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之乱臣贼子
晚清之乱臣贼子 !
带着两个哨和三十名亲兵冒险出城迎战太平军,吴超越早早就做好了迎接一场恶战硬战的心理准备,然而真正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吴超越才发现自己还是太低估了一些太平军将士的强大战斗力,还有那种舍死忘生的勇气和斗志。
在神策门守军城上城下的立体打击面前,初次遭遇高射速击针枪的太平军将士固然是死伤惨重,五百人中能够冲到吴军练勇刺刀阵前展开近身肉搏的还不到四百人,同时还得面临吴超越亲兵队的左轮枪偷袭。但即便如此,太平军将士仍然还是差点就冲垮了吴军练勇的刺刀阵,凭借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刀砍斧劈,把吴军练勇杀得死伤同样不小,而吴军练勇虽然接受过严格训练,身体素质也十分优秀,却吃亏在经验不够,在比快比狠的肉搏战场上明显不够适应,被太平军杀得手足无措,几度面临崩溃,如果不是还有吴超越的亲兵全都装备着适合近战的左轮枪,连续开枪补缺堵漏,吴军练勇的刺刀阵肯定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危急时刻,太平军的刀子差点就砍到了吴超越的瘦脸,亏得亲兵眼明手快,及时推了吴超越一把躲开来刀,不然吴超越肯定就已经恶贯满盈了。但是推开了吴超越后,那名勇敢的亲兵却被太平军士兵反手一刀割开了脖子,颈动脉破裂做了吴超越的替死鬼。
不过话又说回来,经验不足的吴军练勇虽然打得艰难万分,却也同样把对面的太平军将士打得暗暗心惊,不明白清军方面何时冒出来这么一股劲旅,武器装备精良得让人发指就算了,竟然还敢和太平军打刀刀见血的白刃战,并且能够做到苦战不溃,同样给太平军士兵制造不小死伤。太平军自走出广西以来,还真没碰上过这么顽强凶悍的敌人。
随着白刃战的持续,逐渐适应了这种高强度高速度的近身战后,吴军练勇的训练优势与装备优势也逐渐体现了出来,战兵开始能够按照平时训练那样的熟练格挡捅刺,装备了左轮枪的吴超越亲兵也能够见缝插针的开枪偷袭,帮助同伴消灭敌人。所以打着打着,吴军练勇不但逐渐把战斗拉回了均势,还慢慢的开始了占据上风。
发现情况不对,在死伤已经相当惨重的情况下,施绍恒不得不下达了撤退命令,带着麾下将士且战且退,逐渐全部退回淤塞严重的护城河,然后才掉头飞快向对岸逃跑。这边吴超越也汲取青浦那一战的教训,没再冒冒失失的下令冲锋追击,命令士兵一边整队一边装弹射击,靠着武器优势扩大战果,成功的又打死了不少没能及时逃进掩体的太平军士兵,然后再观察战场情形决定是否追击,而当看到远处又有一支太平军打着火把过来接应时,手中兵力不多的吴超越也不敢再打下去,赶紧让练勇打扫战场,带着伤兵和阵亡士兵撤回城内。
战后统计,吴军练勇这一战阵亡了二十九人,重伤五人,轻伤超过六十人,同时还丢失和损坏了三十多支击针枪和两支左轮枪,损失不可谓小。但太平军那边损失明显更大,仅是在城下战场上,吴军练勇就割下八十多颗太平军阵亡士兵的脑袋,还有许多死在护城河里和对岸的敌人首级没来得及收割。所以撤回城里后才刚一见面,吴超越马上就被神策门守将耿桡一把给抱住,连声激动说道:“吴兄弟,了不起,了不起!有你在我就可以放心了,有你在神策门,我终于可以放心合眼睡觉了。”
挣扎出了耿桡的熊抱,吴超越苦笑着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耿大哥过奖,长毛果然是名不虚传,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我也未必还有胆子再敢带着练勇出城和长毛拼刺刀了。”
筋疲力尽的说罢,吴超越又突然发现自己的左臂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条带血的口子,虽然伤口不深,已经不再流血,吴超越还是杀猪一样的嚎叫起来,“我受伤了!吴大赛,吴大赛,快来给我上药,快来给我包扎伤口,我受伤了!受伤了!”
