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之乱臣贼子
晚清之乱臣贼子 !
天津清军的旗人大将哈丰阿没有猜错,在是否引水困死天津这个问题上,吴军确实做好两手准备,一是用这种缺德战术为威胁,逼迫和引诱天津清军弃城突围,二就是真的炸开海河的闸门,引海河水包围天津城,彻底困死包括鬼子六在内的天津清军。
促使江忠济和李鸿章等人下定这个决心的,是天津城过于坚固的城防,还有在战斗中表现不俗的天津清军,担心强行攻坚伤亡过大,也并不是有完全把握保证一定能拿下天津城,又不象当年的吴超越一样,有不想真的困死太平军的顾虑,仔细勘探了天津的城防情况后,李鸿章便毫不犹豫的向江忠济献上了引水围城之计。而江忠济的心理负担比李鸿章更小,自然也就毫不犹豫的采纳了李鸿章的建议,并且立即着手实施。
吴军敢于实施此计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后勤一定保障,北方是缺粮不假,可是托了曾国荃此前全数缴获京仓粮食的福,吴军的粮食至少可以保证支撑到今年年底,届时不但直隶已经结束了秋收,吴超越那边也完全可以肯定已经打通了海上漕运,从粮食价格低廉到吴军必须减免赋税才能鼓励到农民种粮的湖广大后方送来粮草补给,所以吴军有这个和天津清军对拼粮食消耗的底气。
后顾无忧,为了更进一步迫使天津清军弃城突围,同时也为了将来真的饮水围城,派遣使者到天津城下亮出底牌的当天下午,吴军就已经开始了引水围城的准备工作,组织了大量的当地百姓挖土筑墙,围着天津城修筑一道两头连接海河河堤的堤坝,天津城外那些主动来请降的八旗满人也在吴军的要求下假如了工地施工,结果因为吃够了游手好闲和好吃懒做苦头的缘故,这些八旗满人为了能多领几个馒头饭团,还真的十分卖力的替吴军干起了活,挖土挑石夯压堤坝,效率虽然不是很高,却也确确实实的替吴军做了些活,多少对得起吴军将士发放给他们的粮食。
在城墙上看到吴军开始修筑围城堤坝,天津守军当然都是一片大哗,鬼子六等人一度尽量封锁消息的努力也顿时化为了泡影,害怕吴军真的引海河水困死天津城,天津清军士气迅速大挫,军心也开始出现慌乱,即便是在城下远处,手拿望远镜的吴军斥候也能清楚看到城上守军的惊慌模样,还有城上守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耳语的情况。而消息报告到了江忠济面前后,对于引水围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江忠济当然是大为欢喜,直接恶狠狠的说道:“知道怕就好,堤坝筑成之前,如果不给老子乖乖的弃城突围,老子就真的放水围城!”
还有让江忠济欢喜的事,到了晚上时,鬼子六竟然又派遣挂着工部尚书头衔的满清重臣倭仁为使,出城来和江忠济谈判投降事宜,提出了以献出天津城为条件,换取吴军让路放行,允许天津清军携带武器弹药和财产家眷返回东北。江忠济讨价还价,要求天津清军全部放下武器投降,经甄别后再释放不愿留在华北的天津军民返回东北,还有就是要求鬼子六也随着众人一起投降,经请示吴超越后再决定是否释放鬼子六。
“江军门,别的条件都好商量,就是在恭王爷也投降的事……。”倭仁满脸为难的说道:“江军门,恕小使直说,恐怕我们恭王爷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毕竟,镇南王爷在起兵檄文上已经点名要我们恭王爷,又在湖北处死了文祥文中堂,殷鉴不远,我们恭王爷恐怕怎么都不敢重蹈覆辙。”
“这我也没办法。”江忠济很是遗憾的摊手,说道:“伪恭亲王奕訢是我们讨逆军檄文中点名要的人,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不请示镇南王就私自放人。”
言罢,还算有点招降诚意的江忠济又补充了一句,说道:“不过,我可以保证至少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恭王爷,在我们镇南王面前,我也会尽力替他求情,请镇南王看在你们恭王爷主动开城投降的份上,网开一面饶你们恭王爷不死。”
倭仁还是十分为难,半晌才拱手说道:“江军门恕罪,兹事体大,下官实在不敢擅自做主,必须先请示了我们恭王爷,然后再给军门答复,不知可否?”
