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之乱臣贼子
晚清之乱臣贼子 !
公款旅游的郭嵩焘和龚橙到达南京后,受到了让他们自己都有些意外的隆重欢迎,在下关码头上郭嵩焘才刚报出自己的身份是吴军使者,守码头的太平军师帅马上亲自出面接待了他们,一边热情款待,一边在第一时间派人进城,直接向东王府的官吏禀报此事。
再接着,让郭嵩焘有些脸红和尴尬的事发生了——队伍庞大的太平军迎宾队竟然安排了一顶十六人抬的大轿接他进城,受不了这么隆重礼节的郭嵩焘一再推辞,坚决不肯上轿,来接他的太平军官员却也坚决不干,还说郭嵩焘如果不坐这样的轿子进城,他就没有办法向上面交代。最后郭嵩焘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在好友龚橙嘲笑的眼神中坐上轿子,在震耳欲聋的礼乐声中乘轿入城,期间沿途百姓还纷纷向郭嵩焘的轿子鞠躬作揖,很明显是被太平军逼着这么做。
后来郭嵩焘才知道,自己也是运气好才受到这么热情的款待,因为南京一带的太平军队伍全是杨秀清的嫡系,与吴军既没有血海深仇,又在吴军和太平军化敌为友后受益最多,被杨秀清所主张的携手破清战略洗脑最多,所以南京太平军才这么重视和欢迎吴军使者。如果换成了是在其他太平军将领的地盘上,那怕是杨秀清亲自下令,其他地方的太平军也绝不会这么欢迎吴军使者。
当然,这样的礼节既让郭嵩焘全身不自在,还让郭嵩焘隐隐明白了太平军近来扩张势头全面放缓的真正原因。硬跟着郭嵩焘一起来公费旅游的龚橙也是逮到机会就嘀咕,“不愧是广西山沟里出来土包子,还没干掉京城乱党就铺张霸道成这个德行,说杨秀清有真龙天子的命,老子第一个不信!”
更让郭嵩焘和龚橙无语的还在后面,进到了南京城,来到了传说中的东王府门前时,在北京城里也算是吃过见过的郭嵩焘和龚橙又无比傻眼的发现,和杨秀清的东王府比起来,北京城里那些闲散王爷的王府纯粹和普通民居没有任何区别,吴超越居住和办公的大元帅府则干脆是一个破草屋!
奢华得太过分了,占地面积几乎十倍于吴超越的大元帅府不说,两丈高的围墙全部被漆成明黄色不说,内中还修筑了无数的楼台亭阁,紫坞花木环互,鱼鸟骈罗相对,室内窗棂涂黄漆,望板画龙凤,桌椅涂黄漆,连铺垫也用黄缎,同时每一间房屋里都有精美的壁画。铺张奢侈得郭嵩焘和龚橙都不敢去估算建造这座东王府的花费,同时也更加坚定了郭嵩焘对杨秀清的看法——绝对玩不过有点闲钱只会首先想到建造工业设施的吴超越。
被东王府的奢华设施弄得眼花缭乱的时候,杨秀清的心腹侯淑钱来到了郭嵩焘的面前,十分客气的告诉郭嵩焘,说是杨秀清定于次日下午再接见郭嵩焘并赐宴,要郭嵩焘耐心等待,也问郭嵩焘在饮食起居方面有什么要求,表示一定尽全力满足。郭嵩焘也没去计较杨秀清的臭架子,只是表示希望能尽快见到洪仁玕,侯淑钱满口答应,结果没过得多久,洪仁玕还真被很快请到了郭嵩焘面前——只不过杨秀清的心腹侯淑钱当然守在一旁监视。
与洪仁玕互相介绍了身份,稍微客套了几句之后,郭嵩焘话入主题,直接说道:“谦益先生,有件事希望你能对我实话,关于你们向英国人购买的九条火轮船,具体合同到底是什么内容?”
听到这话,旁边的侯淑钱马上竖起了耳朵,洪仁玕也警惕的看了郭嵩焘一眼,然后才答道:“筠仙先生,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感兴趣,但非常抱歉,事关我天国机密,没有东王万岁恩许,在下不敢泄露一字半句。”
“你们向英国人订购的火轮船,是不是四大五小总共九条?”郭嵩焘直接问道:“总金额是不是八十七万两,你们只先付了一半?还有,你们是不是和英国人议定,每条大火轮船雇三十个洋人水手,每条小火轮船雇十个洋人水手?”
