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之乱臣贼子
晚清之乱臣贼子 !
张之洞和官文战前的心理战较量不过只是辅助,无法决定胜负,孤军打入北京满城的河南吴军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曾国荃所率领的河南吴军能不能保住丰厚的胜果,也仍然还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正月初六清晨,经过了一系列严密的战前准备后,得到鬼子六和绵愉等满清权贵支持火线就任清军主帅的官文升帐点兵,安排部署反攻满城的计划,命令总兵官张得胜和哈丰阿各领一军分别攻打宣武门和崇文门,又命令陈国瑞率领所部兵马迂回到满城北门外,机动发起牵制性进攻,分散吴军作战主力,也尝试在远离主阵地的满城北端打开缺口。
张得胜和哈丰阿都是官文在击退石达开北伐时亲手发掘出来的后起之秀,陈国瑞更是当时就已经独当一面的清军大将,官文把攻打宣武、崇文两门和牵制佯攻的任务交给他们后,同样深得官文信任重视的另外三名清军新秀德春、三星保和王世易,也马上把腰杆挺得更加笔直,都希望官文能把攻打满城最大城门正阳门的重任交给自己,剩下的清军将领也谁都不敢开口,都知道负责攻打正阳门的人选必然是他们三人中的其中之一。
让所有人都万分意外的是,官文竟然把正面攻打正阳门的任务交给了僧格林沁僧王爷,结果众人纷纷愕然间,官文还又向神色不善的僧王爷说道:“僧王爷,你可千万不要误会,老夫安排你主攻正阳门,可不是故意苛刻你,故意把最重的担子推给你挑,而是有很重要的原因,不知王爷知否?”
“什么原因?”僧王爷脸色不怎么好看的问道。
“因为老夫不懂如何排兵布阵,攻城攻坚,只能是安排了差使就做一个甩手掌柜,全靠众将自行努力,自己布置具体的攻坚战术。”
官文先是很谦虚的自贬了一番,然后才说道:“正阳门既是内九城的南大门,又距离曾国荃逆贼的中军主力所在不远,不但攻破极难,还极有可能被吴贼乘机重创,挫折我军锐气。”
“老夫昨夜思来想去,发现帐下诸将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挑起这样的重担,只能有请僧王爷你亲自出马,方能有力打击正阳门吴贼,创造破城机会。所以老夫斗胆,还请王爷莫辞辛劳,挑起主攻正阳门这个千斤重担。”
听了官文老狐狸这番话,已经是第二次被官文抢走主帅宝座的僧王爷这才心里稍微好受些,大模大样的说道:“官制台不必客气,都是为了报效朝廷皇上,既然官制台这么看得起本王,本王去打正阳门就是了。”
“多谢王爷,正阳门就拜托王爷了,多谢。”官文连连拱手道谢,又说道:“僧王爷,内城坚固,这一场仗肯定耗时不短,很有可能会连夜作战,还望王爷安排好士卒的出击顺序,及时轮换参战军队,保留士卒体力预防万一。”
僧王爷大模大样的答应,官文再次道谢,又接受任务的僧王爷和陈得胜等人立即去准备出兵,然后还是在僧王爷离开之后,官文才又喝道:“德春,三星保,王世易,出列听令!”
“末将在!”德春和三星保等人出列抱拳。
“你们三人,率领你们的所部人马,今天白天安心休息,吃饱喝足养好体力,备足夜战之物,傍晚时集结侯命。”官文朗声吩咐,然后又一挥手,说道:“去睡觉吧,今天晚上老夫就拜托你们了。”
隐约猜到了官文老狐狸的打算,德春、三星保和王世易三将立即拱手答应,也毫不犹豫的离开指挥部各回营地——睡觉!再接着,官文又命令余下将领各率本部人马担当预备队,随时接受自己的指挥调遣。
还是众将全都离去之后,鬼子六和宝鋆等人才向官文竖起了大拇指,一起赞道:“官制台高明,除了你的办法,还真没法子能够请得动僧王爷。”
“还不够。”官文笑笑,说道:“要想让僧王爷真正担起消耗吴贼主力的重任,还得继续想办法激他,不过还好,以僧王爷的高傲脾气,做到这点并不难。”
鬼子六等人哄堂大笑,全都拱手钦佩官文老狐狸对僧王爷性格脾气的了解。末了,鬼子六又好奇问道:“官制台,听你的安排部署,好象是打算在晚上才正在动手,具体怎么做?”
