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之乱臣贼子
晚清之乱臣贼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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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一直认为自己是大清有史以来最倒霉的皇帝,当皇子时一直活在才智出众的六弟奕訢阴影下,直到最后关头才侥幸夺得嫡位;死鬼阿玛道光霸占了三十年的皇位方才蹬腿下十八层地狱,给他留下一个内忧外患的摊子;好不容易登基称帝,当年南方就闹起了长毛乱匪,还越闹越大都已经从广西打进了湖南,严重危及到咸丰王朝的统治基础,让咸丰伤透了脑筋,愁白了头发,也让咸丰成为了大清两百多年来最丢脸最窝囊的一个皇帝,对内平定不了长毛乱匪,对外抵御不了洋人的坚船利炮,憋屈之至。【ㄨ】
咸丰恨,恨他才干出众的六弟把他比了下去!恨他的废物阿玛给他留下烂摊子!恨他的臣子奴才无能无用,没有尽到做奴才的本分辅佐好他治理大清江山!更恨长毛乱匪不肯乖乖当奴才,偏偏要造反谋逆!但咸丰最恨的,还是一步接一步蹬鼻子上脸的洋鬼子!
正因为痛恨洋人,痛恨洋人强迫大清朝廷签订的一道道屈辱条约,咸丰登基后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罢免主和派代表军机大臣穆彰阿,第二件大事就是从重嘉奖组织百姓阻止英国商人住进广州城的两广总督徐广缙和广东巡抚叶名琛!
结果这一手也收到了让咸丰满意的效果,不但关于和洋人交涉的麻烦事几乎消失不见外——虽然这是因为徐广缙和叶名琛故意扣留,朝野上下也响起了巨大的反洋排外声音,臣子奴才纷纷以反洋仇洋为荣,彻底断绝与洋人通商贸易的呼声也是此起彼伏,如果不是还有长毛发逆这个内患,咸丰肯定已经效仿他那位脸上长有许多特殊印记的先祖康熙大帝,下圣旨把所有洋人撵出大清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杨文定与袁祖悳分别弹劾吴健彰的奏折送到京城后,自然收到了让他们满意的效果,而对吴健彰祖孙来说更加倒霉的是,虽然现在的首席军机大臣祁寯藻相对来说不是那么保守愚昧,比较能够接受新兴事物,可是杨袁二人的奏折,却偏偏被军机处的排外派代表、连英国谈判代表都能扣押逮捕的穆荫首先看到,所以在大怒之下,穆荫连想都没有想,乘着咸丰来军机处的机会,直接就跳过祁寯藻把杨袁二人的折子直接递到了咸丰面前,结果这么一来,咸丰大帝当然是龙颜震怒,当场就拍桌子砸板凳了。
“胆大包天!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咸丰大帝拍着龙案咆哮道:“这个吴健彰,竟然敢纵容他的孙子公开帮助洋人传教,还敢让他的孙子帮洋人买地扩大租界,简直就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这个狗奴才是吃了豹子胆了,连这样的卖国之事都敢干?!”
“万岁,这个吴健彰本来就是一个卖国求荣之徒,做出这样的事并不奇怪。”穆荫添油加醋道:“四年前的青埔教案,他负责与洋人谈判言和,不但没有追究洋人违禁传教之罪,相反还逼迫青埔百姓筹银赔偿洋人,致使青埔民怨沸腾,也让洋人的气焰更加嚣张,现今他又纵容子孙帮洋人传教帮洋人买地,不过是故技重施,只顾讨好洋人而不顾国家大义,实在是罪该万死。”
说罢,穆荫还又忍不住补充道:“还有,江苏巡抚杨文定奏,发逆细作在长江下游活动猖獗,打的就是拜上帝信耶稣的旗号,吴健彰是广东人,与发逆贼巢广西距离极近,现在又纵容他的孙子大力传播洋教,威逼利诱大清百姓拜上帝信耶稣,这其中,恐怕还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狗贼!”咸丰骂了一句脏话,又吼道:“拟旨,立即免去这个吴健彰的一切官职,交部议处!还有,把他那个孙子也给朕抓了,交刑部一并议罪!”