洪仁玕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惊叫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么说,这些事都是真的了?”
郭嵩焘不答反问,洪仁玕犹豫了片刻,又和侯淑钱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才点头承认确有此事,结果郭嵩焘也顿时叫苦,说道:“原来这都是真的,谦益先生,麻烦了,你们这笔买卖可能要出问题了。”
洪仁玕大惊,赶紧又问详细时,郭嵩焘也这才把英国人变卦加码和李泰国怂恿吴军抢走定单的事大概说了,也直接说明吴超越为了维系与太平军之间的盟友关系,不但绝不会打这支舰队的主意,还特地派自己来南京向太平军知会此事,让太平军早做准备。洪仁玕和侯淑钱听了更是大惊,赶紧向郭嵩焘连声道谢,也赶紧一起去见杨秀清,向杨秀清禀报这件事。
再接着,杨秀清当然没再摆他的东王万岁臭架子,马上在第一时间下令召见了郭嵩焘和龚橙,然后也不等郭嵩焘仔细看清楚杨秀清的模样,杨秀清就已经劈头盖脸的问道:“洋人那边真要让他们的人把持本王的火轮船舰队?还要劝你们买下那些火轮船?你们从那里得来的消息,可不可靠?”
“回东王,是我们吴大帅父亲亲自送给我们的消息,绝对可靠。”
郭嵩焘恭敬回答,也立即呈上了吴超越写给杨秀清的书信,结果杨秀清看完了那道内容与郭嵩焘口头介绍大同小异的书信后,也果然马上就发了脾气,拍着面前金案怒吼道:“洋鬼子,老子操你们十八代祖宗!叫老子出钱买船,让你们的人控制舰队,你们想得美!”
“东王万岁息怒,请息怒。”旁边杨秀清的另一个心腹李寿春赶紧开口劝说,又故意看了郭嵩焘一眼,语带双关的说道:“这还只是传言,具体是真是假谁都还不知道,还请东王殿下慎重三思,千万别中了其他人的离间计。”
得李寿春提醒,杨秀清这才突然想起,前科累累的吴超越的确有可能故技重施,捏造这样的谣言来离间自军和英国方面的关系,也顿时狐疑的看向了郭嵩焘。郭嵩焘却是神色自若,说道:“东王殿下,如果你怀疑我们是在离间的话,那你怎么不想一想,这件事你们只要找卖火轮船给你们的洋人一问就知道真假,我们怎么离间你们和洋人的关系?”
仔细一想发现也是,杨秀清马上就冲李寿春呵斥了一通,逼着李寿春闭上臭嘴,然后才对郭嵩焘说道:“郭先生说得对,这件事我们是不能以小人之心,度你们的君子之腹。你们放心,这事算我欠超越小妖……,哦不,这事我欠你们吴大帅一个人情,将来只要有机会,一定加倍回报。”
“东王殿下,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让在下知道你们和洋人的具体谈判详情?这样在下才能做到心里有底,说不定还能帮着你们找到洋人突然变卦的真正原因。”
郭嵩焘试探着问,又明白告诉杨秀清道:“还有,我们收到准确消息,被你们称为清妖朝廷的军机大臣文祥,这段时间一直都在香港四处拉拢洋人对付贵我两军,我们吴大帅担心他听到消息后会乘机插手,既买走这些火轮船增强军力,又乘机离间你们和英国洋人之间的关系。”
考虑到吴超越已经通过其他渠道基本摸清楚了这笔军火交易的详情,还有自己对外交商务一窍不通,杨秀清咬了咬牙,还是不顾杨元清和杨转清等亲兄弟的反对,叫人拿来自己和英国人签订的军火购买合同,交给了郭嵩焘观看,又叫当时帮着自己谈判的洪仁玕尽可能介绍详细,让郭嵩焘帮着参谋寻找问题原因。
让郭嵩焘颇有些意外的是,土包子杨秀清和英国参赞巴夏礼签署的战船合同竟然颇为详细周密,十分明确的约定了战船移交时间和款项支付方法,还在无法象吴超越一样提前订造战船的情况下,颇天才的以总排水吨位与火炮总数量订购舰队,同时也的确明确约定了雇佣的洋人水手数量,总的来说漏洞不多,算得上是一份不错的合同。
但合同上也有一个小漏洞,就是没有约定订购船队的指挥官必须由太平军将领担当,同时又约定若有争执,可以继续通过商谈解决,所以英国方面如果以此为由坚决耍赖的话,也不是没有说词。
与此同时,再听完洪仁玕介绍与洋人谈判交易的经过后,郭嵩焘又很快发现了一个大问题——目前负责与太平军执行完成这份合同的,并不是在合同上签字的巴夏礼,而是把消息泄露给吴军的李泰国!