“当然是指望爬水关。”官文回答了一个只有老北京才懂的名词,又多少有些担忧的说道:“如果这一招不能奏效,就只能是日夜不停的轮流进攻,靠人力耗垮吴贼了。”
…………
上午九点正,正面叩打满城南三门的清军各部先后进入阵地完毕,陈国瑞率领的清军偏师也从西便门出城,急匆匆赶往满城北端佯攻牵制吴军,在已经知道长岗大败的情况下,官文再不浪费半点时间,当即下令发起进攻,也果真当起了甩手掌柜,不再过问具体的攻城战术,任由攻城诸将自行发挥。
隆隆炮声中,官文亲手发掘出来的张得胜和哈丰阿二将,采取了这个时代在实战中逐渐发展出来的新式攻城战术,一边集中炮火猛轰城上,一边派遣大量士兵潜行到外城北部的街道房屋中,以民房街道为掩护,不断开枪精确射击城上吴军士兵,一点一点的消耗削弱城上吴军,磨刀不误砍柴工的耐心周旋。等待战机出现。
僧王爷这边完全不同,还是不懂什么叫集中火力,只是任由火炮对着正阳门城内瞎打乱轰,靠运气击杀吴军将士,同时集中弓兵大队,用古老的弓箭抛射城上,瞎猫碰死耗子蒙杀吴军士卒,远程战出动的兵力远比张、哈二军为多,声势也更加浩大,光看场面也倒是远比张哈二军卖力。
吴军这边,以善守著称的曾国荃光是看敌人战术也就知道僧王爷这边其实最好对付,也早早就决定集中火力覆盖僧王爷的阵地,柿子拣软的捏先拿僧王爷给清军一个下马威先声夺人。
“把我们的后膛炮运上正阳门,交叉火力覆盖前门大街,等候命令开炮。”
还是在安排了杀手锏后装膛线炮的部署位置上,曾国荃才在张之洞要求下,对张之洞介绍了自己的此举用意,微笑说道:“僧格林沁那个蠢货根本就不懂现在的仗应该怎么打,光看他的战术运用,我就可以料定要不了多少时间,他就会发起蚁附攻城,我们先把后膛开花炮部署到位,再故意露出点破绽,引诱他大量投入兵力蚁附攻城,然后再突然发力反攻,火炮交叉覆盖前门大街,想不让僧格林沁死伤惨重都难。”
听了曾国荃的介绍后,正在努力学习现代军事的张之洞虽然没有什么异议,然而稍一盘算后,张之洞却向曾国荃问了一个古怪问题,道:“九帅,你是希望多和僧格林沁这样的敌人交手?还是愿意和崇文门宣武门外的敌人交战?”
“我当然希望和僧格林沁打。”曾国荃笑着说道:“我还巴不得僧格林沁当上乱党军队的主帅,那我们这场仗就轻松多了。”
“那你就绝对不能对僧格林沁这边下死手!”张之洞斩钉截铁的说道:“如果你对僧格林沁的下手太重,证明他的战术错误,那他不但有可能会改弦易张,还有可能会恼羞成怒,不惜代价的和我们拼命到底。同时和一个拼命的僧格林沁和两个危险敌人打,那我们可能就非常吃力了。”
仔细盘算了一下发现张之洞见解有理,越学越坏的曾国荃也很快就明白了张之洞的打算,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多给僧王爷一点面子?”
“对,不但要多给他面子,最好还要让他多出一些风头。”张之洞阴笑说道:“重点防范崇文门和宣武门的敌人,不给他们任何机会,一有机会还得尽量对他们下死手。正阳门这边故意放些空,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甚至故意让僧王爷的将士冲上正阳门城上,帮着僧王爷证明他才是对的,鼓励他一直这么打下去,这样我们或许反倒可以轻松许多。”
琢磨了片刻之后,曾国荃一拍大腿当机立断,立即命令撤回后装线膛炮,又派人给负责值守正阳门的张诗日传令,要他设法故意放水,多给僧王爷大出风头的机会。同时去令值守崇文门和宣武门的倪桂和刘连捷,叫他们不惜代价迎头痛击对面敌人,绝不能给敌人以任何嚣张机会。
末了,为了预防万一,曾国荃又特地安排爱将李臣典率领一支精锐埋伏在正阳门下,以便在张诗日放水失误时救援补漏——虽然曾国荃自己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命令传达后,虽然很不明白曾国荃的用意,然而吴军大将张诗日还是严格执行了曾国荃的命令,立即严禁使用击针枪、米尼枪和里治步枪等先进武器,只以老掉牙火绳枪和抬枪御敌,同时停用一半火炮,自行削弱火力给僧王爷以蚁附机会。
再接着,被曾国荃料中,敏锐的察觉到墙上敌人火力减弱之后,僧王爷果然毫不犹豫的下令发起了蚁附攻城,一个营的清军抬着专门针对满城城墙打造的飞梯呐喊而上,正面冲击正阳门下的过河石桥,也靠着吴军的故意放水,仅用一个冲锋就冲过了护城河,冲到正阳门城下,把飞梯搭上了十来米高的正阳门城墙。
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情况,僧王爷当然是万分得意,傲然不可一世,而更让僧王爷得意的是,自己麾下的士卒都已经冲到正阳门城下了,两边的崇文门和宣文门战场仍然还是枪声稀疏,不见一个官文统属的直隶清军士兵敢于踏上过河石桥。
也注定了是僧王爷该出风头,虽然吴军大将张诗日有一百个办法可以让蚁附进攻的清军士兵马上滚蛋,可是为完成曾国荃交代的任务,张诗日偏偏一个都没用,不但如此,还故意让核心骨干吴军将士负责补救,只让战斗力孱弱的吴军辅兵以原始羊头石和夜叉擂砸击城下敌人,自行绑住右手双脚单用一只左手和僧王军交战。
喊杀声中,顶着不断砸来的羊头石和不时落下的夜叉擂,僧王军将士咬着武器不断踏梯而上,争先恐后的冲击正阳门城头,也十分给僧王爷争气的前仆后继,舍死忘生无畏向上,几次逼近正阳门城墙顶端。
毕竟是居高临下对着不够灵活的敌人砸石头,吴军辅兵战斗力再烂,冰雹雨点般的石头灰瓶砸落间,还是砸死砸伤了不少的僧王军将士,也每一次都能及时把快要逼近城墙顶端的僧王军将士给砸下城去,没用吴军主力士兵出手就牢牢守住了城墙阵地。
见此情景,僧王爷除了果断往前方又派出了一个营继续打蚁附战外,自然少不得派人到左右两侧的战场上发飙,质问张得胜和哈丰阿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敢冲锋进攻?导致僧王爷的精兵强将孤军在前,陷入苦战?