留在城上打冷枪的吴大赛屁颠屁颠的跑来给吴超越包扎好了伤口后,天色已然微明,耿桡也已经迫不及待的派人去向陆建瀛和祥厚告捷。而到了天色大亮的时候,江宁城里最尽职的满清官员布政使祁宿藻首先坐着轿子赶到神策门,在随从的搀扶下走上神策门,再看到城下横七竖八的太平军尸体后,一天多前才吐血昏迷的祁宿藻脸上病容马上一扫而空,同样是一把就抱住了吴超越,激动得语带哽咽,“少年英雄,少年英雄,有吴主事你这位少年英雄坐镇江宁城,本官无忧矣!”
吴超越苦笑着谦虚的时候,一匹快马却冲到了神策门下,马上信使直接冲上神策门城楼,未及行礼就向祁宿藻大叫道:“祁藩台,大事不好,长毛的水师主力抵达大胜关了!陆制台叫你赶快去聚宝门!”
听到这消息,祁宿藻脸色一白,赶紧又下城上轿直奔聚宝门,吴超越也有一些担心,暗道:“太平军主力到了,陆建瀛那个老不死该不会把我调到聚宝门主战场去迎战吧?洪秀全杨秀清,你们可千万不能把神策门这边的军队撤走啊,不然我可就没借口推辞了。”
…………
吴超越纯粹就是白担心,洪秀全和杨秀清带着太平军主力赶到了江宁战场后,下午十分,太平军先锋主将李开芳前去拜见,才刚基本介绍完了此前情况,马上就请求率军移驻神策门,由他亲自负责指挥攻打神策门。
“林丞相被神策门的清妖冷枪打伤?吉副丞相也被神策门的清妖打败?”太平军实际上的军事统帅杨秀清并没有急着答应李开芳的要求,只是很奇怪的说道:“江宁城里的清妖就这么能打?”
“禀东王,不是江宁清妖,是上海来的清妖。”李开芳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天地会的兄弟帮我们探得的消息,打伤林丞相的是一个叫吴超越的上海清妖,听说才只有十七八岁,他还从上海带来了一个营的清妖,全都装备着洋枪洋刀,昨天晚上打败吉副丞相军队的,就是这些拿着洋刀的上海清妖!”
“吴超越?这名字好象听到过。”杨秀清若有所思,仔细回忆了一下后,杨秀清一拍大腿,道:“想起来了,在湖南时我们曾经缴获过一些清妖的朝廷邸报,上面提到过这个清妖,还说他用两百多人打败了四千多松江义军。当时我还认为清妖是在吹牛,现在看来,搞不好还真有这样的事。”
李开芳咬牙切齿的点头,再度请令率军移驻神策门外,旁边的洪秀全也说道:“东王,既然这个超越小妖如此可恶,那就让李丞相带先锋去神策门吧,剿除这个小妖,为我们天国的弟兄报仇。”
“不可!”另一旁的石达开立即开口反对,说道:“自古以来,举凡用兵者无一不是逼实击虚,那有避虚击实之理?攻城战本来就难打,那个姓吴的小妖又这么能征善战,我们怎么还能把神策门当做主攻方向,自增困难?”
“翼王言之有理。”真正自学成才的军事家杨秀清点头,说道:“既然驻扎神策门的吴妖能打,我们又何必一定要去和他硬碰硬?”
李开芳不服气的开口分辨,说林凤翔和吉文元之前吃亏都是太过轻敌,还有因为对吴军练勇不够了解,坚持要率军移驻神策门外。杨秀清则笑着打断李开芳,道:“李丞相,你用不着急,本王只是反对把神策门当做攻城主战场,并没有反对你移驻江宁城北,你想去城北立营就去吧,神策门到仪凤门这段城墙战场,本王就交给你了。”
李开芳大喜,赶紧抱拳应诺,石达开则疑惑问道:“东王,你刚才还反对避虚击实,这会怎么又同意让李丞相移驻江宁城北了?”