“东王殿下,谦益先生,怎么现在负责送货收款的洋人是李泰国?当时你们和巴夏礼签合同的时候,有没有提起过这件事?”郭嵩焘赶紧问道。
“当时没提起。”洪仁玕答道:“后来巴夏礼先生从香港给我们寄来一道书信,说是他收到国内命令,要回英国述职,所以他决定把这笔交易委托给他当时的谈判副手李泰国办理完成,希望我们允许。东王万岁见巴夏礼还算礼貌,又的确没办法留下来等船送到,就回书同意了。”
说到这,洪仁玕又猛的想起了一件事,忙又说道:“对了,当时巴夏礼还希望东王万岁同意英国洋人在天京建立领事馆,让那个李泰国担任领事,但东王万岁考虑到各方面的情况,没有答应。”
郭嵩焘皱眉的时候,那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龚橙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搞不好问题就出在这个李泰国身上,你们挡了他升官的路,他怀恨在心图谋报复,就想故意搅黄这桩买卖,让你们出了银子也买不到火轮船。”
“我们挡了他升官的路?我们怎么挡了?”洪仁玕惊讶问道。
“当然是不答应让他当江宁领事了。”龚橙顺口说道:“你们没在洋人的外交部门里当过差,不知道当领事和当参赞有多少区别,薪水虽然相差不大,但是参赞只是给公使或者大使当副手,听人命令还没多少油水可捞。”
“领事却完全不同,不但权力大,油水还特别的足,现在上海租界里那些洋人领事,那一个不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你们不让李泰国当江宁领事,不但挡了他升官,还挡了他发财,他能不恨你们入骨?”
一语惊醒梦中人,郭嵩焘和洪仁玕一起恍然大悟,立即开始怀疑这桩买卖突然变卦很有可能是李泰国搞鬼,那边听得满头雾水的杨秀清得洪仁玕耐心解释之后,也气得直接掀翻了面前金案,大吼道:“洋鬼子,敢这么耍本王,本王要把你全家五马分尸!”
众人赶紧劝说,郭嵩焘也开口劝了几句,然后才说道:“东王殿下,这事目前我们还只是怀疑这个李泰国,还不能肯定真的是他搞鬼。请殿下放心,在下这就去香港替你们探听情况,一有消息,马上告诉给你。”
“你去替本王探听情况?”杨秀清问得既警惕又狐疑,显然不肯相信郭嵩焘能有这么好心。
“不错。”郭嵩焘坦然点头,说道:“不瞒东王殿下,其实在下只是要去香港路过天京,顺道带信给你。我们吴大帅派在下去香港的目的,就是探听和了解这支舰队的买卖情况,要在下尽可能帮你们顺利买到这支舰队,也不惜代价阻拦京城乱党买到这支舰队。”
“你们吴大帅能有这么好心?”杨秀清盘算了半晌才问道。
“唇亡齿寒而已。”郭嵩焘回答得更坦白,“假如京城乱党真的买走了这支舰队,那你们不但会在长江战场上重新处于下风,还很有可能会和英国洋人翻脸,连累到我们湖北的唯一出海口长江航道不得安生。所以吴大帅才这么关心这个问题,也要全力争取帮你们买到这支舰队,让东王殿下你能够继续保护我们的长江航道安全。”
说完了吴超越的好意,郭嵩焘又先君子后小人,说道:“东王殿下,在下还得说一句小人话,我们真不怕你拿到舰队后对我们开战,因为你就算顺利拿到了这支舰队,水师实力也只是比我们稍微强点不多,但我们位居上游,又有坚固工事可以倚仗,你的水师就算倾巢西上,也最多只是和我们打个平手。以东王殿下你的英明神武,和我们拼得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京城乱党这种蠢事,我们相信你是绝对不会做的。”
杨秀清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上难得露出些亲切微笑,说道:“难为你们吴大帅了,说得对,你我两军拼得两败俱伤白白便宜清妖朝廷的事,我们绝对不能做!传旨,准备最上好的酒宴,本王要亲自向郭先生道谢。”