事情到了这步,原本杨抚台和袁县尊的如意算盘已经达成,吴健彰和吴超越祖孙也注定要倒足大霉。然而很可惜的是,天公助恶不助善,偏偏在场的还有一个首席军机祁寯藻,人品勉强还算不错的祁寯藻既是和吴健彰那个已经蹬腿的靠山多少有些交情,又颇为不满穆荫跳过他直接向咸丰递交地方奏折,所以为了体现自己首席军机大臣的威严,祁寯藻便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道:“万岁,杨文定与袁祖悳奏报之事虽然可恨,但通篇都是具报,并未出示真凭实据,仅凭此就将吴健彰革职拿问,似乎有些过于操切,以臣之见,最好是详查之后再定罪不迟。”
“还查什么查?”早就瞄上祁寯藻位置的穆荫反对道:“吴健彰不过是一个小小道台,先革职拿问,然后再查他的罪行又有什么影响?”
“穆中堂,恕老夫提醒一句。”祁寯藻不动声色的说道:“吴健彰确实只是一个四品道台不假,但他还是主持征收关税的上海海关监督,户部给上海海关裁定的关税征收数额是四万两千两,但吴健彰去年却为朝廷征收了三十三万多两银子的关税,数额位列五大海关之首,超过朝廷要求征收数额的八倍还多,户部因此专门下文嘉奖。似这般征税得力的官员,仅凭一道具报和一道凭空猜测的奏折就把他直接革职拿下,是否有些过于操切?”
穆荫语塞,咸丰也有些动摇——现在的大清朝廷为了平定长毛乱匪,事事处处都要用钱用银子,军费开支十分惊人,海关这个越来越重要的财源确实不能有什么闪失。而铁了心想靠排外反洋讨好咸丰的穆荫眼珠子一转后,又说道:“万岁,既如此,那不如派遣一名钦差大臣前去上海查办此事,若杨文定等人所奏属实,就让钦差大臣把吴健彰就地革职拿问,也让钦差大臣顺便查访一下上海海关的关税征收情况,看看这个财源重地是否有官员胥吏中饱私囊,也看看是否还有可以开源节流之处。”
咸丰一听十分满意,立即点头同意,而祁寯藻和吴健彰是既无亲又无故,刚才替吴健彰说一句好话不过是不满穆荫的越级奏报,现在穆荫独断专行的气焰已经压下去了,祁寯藻当然马上也是附议——祁寯藻是和吴健彰的背后靠山有点交情,但这点关系还不足以让祁寯藻为了吴健彰而彻底得罪一个军机大臣。接着咸丰稍一盘算后,很快就又说道:“那好,就派工部尚书翁心存为钦差大臣,立即赶赴上海查办此事,若杨文定等人所奏属实,就把吴健彰和他孙子立即拿下,押来京城交部议罪。再让翁心存顺便查访一下上海的海关税银征收情况和详细帐目,若有官吏贪污之事,一并拿办!”
