
林冰儿道:“发个誓,我心里放心些,我们乡下人答应人家的事情都是要发个毒誓的。你就发个毒誓,让我安心就是了。而且小姐喜欢骗人,我那镯子远不止三十两,小姐却哄骗我吓唬我,我现在确实不太相信你。”
“你……”钱杏儿嗔目便要发怒,忽然又觉得还是尽快了结此事为好,再闹下去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看那林冰儿态度坚决,似乎自己不发誓她便不肯走的样子,钱杏儿也怕惹恼了她。
“也罢,我发誓便是。我这段时间将镯子藏好,绝不露白。若违此誓……便……便……”
“……爹娘生病,遇人不淑,一辈子孤苦伶仃,一辈子找不到好男人。”林冰儿静静道。
钱杏儿一愣,怒道:“你咒我。”
林冰儿道:“我们乡下人都是发这样的誓,并没有咒你。小姐这样的人一辈子过得舒心,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小姐将来一定嫁个大家大业的,找个如意郎君。绝对不会遇人不淑的。这只是个誓言罢了。”
钱杏儿心里极不舒坦,这乡下姑娘说的话甚是扎心,她可不正是遇人不淑,被人休回家了么?倘若不是确信这姑娘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不可能故意说这样的话羞辱自己,钱杏儿怕是立刻便要发作了。
“……若违此誓,叫我不得好死便是。这总成了吧。”钱杏儿怒道。
林冰儿诧异道:“小姐发的誓可真毒,对自己也太狠了,我们乡下人发誓从不拿命来发誓的。”
钱杏儿怒道:“我们城里人就是这般发誓的,凭什么要按你们的发?莫啰嗦了,我誓也发了,给了你脸了,从今日起,你莫要再来。倘若再来,我可真不客气了。谁有功夫跟你们这些人掺杂不清的,岂有此理。”
钱杏儿甩手转身,吩咐老夏关了院门。林冰儿在门外敛裾行礼道谢,门关上后,这才面带微笑悄然离开。
……
钱杏儿回到后宅,母亲赵氏连忙询问情形。钱杏儿将和林冰儿的一番说话都告诉了赵氏,赵氏闻言后咂嘴道:“女儿啊,这不是惹来麻烦了么?倘若那乡下妇人当真在我家门前寻死,那可晦气的紧了。要不……这镯子……”
钱杏儿叫道:“娘,你不会是要我将这镯子还给人家吧。五千两呢,这可是件宝贝。我可舍不得。”
赵氏皱眉道:“我也舍不得啊,可是娘担心会闹出事来。咱们家也不缺这五千两银子,再说你不也只花了二十两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前几日去庙里求签,长老说我家今年恐有是非,要我们收敛低调些。莫如还了人家得了。”
钱杏儿跳起来尖声叫道:“娘你疯啦,五千两银子的宝贝你说还就还么?东西到了咱们手里,不偷不抢的买来的,怕她们何来?无论如何,休想再拿回去。咱们家虽然富裕,但谁还嫌自己太富不成?爹爹知道了也决计不会答应的。”
赵氏皱眉半晌,叹了口气道:“哎,你们父女两个,都是一样的人。总是贪心的很,不肯吃一点点的亏。到手的东西也都不肯再拿出来。你爹如此,你也是这样。”
钱杏儿叫道:“娘你莫说这样的话,爹爹不是这样的人,咱们能有这么大的家业么?谁愿意过苦日子?”
赵氏轻轻一叹,嘟囔道:“我反而觉得以前咱们家穷的时候日子开心些。你爹爹自打发迹了,成天想的都是钻营赚钱,话都很少跟我说了。哪像以前没钱的时候,知暖知热,贴心可人。”
钱杏儿不耐烦的道:“娘,莫要唠叨了,您当真是身材福中不知福。多少人羡慕爹爹能干,您嫁给爹爹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锦衣玉食不好,难道跟那些乡下妇人那般蓬头垢面每日为了三餐发愁么?真是不懂您怎么想的。”
赵氏长叹一声,摆手道:“罢了,说了你也不懂。那眼下之事该怎么办?”