无数的山珍海味摆到了郭嵩焘和龚橙面前后,杨秀清又和郭嵩焘议定,决定让洪仁玕也随着郭嵩焘同船共去香港,既实地了解情况,也方便当面和李泰国联络交涉。郭嵩焘一口答应的时候,那边正在大口喝着鱼翅羹的龚橙却突然开口,说道:“洪谦益不能和我们坐一条船,必须分开走。”
杨秀清和洪仁玕等人不解的看向龚橙时,龚橙先是把面前金碗里的鱼翅羹一扫二空,然后才砸巴着嘴解释道:“如果真是李泰国在中间搞的鬼,他看到我们和洪仁玕坐同一条船南下,肯定会担心我们已经和你们当面对质,揭破了他的阴谋,也肯定想办法掩饰,对我们也不会说实话,让我们更摸不清楚他的底细,更没办法拦着他把火轮船舰队卖给京城乱党。”
说到这,龚橙又把一盘熊掌划拉到自己的面前,接着才又说道:“但我们如果和洪谦益分头南下,洪谦益在明处和李泰国交涉,我们在暗处假装也对那支舰队很感兴趣,李泰国想不对我们说实话都难。我们帮洪谦益摸清楚李泰国的真正底细后,你们再想逼着李泰国遵守合同把船卖给你们,不就可以容易许多了?”
洪仁玕一听大喜,忙对杨秀清说道:“东王万岁,这是个好主意,分头上路一明一暗和洋人交涉,是可以轻松摸清楚洋人的底牌,比我们一起去香港直接找那个李泰国容易多了。”
杨秀清不答,盘算着看向龚橙的目光中还有些狐疑,正在嚼着熊掌的龚橙则是用脚指头分析就猜出了杨秀清的心中所想,便直接说道:“东王殿下,你怎么不想想,如果我们打算乘机把火轮船舰队买下来,这支舰队我们怎么送到湖北?你们的江阴炮台,能答应让我们的舰队通过?”
杨秀清脸上的疑心尽消,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加难得的尴尬表情,笑道:“龚先生想那里去了,本王怎么会有那样的小人之心?本王是担心你们的安全,你们和洋人私下里联络的时候,可一定要小心你们的安全,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尽管对洪仁玕打招呼,他会全力帮你们。”
尴尬笑完,杨秀清又拍着胸膛表示,说是只要郭嵩焘和龚橙能够帮着自军顺利买到舰队,自己一定会有重谢。郭嵩焘假惺惺的表示不必,说只要太平军和吴军能够继续友好下去就已经心满意足,龚橙却是毫不客气,说道:“东王殿下,谢不敢当,但我们如果帮你顺利买到火轮船,在下倒是有个不情之请,万望东王殿下准允。”
“龚先生想要什么,尽管说。”杨秀清很爽快的答道。
“古玩字画。”龚橙很不客气的答道:“在下早就听说东王殿下和天国各位王侯都对古玩字画不感兴趣,在战场上缴获的古董运到天京后,大部分连圣库都不进就随意赏人,在下斗胆,想挑几件带走,望东王殿下赏赐。”
杨秀清哈哈大笑,当即说道:“行,只要你们帮着本王顺利买到火轮船,天国圣库里那些古玩字画,龚先生和郭先生你们想带走多少就行,只要你们的船装得下!”
言罢,土包子杨秀清还又叫人拿来十件自己根本不懂的古玩字画,当做见面礼当场送给龚郭二人。龚橙和郭嵩焘见了都是大喜过望,赶紧向杨秀清连声道谢,又一起在心里说道:“发达了,这次发大财了。”
“想不到超越小妖能这么一再给本王帮忙,看来一段时间内,本王是可以放心北上了。”杨秀清心里也在打自己的算盘,暗道:“等火轮船到手,一边组织北伐船队,一边石达开和吉文元那边再往北打一打,牵制住清妖的山东主力,也争取逼着直隶的清妖南下增援,然后突然从海上出兵,效仿洋人直捣北京!”
“等打下了北京城,本王不能急着消灭其他省份的清妖,得把他们留下来继续牵制超越小妖,然后本王马上封锁长江航道,逼迫超越小妖守诺臣服。他如果言而无信,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