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之乱臣贼子
晚清之乱臣贼子 !
吴超越一度指望洋人朋友能来探望自己,与吴超越关系极好的马丁神父和雒魏林等洋人却始终没有出现,原因并不是马丁和雒魏林等人不讲义气,事实上吴家祖孙被捕的第二天清晨,雒魏林和麦都思等人就已经纠集了二十几个洋神父来探望吴超越,还约定好了象上次一样在海关衙门前大闹,逼着翁心存释放吴家祖孙。然而十分遗憾的是,这些洋神父却连城门都没能进,就被上海县的城门守军拦在城外,说什么都不许他们进城。
袁祖悳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因为来自钦差翁心存的逼迫,也是害怕洋人象上次一样进城闹事,把事情弄得难以收拾。不过袁祖悳这么做,却也绝对不算是滥用职权,相反还有着相当充分的理由。
前面说过,两广总督徐广缙和广东巡抚叶名琛三年前在广州就这么做过,组织百姓把守城门街道,坚决不许英国人进入广州城,用的借口就是钻了《南京条约》的空子,条约中规定外国人可以来往于广州和上海等五个港口经商,却没有规定是否允许外国人可以进出这五个城市的城池,徐广缙和叶名琛就是抓住这点大做文章,坚决拒绝英国人的进城要求,又组织乡兵保卫广州城,不许洋人踏进广州城一步。
事发后,当时的英国公使要求与徐叶二人谈判时,徐广缙和叶名琛又假称朝廷要求他们按照条约行事,仍然还是断然拒绝,最后英国公使因为国内命令而让步,主动放弃进城要求,徐广缙和叶名琛也因此对外强硬得到道光重赏,被大清朝野上下视为抗洋英雄。——不过也只有广州这么做,余下的上海、宁波、福州和厦门四个通商口岸的排外情绪并没有广州那么强烈,地方官员也都没有徐广缙和叶名琛那样的胆量,都对洋人进城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和洋人发生过纠纷。
话扯远了,言归正传,即便没胆量得罪洋人,但为了讨好钦差,更为了争取时间干掉吴家祖孙,袁祖悳还是硬着头皮下令禁止洋人进城——至少是在翁心存离开上海前禁止洋人进城。同时为了事情不至于闹大,袁祖悳又十分小心的要求守军向洋人说明这是钦差翁心存的命令,解释条约中并没有规定让洋人进城,所以才不许他们进城,请求洋人稍安勿躁,等他袁祖悳向上面解释清楚并征得上面同意后,再重新向洋人开放上海城。
往常可以自由出入的上海城突然也象广州一样下达了针对洋人的禁入令,雒魏林和麦都思等洋神父当然是既愤怒又不解,一再反复抗议,但是城门守军除了点头哈腰的不断解释外,却还是始终不许雒魏林等人进城。众洋神父又没有什么武装可以强闯进去,被迫无奈之下,雒魏林等人也只好匆匆返回租界,去找各国领事交涉,要让自己国家的领事帮忙解决这件事。
不说其他国家的领事,单说雒魏林和麦都思几个英国神父找到了本国驻上海的领事阿礼国,说明了进城遭拒的情况后,阿礼国虽然也对上海方面突然禁止本国公民进城十分愤怒,但是又十分的无可奈何,向雒魏林等人摊手说道:“各位尊敬的神父先生,十分抱歉,想必你们也知道,中国的广州也是这么做的,当时我们大英帝国的议会为了不影响对华贸易,命令我们国家的公使向中国朝廷让步,所以我没有办法在这件事上帮助你们。而且严格来说,因为我们在签订《南京条约》时的疏忽大意,中国的地方官员确实有这个权力禁止我们进城。”
“当然。”阿礼国又赶紧补充道:“我会把这个情况向我国驻中国的全权公使文翰先生报告,请他决定如何处置,是与中国朝廷交涉谈判,还是让我国议会决定是否采取必要措施,逼迫中国朝廷重新修订条约。”
“那要拖到什么时候?”麦都思一听叫苦了,道:“阿礼国先生,你能不能象上次一样,马上调遣几艘军舰开进长江,马上逼迫中国官府让步?”
