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王侯
林觉和林虎远远的站在街角,他的注意力不在钱氏拖着许多多游街这件事上。他的关注点在街道的另外一个方向。午时早已过去,安排的林伯庸和张逸见面的时间也到了,林觉希望看到的是林伯庸到来的身影。否则一会儿巡街的捕快便要赶来,这场闹剧少了林伯庸的见证,效果将大打折扣。
终于,一顶黑色的大轿出现在前方借口,林觉一眼便看见了在轿旁疾步快走的管家黄长青的身影。来了,林伯庸来了春来茶馆见张逸了,好戏开场了。可惜的是,林觉不能欣赏这出好戏,他站在这里越久,便越有可能被熟人发现。
“走,回家。”
林觉拉了一把林虎,两人转身钻入小巷,消失了踪迹。
林伯庸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每天午后都要小睡片刻保持精力的林伯庸很少在午饭后便出门。特别是在这烈日炎炎的季节里,正午之后更是谁也不愿出门的。
可是张勉派小厮送了封信来,要在春来茶馆见面,林伯庸也不能不去。因为林家船行的漕运和各种朝廷物资运输的生意都是张勉帮忙之下才得到的。这也给了林家丰厚的利润以及可以傲视群雄的牌面。要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家船行都想揽这个生意,而他林家得以碾压众对手独得江南漕运的运输权,也不知道多少人眼红。
张勉之兄乃当朝三司使张钧,张勉又是杭州的通判,除了知府严正肃,他便是杭州府最大的官。所以这一层关系必须要维护好,才不至于让对手趁虚而入。更别说自家二弟林伯年是张钧的副手,更需要跟张家兄弟保持良好的关系了。所以张勉要见自己,那是必须要见的。
不过,昨晚接到张勉的纸条时林伯庸觉得有些奇怪。前几天刚刚见过面喝过茶,怎地张勉又要见自己。而且纸条上的话也有些怪。什么林翁要在春来茶莊见面喝茶,我当欣然而至,不见不散。。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不过林伯庸也没想太多,他要见便见一见,也是无妨的。多见面更能拉近关系。
轿子里闷热的很,林伯庸也根本睡不了,只眯着眼养神,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跟张勉说些什么话。忽然间,他的思绪被前方一片嘈杂吵闹的人声所惊扰打断。
“长青,街上发生什么事了?”林伯庸睁眼问道。
黄长青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俯身在轿帘旁道:“禀家主,前面街道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有人在争吵。堵了不少人在围观,好像过不去。”
林伯庸皱眉道:“绕一条路吧。”
“禀家主,前面就是春来茶莊了,没法绕路,片刻即到。似乎只是小事而已,只是看热闹的多。家主咱们直接过去便是。”
“也好,叫小厮们前面去开路去。”林伯庸道。
黄长青忙道:“我亲自带人去。”
黄长青带着几名小厮在头里走,一边走一边吆喝着让道。林伯庸掀起轿帘朝外看。轿子慢慢的往前走,然后林伯庸一下子愣住了。他看到了叉腰破口大骂气势汹汹的钱氏,看到了街上被扒的半裸的女子,同时也看到了低着头愁眉苦练的林全。
“停轿,停轿。”林伯庸大喝道。
轿子停了下来,与此同时气急败坏的黄长青也跑到了轿子旁。
“家主,要不咱们换条道吧。”
林伯庸冷声喝道:“换什么道?你也看到他们了?你想替他们隐瞒是么?”
