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之乱臣贼子
晚清之乱臣贼子 !
重创并打跑了捻军白旗主力后,吴超越迟迟没有返回省城,实际上也是在为将来做准备,吴超越不指望将来湖北十府一州全都自己起兵,但是北线最为重要的襄阳府吴超越却必须掌握在手中。
颇巧,驻扎在襄阳期间,吴超越那个老实巴交的大舅子聂士成厚道有福,一次偶然巧遇竟然和官声不错的襄阳知府刘齐衔的女儿对上了眼,吴超越知道这件事后亲自替大舅子上门求亲,撮合成了这桩美事,力图通过姻亲关系加强对襄阳重镇的控制。同时吴超越又借口教练骑兵,把多隆阿借调到省城任职,洗脑观察,力争笼络。
原本吴超越还打算借口防捻,在德安府部署一支湖北新军牵制和防范都兴阿所部,然而考虑到自己手里的兵力就不多,过于分散反倒不妙,再加上大洪山的阻隔交通不便,即便部署嫡系军队也很难起到强力牵制的作用,所以吴超越很快就改了主意,从麾下老兵中挑了一个听话又有点文化的出来,让他补了德安府云梦县令的缺,组建地方团练扼守住涢水航道,构建缓冲区防范清军从信阳出兵南下。
做好这两件不起眼却十分重要的事,官文求援的书信也送到了吴超越的面前,吴超越也这才辞别了都兴阿与刘齐衔等人,带着湖北新军启程南下,笑呵呵的来给官文解围。然而回到省城之后,吴超越却再没有象以前那样一回城就先去拜会官文拍马屁,而是借口在路上染了风寒,躲进了巡抚衙门里与聚少离多的傅善祥、冯婉贞鬼混,全力造人给老吴家传宗接代。
吴超越沉得住气不去拜见官文,可前几天还哭着喊着恳求吴超越回来解围的官制台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也变得稳如泰山,任由洋人每天在他的总督衙门外举书请愿,就是不做理会。最后还是在收到咸丰大帝要求官文查核吴超越通夷一事的圣旨送到湖北后,官制台才施施然的来到湖北巡抚衙门,与吴超越在后堂里见了面。
见面后的第一件事倒是官文占上风,拿出查核吴超越私携洋人的狗屁圣旨念诵时,吴超越只能是跪着迎接。然后念完了圣旨落座后,吴超越却马上冲着官文喊起冤来,“伯父,我冤啊,小侄是带了美国洋人去襄阳和新野,但是《望厦条约》里并没有规定不许雇佣洋人深入内地,大清律典里也并没有规定不许在职官员雇佣洋人为朝廷办差,小侄何罪之有?”
早就知道吴超越肯定会钻这个空子,官文也早有应答的话,叹了口气,说道:“贤侄,我也知道这件事你有点冤,但是你在雇佣洋人北上前,怎么就没想过要禀明朝廷,先征得朝廷的答应?还有,你也不和老夫打一声招呼,这叫老夫如何回护于你?”
“军情如火,时间上来不及。”吴超越回答得理直气壮。
“那这就没办法了,老夫只能是向朝廷具实奏报了。”官文大打官腔,说道:“不过贤侄你放心,在折子上,老夫会尽力替你求求情,请皇上和朝廷法外开恩,多少给你减轻一些处罚。”
“多谢伯父。”
吴超越假惺惺的道谢,然后就不再说话,坐等官文开口恳求自己摆平洋人闹事。然而吴超越却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官文突然微笑问道:“对了,贤侄,打听件事,听说你在上海时,有洋人为你到省府衙门为你敲过鼓,鸣过冤,有这回事吗?”
饶是吴超越的脸皮再厚,听了官文这话也难免瘦脸红了一红,点头说道:“回伯父,是有这事。”
“呵呵。”官文笑笑,突然又说道:“对了,前几天老夫还真是急糊涂了,忘记了研究朝廷和洋人签订的天津条约,上面并没有说允许洋人在汉口建立领事馆,老夫拒绝洋人的请愿,其实也是名正言顺,有徐广缙和叶名琛的前例在先,洋人喜欢闹,就让他们尽管闹去,大不了老夫拿条约让他们自己看就是了。”
吴超越的脸色又变了一变,知道官文不但已经猜到是自己在背后闹事,还已经想出了对付洋人闹事的办法——和自己及徐广缙、叶名琛一样的钻条约空子。而官文得意的瞟了吴超越一眼后,起身说道:“老夫没什么事了,既然慰亭你身体不爽,那就好生休息吧,老夫先告辞了。”
说罢,官文还真的起身就走,心里也拿定主意,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狠狠收拾一下敢借助洋人暗算自己的吴超越。结果让官文万分得意的是,他才起身刚走,吴超越马上就说道:“伯父请稍侯,小侄还有件事。”
“贤侄还有什么事?”
