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天尊
东峣城内,一辆马车从官道平稳行过。
旁边有个衣衫褴褛的青年深吸一口气,冲着马车撞去。马匹受惊,铁蹄踏下,将青年当场踩死。
这时,那些围观的路人不干了,非要马车主人赔偿。
一开始,那户人家的管事担心惊扰主人,自己在外头跟几个仆从据理力争。
但他们人微言轻,哪比得过外头这些旁观者?
任鸿从空中飞降,正巧看到这一幕。
路人:“瞧这车辆,显然不是一般人用的。既是有钱人,怎么连这点钱都舍不得出?想必是平日鱼肉乡里的贼豪,或者什么贪官污吏吧!”
有好事者,甚至从旁边拿起鸡蛋、烂菜叶对马车扔去。
这户人家赶忙将捕快找来,可捕快看了看地上那尸体,再看看旁边民意鼎沸,不敢拂过众意。
便上前化解,对那户人家道:“听你们说法,是这人主动撞上来,但人家已经死了,人死为大,贵人也不好直接离去。”
任鸿听到这,眼皮跳了跳。在他头顶的仙灵嘿嘿一笑:“你瞧如何,‘人死为大’啊!”
联想方才那俩玉传观道士,任鸿隐约有所明悟。
捕快:“依我之见,这件事无需报官。贵人帮这男子妥善安葬,再寻他家人给一笔钱财,两下私了算了。”
马车中,突然传出少女怒喝:“我家走在官道上,按照我朝法律。除驿使、官家亲眷外,闲杂人等不可上官道。”
大齐修建城中道路,有云道、官道、驿道、民道之别。
云道,又名神道,在道路最中央,并非给凡人用,而是妖精神圣所走的道路。这条道路刻着腾云花纹,也算是划分左右两侧出行的界道。
当天子出行时,也会使用云道。会提前铺设红毯盖住花纹,对各路鬼神精怪宣告:天子要走这条路了,请大家先让让。
然后十六人抬着步辇,从云道上方走过。
可以说,云道是最贵的一条道路。如今任鸿隐去身形,就是走在云道上。甚至他能看到和阳世截然不同的景象,诸多鬼怪都穿行于云道。
云道边侧,即为官道。这条官道只有达官贵人和其家眷可用。有时王侯宫妃出行也用这条道路。毕竟云道尊贵,除却仙神精怪外,也只有天子和皇后才有这个资格。而且皇后都不是时刻能用,许多时候皇后都会走官道。
驿道则是专门为驿站马使铺设的道路,可供马匹奔走,传递消息。但因为驿道用得少,有些大城并不设驿道,仅仅铺设官道和民道。民走民道,官走官路,而驿站马使这时候会借用官道,行“不扰民之策”。
至于民道,就是百姓专用的通道。可供一位挑担老夫横行。
东峣城算是一座古城,其道路宽敞,云道、来回官道、往来驿道和四条民道,足足是九条道路,宽有五丈。
这户人家本是外出上香的女眷,因主母为朝廷册封的诰命,有资格使用家中的官车和官道。
那位小姐不悦道:“我家走在官道上,这人冲上官道惊扰我们母子,反倒是我们有错?”
捕快:“但到底出了人命,贵人也不好坐视不理吧?”
“这等事情若让御史们知道,你家老爷也不好交代。”
捕快心中无奈,出了这等事情,如果自己明言偏帮这户人家,怕不是明天城里就传出自己谄媚贵人,对良民冤案置之不理。
但他瞅了一眼这撞死的青年,心中猜出几分大概。
老捕快认识青年,这落魄秀才前几日去药店求药,要给自家老母亲治病,但因家中拮据拿不出钱,药店不肯给药。因此,家中老母病重垂危。加上他还有一个女儿,如今无粮无米无钱,便打算用这等讹诈手段弄钱。
“用自家性命换钱,值得吗?”老捕快暗暗摇头。
留着老母和小女,纵然现在弄来一点钱,这一老一少又能支撑多久?得罪贵人,恐怕事后还有报复。
想到这,捕快又在马车前给这户人家的贵主说了几句。
马车内,隐隐能听到里面的争吵声。那少女似乎仍不肯为这件冤枉事受气。
但里面另一个声音则不断安抚。
毕竟秀才不同于一般人,万一真给自家老爷惹麻烦,那才不妙。自家丁忧三年已满,老爷正要重返朝廷,可不能出波折。
任鸿演算前因后果,脸色带着几分难看。
这人间的确不同仙境,人心险恶啊!
任鸿十二岁上昆仑,那时候年纪小,被家人保护得好,虽然人小鬼大般的知晓不少事,但很多肮脏手段还是不懂。
就跟这青年主动撞死求财一样,刚才那俩修士又何尝不是故意去昆仑弟子手上找死。
雷凌子二人初次下山,经验不多,真要是“害死”两个玄门修士。
回头反而要为此赔罪,给予相应补偿。
尤其任鸿能看出来,那俩玉传观修士根基浅薄,而且气息不稳,显然是修行出了岔子,再无更进一步的指望。
既然此生无望,那就求一个转世重修。
但找人护道何其麻烦,不如趁此机会让昆仑弟子杀了自己,回头好逼迫对方还债。
以昆仑派爱惜羽毛的性格,为了不被玄门各派戳脊梁骨,肯定会让弟子们帮自己转世。
“任鸿,你可明白了!这就是‘人死为大’!只要你死了,别管对方是不是过错方,最后都是你的错!你都要赔偿!”
“什么是红尘历练?这就是历练!”
“不明人世险恶,哪算是往人间混了一遭?”
这时,那户人家的主母安抚自家女儿后,缓缓开口:“此子鲁莽,擅闯官道。按照我朝规矩本该乱棍打死,以儆效尤。但我等本是外出上香,当积攒功德。稍后我派人去他家寻家眷补偿。若府衙信不过,可派人随同。”
老捕快见这户人家的当家主母好说话,总算松了口气,连忙道:“好说好说,这件事无须惊动我家大人。稍后我请师爷走一遭也就是了。”
眼看这件事就将作罢,突然一个青年跳出来。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