“没问题,你回去和你们恭王爷商量吧,什么时候商量好了,再来找我谈判。”
江忠济一口答应,还又让人上酒上菜准备款待倭仁,倭仁则婉言谢绝,提出想尽快回去向鬼子六禀报此事,江忠济也没勉强,挽留了几句,就叫自己的弟弟江忠义礼送倭仁出营,倭仁一再道谢,然后才在江忠义的引领下告辞离去。结果也是在倭仁走了之后,江忠济才向旁边陪同自己接见的李鸿章问道:“少荃,怎么看?”
“缓兵之计。”李鸿章笑笑,说道:“典型的缓兵之计,想骗我们掉以轻心,然后乘机行诈。”
“何以见得?”江忠济有些惊讶的问道。
“很简单的道理,乱党的伪恭亲王如果真想逃回东北,大可以乘着现在我们还没来得及封锁海河和拿下大沽口,坐船往东北跑,何必要浪费力气和我们讨价还价?”李鸿章打着呵欠说道:“还有,天津城里的乱党军队还有一战之力,还有很大的把握突围得手,二将军你要他们全部放下武器投降,明显是在漫天要价,倭仁却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还一口答应可以商量,这不是明摆着想让你暂时安心是什么?”
江忠济默然,这才发现倭仁的让步太大也太过痛快,确实象是想故意让自己暂时安心。醒悟之后,江忠济这才又问道:“那么以你之见,乱党行缓兵之计的目的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想突围呗。”李鸿章轻蔑的说道:“暂时稳住我们,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乘机成编制突围逃往东北,尽可能多的保住军队,方便回东北后东山再起。”
“想得倒美。”江忠济哼道:“就算永平府还在他们手里,从这里到永平府几百里路,老子一路追杀,杀不光天津乱党,也起码可以让他们脱几层皮。”
“最好还是小心点。”李鸿章提醒道:“我们派往东北的细作有消息,说是东北那边去年粮食丰收,足够东北乱党今年之用,如果让太多的天津乱党逃到了东北,吃饱喝足养好力气后,我们再想拿下东北肯定只会更难。”
江忠济点头,稍一盘算就拿定主意,决定分出一支兵马驻扎在海河北岸,以便在清军弃城突围时当道拦截,同时加派斥候,日夜不停的严密监视天津城北的海河桥梁,只等天津清军弃城突围,就马上以焰火发出信号,让自军可以在第一时间出兵追击。
就连李鸿章都误判了天津清军行使缓兵之计的真正目的,两天之后的清晨时分,当吴军将士还没来得及吃早饭的时候,南门那边突然送来了发现清军出城的消息时,江忠济、李鸿章和江忠义等吴军高层当然是结结实实的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而更让人无语的是,因为吴军斥候还没来得及探明清军的出兵规模,江忠济还一度认为清军是准备突袭自军的围城工事,没做太多考虑就派自己最小的弟弟江忠淑率领两个营去迎战。
判断失误的后果就是丧失先机,再当吴军斥候报告说天津清军是几乎倾巢出动时,江忠济和李鸿章虽然马上明白天津清军这是狗急跳墙要和自军打一场野外决战,可时间已经晚了,江忠淑所部已经在天津城下和交上了火,再匆匆退兵等于就是亮出屁股请敌人踢了,所以江忠济别无选择,只能是一边命令江忠淑结成方阵缓缓而退,一边匆匆组织正在吃早饭的主力集结备战,和天津清军打这场事前毫无心理准备的决战。——还好,吴军还有营地可守,再是如何的准备不足也还有只守不战这个最后选择,江忠济倒也用不着过于担心。
清军的坚定决心再次杀了江忠济一个措手不及,没过多少时间,吴军斥候就又匆匆来报,说是江忠淑军虽然及时结成了方阵御敌,但清军马上四面合围了江忠淑军,江忠淑军几次试图撤回营地都被清军坚决打退,那怕是动用了已经为数不多的苦味酸武器也没能炸乱清军的整齐队列,同时清军方面还正在向第一线投入相对比较轻便的劈山炮,江忠淑军的情况十分危急,如果不能及时获得增援,恐怕会有被清军歼灭的危险。
艰难的选择放在了江忠济的面前,不派援军去救,最小的弟弟江忠淑就有可能送命,援军派少了没用,派多了又有可能被天津清军乘机拉进野外决战,被迫在没有太多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和清军决一雌雄。结果虽然李鸿章极力反对冒险打这场决战,已经在战场上牺牲了一个亲哥哥的江忠济却还是不愿眼睁睁看着幼弟丧命,犹豫了一段时间就拍案大吼,“主力出营,和乱党决战!”