官文终于露出了一点微笑,还已经做好了迎接吴超越磕头求饶的准备。然而吴超越接下来的话却也让官文的脸色变了一变——吴超越笑嘻嘻的说道:“小侄还差点忘了向伯父谢罪,前日伯父的爱妾祝寿,小侄因为身在襄阳,没能率领湖北的文武官员到伯父的总督衙门拜贺,实在是有些失礼,万望伯父恕罪。”
恶狠狠的看着吴超越,一向老奸巨滑的官文眼中难得露出深绿凶光,吴超越则笑得更加轻松,还突然对官文换了一个称呼,说道:“制台大人恕罪,本来下官是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但是真不凑巧,偏巧那天有洋人跑到你的总督衙门击鼓鸣冤,闹腾得满城风雨,下官就是聋子瞎子,想不知道都难了。”
屁股极不干净的官文后悔得连肠子都青了,吴超越则继续微笑说道:“不过制台大人也请放心,洋人那边和下官颇熟,下官会叫他们管住嘴,别把这件事抖给租界的报社,不然的话,这事如果连租界的报纸都登出来,制台大人你就更不好向朝廷交代了。”
官文的脸色更加难看,知道吴超越这次是决心与自己撕破脸皮,准备和自己拼一个鱼死网破了。更加后悔一时糊涂被吴超越也拿住把柄的同时,官场老吏官文迅速盘算了片刻,还是从袖子里拿出了吴超越要求自己做伪证那道书信,放到了吴超越的面前,吴超越拿起书信验看无误,这才微笑说道:“多谢伯父,请伯父放心,洋人那边,不必劳烦伯父出面,小侄会替你去解释的,尽快让他们消停就是了。”
脸色无比阴沉的哼了一声,官文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心里不断盘算将来如何报复,吴超越则慢慢把那道书信撕得粉碎,心里所盘算的,同样是将来如何与已经翻脸的官文如何争权夺利,互相掣肘。
官文气冲冲的走后,赵烈文也很快就出现在了吴超越的面前,微笑说道:“慰亭,把事做到这一步,以后你在湖北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我也是没办法,不拿这个威胁他,他就要拿我的书信做证据整我了。”吴超越无奈的摊手,又自我安慰的说道:“直接撕破脸皮也好,很多事反倒更容易做。”
…………
把柄被吴超越捏在手里,再是怎么的不情愿,官文也只能是按照吴超越的狡辩向咸丰大帝奏报,折子上虽没有替吴超越做伪证说雇佣洋人一事是先征得他的同意,却也没敢提起吴超越要他做伪证的事。只不过官文和吴超越事前都没有想到的是,官文的查核具报折子送到京城时,吴超越私携洋人深入内地这件事已经不再重要,满清朝廷和咸丰大帝的所有注意力,已经被转移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上——江南江北两座大营先后被太平军攻破,琦善和向荣两个前线总指挥,也先后死于军中!
前文说过,太平军秦日纲部攻破仪征后,琦善已经在军中暴卒,事后向荣连旨意都来不及请,先斩后奏任命了吉尔杭阿代理琦善的主帅之职,暂时稳住了局面,然而却也被迫从江南大营中抽调了大批军力增援镇江战场,造成江南大营兵力极度空虚。再等石达开攻破秣陵关逼近江南大营时,惊慌失措的向荣又赶紧抽调镇江战场的军队回援江南大营,不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还给了太平军打运动战的发挥野战特长的机会。
不是清军士卒不卖力,在江北大营欠饷一个半月和江南大营欠饷超过两个月的情况下,清军士兵还是服从指挥号令,还多少在局部战场上打了几个胜仗,算是对得起满清朝廷这些年养他们的钱粮。是太平军士卒的素质更好,也是杨秀清和石达开的指挥艺术更高超,利用清军多处设防兵力分散的机会,机动灵活的不断把清军各营各个击破,又利用向荣匆匆抽调军队回援救火的机会大打运动战发挥野战之长,逐个逐个吃掉了被迫离开工事保护的清军队伍,彻底削弱了清军外层防御后才向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发起总攻。
总攻的结果是江北江南两座大营双双土崩瓦解,秦日纲在瓜州大破江北大营主力,并乘势进取再次占领扬州,火线就任主帅的吉尔杭阿溃往高邮;石达开亲自率军攻破江南大营,向荣率残部逃往丹阳,羞愧之下自缢而亡。江南大营各部均遭重创,惟有吴超越的老乡吴全美率领红单船队完好无损的逃往鲁港,多多少少给清军保住了一点脸面。
顺便说一句,这一战太平军不但彻底粉碎了困扰南京三年之久的清军两大主力,陈玉成和李秀成这两位未来的太平军名将也得以展露头角,事后双双被委以重任,成为满清朝廷新的眼中钉肉中刺。——对吴超越来说还好,这两位爷一个杨秀清被放到了安徽战场上,一个被放到了苏南战场上,总算是没被用来找吴超越的麻烦。
收到这个消息,三年多时间里为这两座大营耗费军饷达到两千多万两纹银的咸丰大帝当场就昏了过去,被救醒后,咸丰大帝还楞忘了向荣和琦善都已经身亡的事,大吼大叫着要把向荣和琦善一起抓起来,凌迟处死!被奴才们提醒说这两位爷都已经嗝屁后,咸丰大帝顿时又掩面大哭,哭得是天昏地暗,日夜无光,“完了!大清江山完了!”