“亲爱的麦都思神父,上次是因为中国人打伤了你和雒魏林。”阿礼国微笑说道:“我为了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调遣军舰开进长江向中国官府施压,理由充足,我们国家的议会和公使都没有责怪我。但这次情况不一样,你们的人身安全并没有受到威胁,又有广州的前例,我擅自调遣军舰开进长江,就没办法向公使先生和议会交代了。”
雒魏林和麦都思等神父都大失所望了,阿礼国则又安慰道:“几位尊敬的神父先生,稍微忍耐一下吧,反正你们在城里也没有什么产业,进不进城都是无所谓。”
“但我们如果不进城,我们的朋友超越·吴就要被愚蠢的中国官员押往北京,去交给更加愚蠢愚昧的中国朝廷了。”
麦都思苦恼的说,结果麦都思不说这句话还好,这句话说出来还没说完,阿礼国就已经腾的站了起来,惊讶说道:“超越·吴要被中国官员押往北京?为什么?”
麦都思听了一楞,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把吴超越已经被捕的消息告诉给阿礼国,亡羊补牢忙把自己和雒魏林昨天在上海城里的所见所闻如实告诉给阿礼国,说明了吴超越是因为帮西方传教和与西方人合伙建厂而被逮捕,也说了吴健彰同样被捕的事。而阿礼国则是脸色越听越难看,最后干脆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咆哮道:“混蛋!这些混蛋的中国官员,简直是一群混蛋!”
“阿礼国先生,出什么事了?”雒魏林疑惑的问道:“你为什么这样的愤怒?”
“因为他们这么做,要让我们英国商人蒙受巨大的商业损失!”
阿礼国再次咆哮,再听了阿礼国的介绍,雒魏林和麦都思等神父也这才明白了阿礼国为什么突然发火的原因。原来自从吴超越与英国商人比利签订了合资建立纺织厂的协议后,阿礼国不但把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重大政绩上报到了国内,还全力帮助比利向国内采购机械设备和聘请熟练技工,更希望凭借此事为契机,打开广袤无限的中国内地市场,结果现在好嘛,采购设备和聘请熟练技工的人派出去一段时间了,合作对象吴超越却突然被大清朝廷抓了,出售工业设备的高额利润和得意政绩一起化为泡影不说,负责垫资采买设备的英商比利还得蒙受巨额的损失,身为英国侨民上海保护人的阿礼国自然要勃然大怒。
顺便说一句,其实阿礼国在比利经营的宝顺洋行里还有大笔投资,吴超越和比利准备建立的纺织厂里其实也有他的许多股份,所以吴超越倒霉,实际上还要连累阿礼国也要蒙受经济损失!
听了阿礼国的介绍,麦都思和雒魏林等神父都不说话了——他们可是非常清楚本国领事在经济方面的德行。结果也不出他们所料,在办公室转了几个圈子后,阿礼国先是叫雒魏林等人先回去等消息,然后马上就派人把宝顺洋行的老板比利叫来,向他也说了关于吴超越的情况,结果比利一听就立即惨叫了,“上帝啊!那我们不是亏大了?阿礼国先生,这件事你不能不出面啊,吴连保证金都没有交给我,采购设备和聘请工人的经理又已经走了那么久了,无论如何都来不及通知他停止采购了,买到的设备就算能退回去,也非得折价啊!”
“你怎么连保证金都没有叫吴交?”阿礼国气急败坏的问道。
“阿礼国先生,难道你忘了,是你说不用的啊?”比利反驳道:“当时我向你报告,说吴要求货到付款,你说为了鼓励吴与我们合作的积极性,对他可以给予特殊优待,还说吴的祖父一向信用良好,经济方面也完全承担得起这笔投资,只要签订了正式合同,就不必担心吴会赖帐,所以就让我连保证金都不用收,先替他垫资采购工业设备,以显示我们和他的合作诚意。”
阿礼国哑口无言——老吴家确实没有赖帐的意思,吴超越连建厂土地都已经提前买好的事阿礼国也知道,但阿礼国万万没想到的是,满清朝廷会给他来这么一出。气急败坏之下,阿礼国心里也忍不住盘算起了当年的老招数,但又顾虑国内暂时没有再次与中国开战的打算,迟迟拿不定这个主意。
盘算犹豫的时候,之前已经告辞离开的雒魏林和麦都思等神父却又快步冲了进来,还没进门就慌张叫道:“阿礼国先生,不好了,吴有危险,有生命危险!”