穆荫一听大喜,立即下跪领旨,屁颠屁颠的跑去替咸丰拟旨。祁寯藻则眼皮微微一动,知道咸丰是铁了心想要吴健彰的脑袋——因为工部尚书翁心存不但是朝廷里的清流领袖,素来与吴健彰这类的捐班不共戴天,还是朝廷里的排外派代表,一向仇恨洋人入骨,咸丰点名派翁心存去查办吴健彰,其用意自然是不想轻饶了吴健彰祖孙。——不过嘛,还是那句话,反正这事不关祁大军机鸟事,祁大军机当然也没有反对阻止。
顺便说一句,这个叫翁心存的工部尚书,朋友们或许不是很熟悉,但他有一个儿子的名字朋友们肯定知道,很巧的是,翁心存这个儿子刚在顺天府乡试中中了举人,正好就在翁心存的身边,也正好有空…………
…………
人在上海,吴超越当然不知道京城里已经有人在铁了心整他,也因为工厂设备还要从香港和英国运来的缘故,吴超越这段时间还闲散得厉害,每天除了调戏漂亮丫鬟外,最多就是到码头到租界去闲逛,结识共同语言比较多的洋人朋友——在这个时代,也确实只有洋人和吴超越的共同语言要多一些。同时在吴超越的一再劝说下,几个洋神父也已经在商量如何联手开办教会学校,为穷苦百姓的孩子提供免费教育,只是这样的好事也不是一蹴能就,同样需要时间筹划和准备。
其间也多少发生了一点让吴超越颇意外的是,之前一直不怎么看好吴超越搞工厂的吴家打手刘丽川,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两次三番的跑来打听吴超越与洋人合伙建工厂的事,最后一次还干脆要走了一份吴超越多印的招标邀请书。吴超越疑惑问起原因时,刘丽川也说了实话,道:“是我那个拜把兄弟周立春要的,你不是要让他帮你从青埔工人吗?他对这件事有些动心,但还是有点怀疑,所以想多了解一点你和洋人联手建厂的事,这样才敢放心回去劝说同乡来上海给你干活。”
一听觉得是好事,吴超越便也没有怀疑,很大方的就让刘丽川拿走了一份印给洋人的招标邀请书,还要刘丽川帮自己多劝劝周立春父女睁眼看世界,不要总想着借助帮会力量收什么保护费,既挣不到什么钱又伤天害理。刘丽川一口答应,又笑眯眯的说道:“超越,你立春叔这段时间对你的印象好象有点改观了,你和我那大侄女的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要不要源叔再帮你说说?”
对周秀英的容貌脸蛋,吴超越倒是一百个一万个满意,可周秀英那脾气吴超越实在有些吃不消。所以听了刘丽川的话后,吴超越虽然多少有些动心,却还是摇头说道:“算了,除非你那侄女答应成亲后每天晚上亲自给我洗脚,还不准动不动就发脾气,否则我绝不考虑。”
刘丽川一听翻白眼了,心说就大侄子你那模样,不给我那漂亮侄女端洗脚水就该阿弥陀佛了,还想让她给你天天洗脚,做梦去吧你!所以刘丽川也没再提这件事,马上就拱手告辞,留下其实非常垂涎周秀英的吴超越在房里心中幻想,“有什么办法让那只母老虎改掉坏脾气?如果能让她贤惠温柔点,我吃点亏也愿意啊。”
又过了几天,闲得实在是无聊,吴超越便再一次领着吴大赛等狗腿子来到了上海码头上解闷,而那些洋神父们虽然已经约定了分批轮流来码头上传教,不再全部蹲在码头上等着,但上海码头上工人却明显已经养成了登洋船前集体背诵圣经的习惯,那怕没有洋神父盯着也会乖乖的先背圣经再上船,同时佩戴十字架的工人也明显多了不少。见此情景,吴超越满意点头之余,当然又想起了催促洋神父抓紧建学校的事。
可能是好人有好报,吴超越每次在码头上琢磨建学校的善事,都能碰上他其实非常垂涎的小美人周秀英,结果这次竟然也是这样,稍一转目间,吴超越竟然又看到了周秀英——小丫头已经换回了第一次和吴超越见面时的渔民打扮,还把渔船摇到了外洋码头的旁边,正在向过往的路人兜售鲜鱼。
有段时间没见到周秀英,吴超越实在心痒难熬,干脆就直接跑到了周秀英的鱼滩旁边,故做随意的问道:“世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卖鱼了?鱼市不是在吴淞江那边么?”
早就看到吴超越的周秀英仍然还是一副冷漠表情,故意不去直视干瘦如柴的吴超越,冷冷说道:“今天打到的鱼太多,在吴淞江码头上卖不完,扔了可惜,这里人多,就摇船来这里卖了。”
“这就对了,不要因循守旧,要学会变通。”吴超越用教训的语气说道:“谁说鱼一定要在鱼市卖,那里人多那里卖才是聪明的做法。怎么样,生意一定很好吧?”