和吴超越同乡的张得胜出身蛮荒,不懂礼数,当然没有理会僧王爷使者的质问谴责。然而旗人出身的哈丰阿却知道厉害,畏惧僧王爷的高贵血统,硬着头皮提前发起冲锋进攻,准备用火药炸开崇文门的瓮城城门,替僧王爷的无畏雄师分担攻坚压力。
很可惜,哈丰阿军将士才刚发起冲锋,吴军的枪林弹雨却马上就覆盖到了他们的头上,事前早已校准好了炮位的吴军火炮也疯狂开火,形成交叉火力覆盖上桥道路,哈军士兵死伤狼藉,仅有寥寥几人冲上过河石桥,还因为势单力薄不但不赶紧撤退,第一次冲锋以惨败告终。
被街道房屋阻隔,无法用望远镜直接看到崇文门战况,还是通过传令兵禀报,僧王爷才知道友军如此软弱无力,结果就在僧王爷大发雷霆的时候,正前方的正阳门战场却突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僧王爷也没多想,赶紧扭头看去时,却见远处的正阳门上,已有一个戴着红色斗笠的僧王军士兵成功冲上了正阳门城墙顶端!
“上去了!”大喜过望的僧王爷赶紧举起望远镜细看,然而非常遗憾,望远镜里,僧王爷只是清楚看到自军那名勇士仰面摔下城墙,胸前还飙出了一道鲜红的血箭!
“可惜!”无比惋惜的大吼了一声,僧王爷又随手揪过一个亲兵,喝道:“去告诉官文,本王这里攻城顺利,可崇文门和宣武门的军队却畏敌不前,无法为本王分担那怕一点点攻坚压力,问他怎么办?!”
…………
“回去告诉僧王爷,就说老夫马上去令崇文门和宣武门,叫张得胜和哈丰阿加紧进攻,为他分担压力,请他放心。”
用一句话打发走了僧王爷的问罪使者后,官文重重一拳砸在了面前的帅案上,脸色铁青的喃喃,“曾国荃,你这个逆贼够狠!吴超越逆贼养长毛自重,你养僧格林沁这头猪为重!这下子老夫别说是激那头猪拼命了,就是求那头猪拼命都难!”
一眼看破吴军是在故意纵容僧王爷嚣张得意后,官文也不是十分的着急,相反还传令哈丰阿和张得胜,叫他们按照自己的办法打,千万别受僧王爷的要求左右,更绝对不能被正阳门这边看似顺利的战况误导欺骗。同时又对鬼子六单独说了吴军的具体用意,拉着鬼子六和自己一起力抗僧王爷的血统压力,咆哮威逼,耐心消耗吴军的体力和弹药,等待战机成熟。
官文老狐狸虽然很沉得住气,磨刀不误砍柴工始终不急着真正发力,然而官文却忘了一点的是,他这次的对手曾国荃不但是以擅长防守著称,战场经验还远在他之上,早就已经看出了他的真正打算。
“官文老贼是在试探消耗,消耗我们的士卒体力、精神和弹药,疲惫拖累我们的同时,也乘机试探我们的城防虚实,寻找我们的布防弱点,火炮数量和位置。”曾国荃这么对张之洞介绍道:“等一切都准备完善了,他才会真正发力,真刀真枪真正攻城。”
“九帅,那官文老贼打算什么时候真正动手?”张之洞又好奇问道。
“如果我估计不差,他应该会在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开始发力。”曾国荃答道:“拖累我们,也打乱我们的换防部署,然后到了晚上时,他才会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黑夜掩护,还有我们士兵不可避免的疲劳和体力下降,亮出他的真正杀手锏。”
张之洞似懂非懂的点头,曾国荃则又说道:“孝达,真刀真枪的正面干,我不怕官文老贼,不管他怎么正面强攻我都有把握应对,我现在只怕他来阴的,因为和他比起来,我是实在太不熟悉京城的情况了。这方面你拿手,你多替我想一想,假如你的官文老贼,你会用什么阴招坑我?”
张之洞点头,也马上开始了盘算分析,暗道:“如果我是官文老贼,我会怎么办?怎么给我们来一下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