“当然是为了牵制清妖的守城兵力。”杨秀清微笑答道:“我军主力已至江宁,兵力充足,数十倍于敌,若不借助兵多将广的优势四面围城,逼迫清妖四面分兵,岂不是太过可惜?”
石达开恍然大悟,赶紧称赞东王英明,杨秀清则又向李开芳吩咐道:“李丞相,你移驻江宁城北后,可以借口为林丞相和吉副丞相报仇,布置主攻神策门的假象,但绝对不能真的主攻神策门,做到让城中清妖不敢调动超越小妖到其他城门助战就行。想替林丞相和吉副丞相报仇当然可以,但不能急于一时,等我们攻破了江宁城后,你率军杀入城内,想把超越小妖全军剿灭,岂不是更加容易?”
听到杨秀清这话,李开芳虽然觉得有些不够解气,却也不敢违抗杨秀清的命令,只能是老实领命。杨秀清则继续调兵遣将,让石达开率领本部人马接替李开芳主攻聚宝门,令黄盖云率军屯驻旱西门负责西线,朱锡坤率军屯驻朝阳门负责东线,左右牵制城内守军,又令各军在城外制高点修筑炮台,以便用铁杆清奸李国栋两百多年前留下的吴三桂军火炮轰击城内。
——别笑,真有这事,铁杆清奸李国栋密藏这些火炮即便历经两百多年,技术含量和质量也仍然还是超过这个时代的清军火炮一些。
…………
杨秀清调兵遣将布置攻城的同一时间,吴超越也终于收到了自己在江宁的第一笔战功奖励——纹银二百五十两,同时代表陆建瀛来颁赏的惠征还悄悄告诉吴超越,说陆建瀛已经把神策门这场大捷写成了奏折送往京城,还把吴超越两百刚出头的斩获夸大为上千人——但是当然,神策门这场大捷的主要功臣,仍然还是亲临神策门指挥督战的陆大总督。
无奈的摇了摇头,吴超越也只能是赏银一文不少的当场奖励给吴军练勇,又自掏腰包拿出六百多两银子抚恤阵亡士兵家属和补偿重伤员。见此情景,就连惠征都忍不住为吴超越抱不平,道:“贤弟,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皇上知道神策门的真正情况,请皇上把该给你的奖励都补给你!”
苦笑着向惠征道谢的时候,城下突然有人来报,说是筹防局的绅董张继庚请求与吴超越见面,吴超越一度还以为是来给自己送军饷的,随口下令接见。然后很快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高文士就被领到了吴超越面前,吴超越也没客气,直接就问道:“你就是张继庚?你是不是来给我送饷银的,有多少?”
“送饷银?”张继庚先是一楞,然后立即醒悟了过来,忙向吴超越拱手说道:“吴主事误会了,在下不是来送饷银的,而且在下虽是筹防局的绅董,却无权过问饷银发放之事。”
“那你来干什么?”吴超越没好气的追问——吴超越对总管江宁练勇的筹防局可没有半点好印象,不但至今都没有给吴军练勇发一两银子的军饷伙食费,还半点正事不干,连护城河都没有疏浚,甚至闹出了负责城内治安,却被偷走驻地灯笼旗帜的笑话。
“在下是来观摩学习。”张继庚的回答让吴超越更加火大,“在下听闻吴主事治军有方,所办团练不但军纪严格,且英勇善战,以少敌多仍然还能在白刃战中打败长毛悍卒,武器装备更是精良,可在两百外轻松射杀发匪。在下倾慕不已,所以特地前来拜见吴主事,恳请大人允许在下观摩你的雄壮军容,火器操作,学习一二,万望大人准允。”
“没那功夫!”吴超越压根就没留心到惠征正在对自己拼命使眼色,只是满肚子的火气挥手拒绝,“张先生,我很忙,没时间带你观摩,我麾下的将士也又累又忙,没时间给你演练火器。”
张继庚显然没想到吴超越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不由在吴超越的回答面前楞了一楞,旁边的惠征也看不下去了,忙拉了吴超越一把使个眼色,然后转向张继庚说道:“炳垣先生莫怪,慰亭贤弟年少气盛,说话不知轻重,对你多有冒犯,望你海涵。”
替吴超越向张继庚道了歉,惠征又赶紧冲吴超越说道:“慰亭,你大概是没听说过炳垣先生的大名,我告诉你吧,这位炳垣先生可不是寻常人,不但文武全才,足智多谋,还是天下知名的博学鸿儒,在祁藩台、陆制台和祥厚将军他们面前都说得上话,你对他不能这么无礼!”