钱杏儿道:“还能怎么办?将镯子藏起来,等那一家人离开杭州了,事儿便平息了。那女子也说了,不露白便是。”
赵氏点头道:“只能如此了。这镯子你拿去收起来便是。”
钱杏儿拿起玉镯儿,想了想却将镯子递给赵氏道:“娘,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屋子里总是不安生,我家也不是大宅子,也没有看家护院之人,被贼人偷了可不好。您替我保管吧。咱家不是有密室么?放在密室里也安心些。”
赵氏想了想点头道:“说的也是,那娘便替你先存放在密室里去。”
钱杏儿点头道:“谢谢娘,我先回房去歇息,这一天还真是累人。晚上我不想吃饭了,娘也莫要叫我了。我得好好睡一觉。今儿是又高兴又累人。”
赵氏笑道:“你是开心的累了。去吧,夜里饿了再吃宵夜便是。”
钱杏儿转身出门离去,赵氏攥着那玉镯子在屋子里站了片刻,去到门口关了屋门上了拴,这才转身去往里屋慢慢走到大床侧首的墙壁前呆呆的站了片刻,忽然伸手在墙壁上摸索着,摸索到一个小小的凸起之处,伸手一拉,墙上出现了一个小孔。
赵氏伸手入怀,摸出了一柄长钥匙插进了孔洞里,咔吧一声之后,赵氏伸手一推,墙壁上凹陷进去了一块,露出足有一人多高的门洞来。原来,这墙壁之中有个夹层,外表粉刷的跟寻常无异,却需要拨开墙上的一处小盖子露出孔洞,用钥匙转动里边的门栓方可推开。那盖子只要手指松开,便会自动恢复原来的位置,盖住那方小孔。
赵氏点了一盏烛台举着跨进墙里去,这墙里便是钱家的密室。密室周边的墙壁显然是经过异常加固的,都是一尺多宽的青石垒就,整个夹层虽然只有丈许宽,但长度却有三丈多。这就是个垒砌在屋子里的青石堡垒。
烛火照耀之处,墙壁一侧摆着一排排的大木箱子,里边储存的便是钱家的金银细软以及贵重之物。夸张的是,密室最里边,居然还摆放着床铺桌椅水缸马桶这些东西,屋角堆放着十几袋白面粉。倒像是个避难所。
钱忠泽也算是有些头脑的人,虽然舍不得买大宅子,请大批护院看门护院,看起来这和他的身份不符,拥有巨万家私的富豪这么干也似乎有些危险。但他硬是想出了这么个妙招。改造之后的密室坚固无比,而且非常隐秘。家里养了几条狗,不是作为看家护院之用,只是为了能及时的知晓外人侵入的讯息。一旦有风吹草动,便及时躲进密室之中。这里吃的喝的都有,起码躲个十天半个月是毫无问题的。
近一两年来,钱忠泽甚至已经习惯就在密室中睡觉了。这里是钱家金银细软贵重物品的存放之处,晚上看着这些东西入睡,钱忠泽睡的很香甜,又很安心。只是苦了赵氏,并不习惯在密室里睡觉,却又不得不被迫跟随钱忠泽进来睡觉。因为这密室的方位和开启之法只有钱忠泽和赵氏知晓。赵氏在外边是不成的,里边的人也是不安全的,遇到强人逼迫开门,岂非形同虚设。这一两年来,赵氏的身子越来越差,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睡眠不足之故。白天虽能小睡补一补觉,但那却是不同的。
赵氏打开了一个木箱,用红布裹了玉镯子放在里边,关了箱子重新开了密室的门出来,将暗门恢复原状,用钥匙重新锁上。这才吁了口气去打开了房门。外边夕阳的光线已经黯淡了,赵氏自去厨下做饭去。
屋子顶上,一个人影在暮色中潜伏着。赵氏在屋子里的一举一动都尽入其眼中。透过屋顶处的几片明瓦,瞧的清清楚楚。赵氏离去之后,那人影飞速从屋后翻到后院,沿着墙角疾走。
后院中树丛里突然窜出两条黑狗,冲着那人汪汪怒叫起来,那人影吓了一跳,身形却不停留。飞快冲到围墙前纵身跃上,落地后很快消失无踪。
老夏听到后院的狗吠声,忙急匆匆的跑来,见两只黑狗朝着围墙处狂吠,甚是有些费解。一只老鼠从草丛窜出,飞快逃逸。老夏哈哈大笑,指着两条黑狗骂道:“大黑二黑,你们两个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莫叫了,再叫今晚不给吃食。”
两条黑狗似通人言,不久停止了吠叫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