在这样的背景和情况下,‘大清名将’吴超越钻条约的空子雇佣洋人这样的小事,当然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不要说咸丰大帝忘了想要敲打吴超越的事,就是绵愉和一向歧视汉人的新任首席军机文庆都不敢再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只能是象蜻蜓点水一样的批评几句吴超越的无法无天。着即重整旗鼓的咸丰大帝则是心不在焉,随口吩咐道:“令官文当面训斥几句就是了,顺便告诉官文,赶紧给朕扩编湖广军队,以便调用。”
…………
军机处的批文转回湖北,已经和吴超越翻了脸的官文更加窝火之余,也乘机刁难起了吴超越,借口要把湖北兵勇扩编到七万人以便满清朝廷抽调,狮子大张口要求吴超越管理的湖北藩库承担六成的军费。末了,官文还皮笑肉不笑的对吴超越说道:“贤侄可别说老夫是偏心要你承担六成,是湖北的钱粮情况要比湖南好一些,贤侄你又理财有方,所以老夫就只能是让你能者多劳了。”
知道官文是在蓄意报复,吴超越也没争辩,只是借口需要考虑暂时打发走了官文,然后才回到后堂与赵烈文商议。结果才刚落座,赵烈文就冲吴超越笑道:“来了吧?这还只是开始,以后这样的事要多少有多少。”
“早有心理准备。”吴超越笑笑,说道:“谈正事吧,扩编湖广绿营的事怎么办?这笔钱粮咱们拿得出来,但是拿去给官文养他麾下那些废物实在太可惜,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忍。”赵烈文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扩编湖广兵勇,是朝廷的要求,官文要你出钱出粮名正言顺,除非你不想当湖北巡抚,或者直接造反,否则就只能忍着,最多就是和官文争一争,少承担一些钱粮。”
“造反?惠甫你可真敢说话。”
口不对心打了一个哈哈,吴超越盘算了片刻,突然问道:“汉口那两帮人,拿到官文在茶叶贸易里抽佣的证据没有?”
“早就拿到了。”赵烈文答道:“那两帮人的生意做得那么大,官制台手下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他们?至于他们的来头,从各种蛛丝马迹来看,很可能是你那位老师和断了茶厘进项的骆抚台。”
“只有可能是骆秉章和我那位老师。”吴超越说道:“左宗棠跑到了我老师的麾下任职,又是暴脾气很可能会把事情捅给我老师,我老师为了湖广的钱粮军饷,收集官文的罪证把柄预防万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慰亭,你想联络他们一起动手?”赵烈文好奇问道。
吴超越想都不想就直接摇头,说道:“不能联络,我们必须汲取上次被官文拿住书信铁证的教训,别再重蹈覆辙,我那位老师和骆秉章,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今天敢写信联络他们一起动手,他们明天就有可能把书信捅到官文那里。”
“那你打算怎么办?”赵烈文又问道。
“惠甫,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吴超越反问道:“官文要把湖广兵勇扩编到七万人,要我们承担六成的钱粮,我们节俭度日拿得出来,剩下的四成,骆秉章能不能拿得出来?”
“应该拿不出来。”赵烈文答道:“没了左宗棠帮他骆秉章刮地皮,又没了茶厘这个重要进项,同时还得负担湘军的重建和楚勇的作战所需,骆秉章那里早就是捉襟见肘,能拿出这笔钱粮的可能很小。”
说到这,赵烈文也多少明白了吴超越的意思,说道:“慰亭,难道你想上屋抽梯,故意答应官制台的敲竹杠,间接把钱粮吃紧的骆秉章逼上绝路,逼着他和官文直接翻脸?抖出已经拿到手的证据扳倒官文?”
“不管骆秉章是否下定决心扳倒官文,只要他和官文斗起来,我们都可以从中渔利,最起码也可以为我分担许多压力。”吴超越深知想让骆秉章和官文这两条老狐狸拼得两败俱伤的困难,也没做太大奢望,只是问道:“可行吗?”
赵烈文盘算片刻,答道:“可行。最好让骆秉章知道你也和官制台翻了脸,多给他一点勇气,把握就更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