黄长青的心思被一语道破,他刚才也看到了钱氏和林全,他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了不让林伯庸看到这一幕,他赶忙回来要求换条路走。可是林伯庸已经看到了这一切。
林伯庸铁青着脸下了轿子,大踏步的走向人群之中。钱氏兀自挥手叫骂着,命人拖着许多多往前游行。她没看到林伯庸,但林全却是看到了林伯庸铁青着脸走来的身影。林全脸都白了,差点昏倒在地上。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林伯庸大声怒喝道。
“关你什么事儿?”背身对着林伯庸的钱氏根本不知道林伯庸的到来,随口便是一句顶了过来。
直到看到林全和众丫鬟小厮躬身行礼叫家主的时候,钱氏这才惊愕的转过头来。然后她看到了林伯庸阴云密布的脸。
林伯庸很快便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快要气疯了。林全夫妻两个居然搞出这样的事情来,当街暴露家丑,这简直不能容忍。
然而更尴尬的还在后面,正当他喝令所有人即刻滚回府去的时候,前方的街道上张勉带着随从到了。张勉得知此事之后的表情让林伯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虽然是利益上的伙伴,但其实两人都相互有些看不起对方。张勉看不起林伯庸是个商贾,林伯庸其实也看不起张勉靠着兄长之力升官敛财。今日这件事让张勉看到,林伯庸知道以后免不了被张勉嘲笑。
不久后,街上的捕快闻讯而来。大周朝律令禁止街头斗殴闹事,虽然这件事儿不大,但难免要被拉到衙门问询。好在有杭州通判张勉在场,张勉下令捕快无需拿人,倒是免了将林全钱氏等人一起拉到衙门去过堂的事儿,但却也让林伯庸更加的恼火。白白的受了张勉的人情,平白矮了三分。
和张勉茶楼喝茶说话的事儿自然是没心情了,张勉也表示理解。林家出了这么丢脸的事情,林伯庸这么要脸的人定是要先处理此事。告辞之时,林伯庸甚至都忘了问张勉今日邀自己来春来茶莊的原因。告了罪之后,林伯庸喝令林全和钱氏以及一干小厮丫鬟们跟自己回府。
在路上,他已经下定了要严惩林全的决心。今日之事必将很快传遍全城,很快林家便成笑柄,林全夫妇怎么闹腾都没事,但他们不该将这样的破事闹得满城尽知。所以他必须要严惩林全,向外人展示林家家法严谨,严肃处置的态度。
林家大厅之中,林全和钱氏垂头丧气的跪在堂下。此时此刻,钱氏终于明白过来,今天的事情闹大了。本来她想的很简单,只是去让林全出丑,羞辱那个叫许多多的女子,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可是谁能想到,林伯庸恰好路过,还约了通判张逸一起,这下乐子大了。从林伯庸的脸色便可看出,他已经快气疯了。
林伯庸脸色阴沉的坐在上首,冷冷的看着跪在面前的林全和钱氏。厅中高高低低站着十几名直系公子和妇人。林全的母亲蒋氏也面色苍白的站在一旁。
“我林氏家族之所以能绵延数百年至今而屹立不倒,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我林氏家规严谨,代代贤明自律,爱惜家族荣誉。身为林家之人,第一要想到的便是维护家族声誉,因为我们任何一个人失去了林氏的依托,都如无根之萍,将无所作为。正因如此,老夫就任林氏家主之后,心之所向,行之所至都在于此。教导子弟爱惜家族荣誉,严格家法,这都是老夫每时每刻都强调的。然而,今日之事,着实叫老夫痛心且愤怒。”
林伯庸冷声开口,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不敢说话。
“平日里,对于直系几房,我其实已经够宽松了。有些事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见。但今日,你们闹得太过分了。你们还将我林家的声誉放在眼里么?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你们便将这等丑事曝光于天下。你们在家里吵闹倒也罢了,却还要闹到这种地步,你们眼里还有林家么?还有我这个家主么?还有家法么?”林伯庸厉声喝问道。
林全趴在地上哀声道:“家主息怒,我知道错了,此事错在我,愿受家主责罚。”
钱氏也磕头道:“家主,饶了我们这一次吧,下次绝不敢这样了。”
林伯庸冷声道:“现在知道错了,可惜已经晚了。你们已经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不出一日,满城都在议论你们两个的事,我林家也将被人当做笑话。休怪我,我必须给你们惩罚,否则难以正林家之名。”
钱氏张张口,却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