“那又怎么样?”在官职上无欲无求的吴超越心中嘀咕,但看在勉强有点交情的惠征面子上,吴超越还是很勉强的向张继庚拱了拱手,说道:“小子无知,炳垣先生恕罪,但我这会真没时间给你演练军容,我麾下的练勇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去休息的晚上要值勤,这会坚守岗位的也都是强撑着,望你体谅。”
“原来如此,是在下苛求了,望吴主事恕罪。”张继庚很有风度的向吴超越道歉,又说道:“吴主事,那让我参观一下你的火器总可以吧?在下听说吴主事一枪命中发匪伪丞相林凤翔,对吴主事的神枪也是十分钦佩,就是不知道大人你到底用的是什么洋枪,可以打得如此之准。”
没想到张继庚会这么纠缠不休,吴超越难免更是火大,只是架不住惠征在旁边帮腔恳求,吴超越还是拿出了一支米尼枪交给张继庚欣赏,然后也不讲解膛线枪的高精度原理,走到箭垛旁假装观察敌情,故意把张继庚晾在一边。那边惠征看不下去了,赶紧跟到吴超越的旁边,低声说道:“慰亭,不要这样,张继庚不是寻常人,你别看他没有官职在身,但是在江宁城里的权力实际上比我还大,陆制台和祁藩台都很信任他,你要是把他得罪太过,对你没好处。”
“那他到底是什么人?”吴超越没好气的反问道。
“他是天下知名的杰出俊才,与左宗棠并称为湖南两大名幕。长沙大战,他……。”
“什么?左宗棠?!”
惠征低声介绍,但只说了一句就被吴超越打断,然后吴超越还赶紧向惠征问道:“兄长,你认识左宗棠?”
惠征摇头说不认识,表示只是听说过左宗棠的鼎鼎大名,那边张继庚则接过话,冲吴超越说道:“吴主事,我认识左季高,长沙大战时,他辅佐湖南巡抚张亮基,我为湖南布政使潘铎潘藩台充当幕僚,携手并肩迎战发匪,不但认识,关系还非常好。”
张继庚的话才刚说完,吴超越就马上换了一副亲切神色,赶紧向张继庚行礼谢罪,又赶紧向张继庚讲解米尼枪的膛线原理,然后自然是赶紧又打听左宗棠现在的具体情况,然后才得知长沙大战时,张继庚与左宗棠各自冒险突破太平军封锁,缒绳入城,给张亮基和潘铎等满清官员出谋划策,制订各种守城战术,最终不但顶住太平军长达三个月的进攻,成功守住了长沙城,还在守城战中一炮轰死太平军的西王萧朝贵,打出湖南清军最漂亮的一仗。
但很可惜,长沙大战结束后,湖南人左宗棠还在湖南,江宁人张继庚却跑回了南京继续和太平军过不去,所以很想和民族英雄左宗棠见上一面的吴超越也只能是白欢喜一场了。抱憾之余,吴超越也只能悄悄安慰自己道:“见不到也没关系,反正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把左宗棠收做小弟。他娘的,要是我的官大点就好了,左宗棠现在还没什么官职,官大点想把他收做小弟易如反掌啊!”
不知不觉间,连吴超越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开始对目前的职位品级生出不满,也逐渐生出了想要建立班底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