白了吴超越一眼,周秀英冷笑说道:“抱歉,你说错了,这里的人是多,但工人都太穷,舍不得吃鱼,有钱人又习惯了到鱼市卖鱼,所以我到现在才卖出去两条鱼,正打算收摊或者降价,以后也不会再来这里卖鱼了。”
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吴超越苦笑说道:“万事开头难,刚开始是肯定不会生意太好,不过没关系,到散工的时候你的生意肯定会好,到时候肯定能全卖完。”
“如果卖不完怎么办?”周秀英冷冷问道。
“我买,我全买。”吴超越想都不想,脱口就说道:“我买了给双刀会的弟兄加菜,不管有多少我都买。”
听到这话,家境其实只能算小康的周秀英多少有些动心,又迟疑了一下,周秀英还破天荒的对吴超越有了点好脸色,问道:“问你件事,那些洋人那么有钱,为什么他们不向我买鱼?来过好几拨洋人,都是看了看鱼就走,没一个买的,难道洋人不吃鱼?”
粗略的看了一眼周秀英卖的鱼,吴超越耸耸肩膀,说道:“不是洋人不吃鱼,是他们只吃刺少肉厚的海鱼,比方说三文鱼和金枪鱼之类的,你卖的不是鲤鱼就是鲫鱼、鲈鱼,还有连我们上海人都觉得刺多的刀鱼,洋人当然吃不下去,也就不会买。”
周秀英恍然大悟,又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说的那些洋鱼,真的刺少肉厚?和我们大清的鱼比,谁的鱼好吃?”
有了在美女面前卖弄的机会,吴超越当然不会客气,马上就点头说道:“三文鱼和金枪鱼确实是刺少肉厚,那些鱼不但鱼刺少,鱼刺还非常粗大,很容易就可以和肉分开。至于说到味道,各有所长的,淡水鱼鲜美甜嫩,海鱼肥厚油多,好的海鱼肉比嫩牛肉都好吃,看各人的习惯和喜欢。”
见周秀英听得入神,吴超越忍不住又说道:“不过从健康的角度来说,还是洋人喜欢吃的海鱼对身体更好,鱼肉里寄生虫少,又富含不饱和的脂肪酸,吃了对脑子和身体都有好处,还不容易发胖。如果世妹你喜欢吃生鱼,那更是要首选洋人的海鱼,吃我们大清产的淡水鱼,一不小心肚子里就会长虫子。”
吴超越这番话,周秀英就听懂了最后一句,好奇下刚想问为什么吃淡水鱼肚子里会长虫子,不曾想旁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个陌生声音,操着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北京官话冷笑道:“危言耸听,我华夏子民吃了几千年的鲤鱼刀鱼,会连洋人吃的鱼都赶不上?崇洋媚外,可笑,可笑!”
听到这话,吴超越当然是惊讶回头,却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老一少两个男子,老的六十来岁花白胡须,年轻的二十二、三岁,模样甚是英俊,同时两人的容貌也十分相近,似乎是父子或者祖孙关系。而那年轻男子见吴超越回头来看自己,便又冷笑说道:“这位兄台,听你言语,似乎对洋人十分推崇,爱屋及乌把洋鱼都置于大清鲜鱼之上,如此自甘洋人之下,是否太过乎?”
“小子,你说什么?”终于轮到吴超越的狗腿子吴大赛发威了,马上跳出来习惯性的恐吓道:“你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兵备道的吴少爷,听说过没有?”
“兵备道的吴少爷?”那年轻男子的眼睛没来由的突然一亮,脸上还露出了神秘笑容,拱手说道:“吴少爷,久仰大名了。”
“客气,客气。”吴超越拱手还礼,疑惑问道:“兄台的高姓大名是?”
“在下姓翁。”那年轻人十分傲慢,仅回答了自己的姓氏,然后又说道:“吴少爷,在下姓名并不重要,在下只是奇怪,你说吃我们大清的鱼会肚子里长虫子,典出何处?在下孤陋寡闻,为什么从未听闻?”
有些不满那姓翁年轻人的傲慢态度,吴超越本来懒得和这种读八股读傻的傻叉废话,那曾想另一边的周秀英也说道:“对,你说吃我们大清的鱼肚子里会长虫子,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我从小到大都是吃鱼,怎么肚子里没长虫子?你该不会是胡说八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