就这样,虽然明知道把握不大,江忠济却还是硬着头皮带着数量只有七千多人的主力出营集结,同时李臣典也慌慌张张的带着自己麾下的四个营军队出营,到江忠济军的右翼集结,帮着江忠济打这场决战。然而很可惜,这一切正是天津清军所希望看到的局面,所以探得吴军主力大举出营的消息后,受命指挥这场决战的陈国瑞不但没有半点慌张,反而向包围江忠淑的清军诸营传令道:“放缓进攻,继续包围,等吴贼主力来救他们!”
命令传达,原本正在四面围攻吴军江忠淑部的清军诸营立即调整战术,先后改攻为守,不再全力进攻,只是优先防范江忠淑军突围。结果这么一来,天津清军固然是失去了歼灭吴军江忠淑部的机会,可是等吴军主力赶到现场时,天津清军则得以用严整的阵形迎接吴军主力,不给吴军主力任何以整击乱的机会。
决定天津战场走向的决战就此展开,结果让吴军将士继续措手不及的是,天津清军不但首先发起了进攻,还从一开始摆出了玩命的架势,甫一接战,清军大将韦俊马上亲自率军猛冲吴军左翼,百战余生后历练出来的清军脚步坚定,神情刚毅,一排接一排的迎向吴军的枪林弹雨,用基本相等的火枪装备和吴军对拼排队枪毙,并靠着无畏的勇气和非死即生的士气迅速抢占上风,把吴军的左翼压得节节败退,不到二十分钟就击溃了吴军的一个营,严重威胁到了吴军左翼的阵地稳定。
发现左翼情况不妙,江忠济除了赶紧给左翼送去一些残余的苦味酸武器救急外,又命令右翼的李臣典冲击清军针对江忠淑的包围圈侧翼,想要先救出被清军包围的江忠淑,然后再图谋反击。结果曾国荃麾下的头号猛将李臣典虽然没有做任何讨价还价就立即出击,可是在与清军交上手后,李臣典军却意外的遭到了清军方面的顽强阻击,同时陈国瑞也果断出动自己的左翼之军,同样是猛冲李臣典军的侧翼,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把这场决战拉进了纠缠消耗战。
枪炮震天,清吴两军的将士排着整齐的队列,拿着各种各样的土枪洋枪大步而进,如同一排排机器人一样,听到命令就举枪瞄准,然后整齐开枪发射,大小口径不一的子弹来回穿梭,不断在双方密集横队中溅起波波血浪,中枪中弹的吼叫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倒地阵亡的士兵也是接连不断。期间还有骑兵穿梭,大炮炸响,奏响了一曲血与火的激昂交响曲。
天津清军打出了自京城失守后最漂亮的一仗,在清军各级将领的努力指挥下,基本上已经是无路可退的清军将士前仆后继,靠着兵力、士气和斗志的优势,向着吴军阵地发起一浪高过一浪的猛烈进攻,甚至还破天荒的出现了营队伤亡过半还没有崩溃还在继续进攻的奇迹。而心理准备严重不足的吴军将士则万分被动,被天津清军超乎预料的攻势冲得连连后退,赖以成名的空心刺猬阵也被清军连续攻破三个,军心大骇,士气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糟了,难道这场仗我要输?”战场老麻雀江忠济看出自军已落被动,心里也顿时叫苦,无比后悔自己过于轻敌,全没料到之前连战连败的天津清军竟然敢出城拼命,彻彻底底被天津清军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轻敌了。”旁边的李鸿章也是把拳头攥得指关节发白,脸色阴沉得几乎滴水,心中暗道:“怪我,一相情愿认为天津乱党只想突围,忘了天津乱党还可以狗急跳墙,和我们打一场正面决战。”
“有希望!有希望!这场仗我们大有希望!”与如坠冰窖的江忠济、李鸿章截然相反,同为战场老麻雀的清军指挥官陈国瑞却是心中狂喜,知道这一场仗自军已经大有希望,直接杀退吴军主力保住天津已经不是白日做梦,自己也将凭借此仗跻身当世的名将之列。然而……
“陈军门,快看后面!天津城里起火了!”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部下的惊慌吼叫却一下子粉碎了陈国瑞的美好憧憬,陈国瑞飞快回头看去时,也果然一眼看到,天津城中,已经出现了一道冲天浓烟,还有几道已经清晰可见的火焰烟雾。再接着很快的,陈国瑞当然是大声惨叫了起来……
“不会吧?主子爷们,我们可是在为你们拼命,你们不会又来扯我的后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