正在发愁收不到吴超越货款的阿礼国和比利一听大惊,赶紧向雒魏林等人问起原因时,雒魏林等人马上把一块写着血字的手帕交给阿礼国,说是一个自称是吴超越朋友的中国女人交给他们的,阿礼国和比利赶紧再看血书内容时,却见英文写成的血书落款正是他们的生意伙伴吴超越,内容则是请求众洋神父到京城帮忙告状,还有帮忙护送吴家祖孙进京,以免老吴家的仇人在路上暗杀他们。
看完了吴超越的血书,阿礼国和比利自然是脸色更加难看,阿礼国心中也更加动摇的时候,门外又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法国驻中国的全权公使布尔布隆求见,还直接说明是因为吴超越被捕一事而来找阿礼国商议,阿礼国听了大喜,赶紧亲自迎出门前,把布尔布隆请到房中落座,然后马上把刚收到的血书交给了布尔布隆观看。
不动声色的看完了吴超越的求助血书,布尔布隆很直接的向阿礼国说道:“亲爱的阿礼国先生,你说怎么办?就我所知,与吴合资建立纺织厂的宝顺公司,也有你的许多股份,这事也关系到你的切身利益。”
阿礼国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了实话,道:“我国外相曾经给文翰公使有过命令,除非危及到我国公民的人身财产安全,否则不许与中国朝廷发生武力冲突,所以我想尝试交涉。”
“交涉无用。”布尔布隆很坦白的说道:“以你们英国的情报能力,想必已经知道我来上海的原因,我几次三番要求与中国负责外交事务的五口通商大臣徐广缙见面,商谈更进一步的商业合作,但徐广缙每一次都对我的要求不做任何答复,我没有办法才来到上海,让吴超越的祖父吴健彰帮助我向中国两江总督转递外交照会。”(史实事件,而且布尔布隆还是呆到了第二年的年底才离开上海。)
“但吴健彰虽然替我转递了外交照会,中国的两江总督却到现在没有给我任何答复。现在唯一能与我们正常沟通的吴健彰又已经被中国朝廷逮捕,你如果还想用外交手段挽回损失,恐怕是连呈递外交照会的中国官员都找不到了。”
阿礼国脸色阴沉的点头,布尔布隆则又说道:“还有,继广州后,今天上海也下令禁止我们西方人进城,如果我们再不做出反应,余下的厦门、福州和宁波三座港口城市也很可能效仿,广州这块多米诺骨牌你们英国政府没有扶住,如果再不扶住上海这第二块多米诺骨牌,将来会有什么连锁反应,难道不值得你担心吗?”
阿礼国再次点头,脸色阴沉的说道:“广州那件事,本来我是极力主张以武力解决争端,但国会那帮软弱的议员却不肯答应。如果他们象我一样用青浦教案的手段,愚蠢的中国朝廷肯定早就让步了。”
“阿礼国先生,我认为你应该采取紧急措施了。”布尔布隆微笑说道:“我可以帮你,我是全权公使,有权力调动所有行驶在亚洲海面上的所有法国军舰和武装商船。”
“亲爱的布尔布隆先生,你愿意这么帮我?”阿礼国一听大喜,又不放心的问道:“为什么?吴这次选择的商业伙伴,不是你们法国啊?”
“吴之所以选择了你们英国商人合作,是因为你们的情报工作出色,还有我们法国的商人太过愚蠢!”布尔布隆很坦白的说道:“事实上,我曾经建议在上海的法国商人全力争取与吴合作的机会,可他们犹豫了,不敢相信上海会有吴这样开明的中国人,这才便宜了你们,但是他们现在已经后悔得想要跳进黄浦江了,也一再请求我与中国朝廷交涉,允许他们在中国建立工厂和银行。”
“亲爱的阿礼国先生,你和我都很清楚,与愚蠢愚昧的中国朝廷交涉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布尔布隆又微笑说道:“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以吴这件事为借口,逼迫愚蠢的中国朝廷允许我们在东方合法建立工厂和银行,也逼迫他们开放更多的贸易港口,还有逼迫他们建立一条快速高效的外交联络渠道,不要再让我们为了一点小事都得等待几个月时间,最终还一无所获。”
阿礼国大为动心,但还是有点迟疑,又说道:“但是如果没有本国政府支持的话,仅凭你和我可以调动的舰队,恐怕力量还有些不足。”
“没关系,我们可以把其他国家的领事也拉进来。”布尔布隆很是轻松的说道:“开放港口和允许西方人在中国建立工厂和银行,对他们也有巨大的利益,他们总不能光占便宜不出力吧?还有,中国的内战正在不断扩大,那支自称叫做太平天国的军队已经打到了中国的湖南省内部,中国朝廷肯定无比害怕两线作战,我们也只需要动用很小的力量,就可以获得丰厚的回报。”
听到布尔布隆这番话,阿礼国也终于下定了决心,问道:“那么亲爱的布尔布隆先生,是由你出面邀请其他国家的领事召开会议呢?还是由我出面?”
“当然最好是由你和我联手出面邀请。”布尔布隆微笑答道:“海军第一的英国和陆军第一的法国联手邀请他们做对各国都有利的事,还怕他们不会立即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