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八荒录
山海八荒录 !
“杀!杀!杀!”孙胡毛发皆张,凶威毕露,一跳横越半空数丈,直扑巴雷而去。
四周马化纷纷狂吼应和,一时杀声震天,一股股暴戾的浊气不断升腾,汇成一片惊涛骇浪,冲击得巫族众人心惊胆寒,手脚发软。
眼看孙胡扑近,挥起的拳头相距巴雷不过数尺,一匹斗篷仿佛垂天之幕,蓦然挡在孙胡跟前。斗篷一抖一颤一摇,生出层层风墙,卸去孙胡重如千钧的拳劲。
“这位马化朋友,有话好说。”斗篷一转,哗然披在风语身后。他稍一犹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孙胡拱拱手,施了一个马化的问候礼。
孙胡睥睨了对方一眼,收起拳头,目光闪动:“你想说什么?”
风语再次拱手:“俗话说,和为贵。不知这所寨子哪里得罪了马化朋友?在下愿意当个和事佬……”话未说完,他眼前一片火光喷涌,风语骤不及防,勉强身躯微侧,向旁疾闪。
一束烈焰从他腰际擦过,紧接着,一个沉重的硬物呼啸而至,猛然撩中他的膝盖,风语飞跌出去,面色惨白,髌骨碎裂成渣。
“区区一个风媒,也想架咱马化的梁子?你配吗?”孙胡狞笑着啐了口唾沫,手中的烈焰赤铜棍吞吐火焰,飞快旋转。这个风媒够蠢,空有一身炼气还神的武道修为,却废话连篇,以致被自己偷袭得手。要不然,自己还得大费手脚。
远处的风媒纷纷怒喝,催动羚蜥奋勇反扑。他们先前尚留余地,采取游斗,如今个个红了眼,拼尽全力冲杀。
一个风媒仰头灌下一大筒烈油,肚子高高鼓起。他张口一喷,一道粗长的烈焰呼啸射出。一头马化被喷个正着,化作汹汹火人,奔逃惨叫。火焰又波及另外几头马化,披挂的藤甲一触即燃,痛得满地打滚……
一个风媒灵巧钻入羚蜥腹下,躲开马化的拳头,双手一抖,一只只彩球漫天射出。“砰——砰——砰!”彩球相互撞击、炸裂,无数尖针从球内绽开,暴雨般向四周迸溅。马化悲号连连,疯乱挥臂,双眼扎满密密麻麻的针刺……
还有的风媒一抖斗篷,掀起一片片浓烟密雾,笼罩四方。马化双目难辨,遭烟雾一熏,流泪咳嗽不止。突然小腹一阵绞痛,竟被一柄铁刺扎进来,踉跄倒地……
“变阵!”孙胡厉声怪啸,烈焰赤铜棍高高扬起。马化霍然散开,由三角冲阵转为一字长蛇阵,长蛇灵活游动,首尾相应,在巫族和风媒之间来回穿绕,逼使风媒无法施展大范围的袭杀,不得不近身缠斗。
孙胡的烈焰赤铜棍顺手一挥,砸向风语。风语斗篷起伏,带动身躯来回飘动,避开棍袭。孙胡冷笑一声,烈焰赤铜棍转动如轮,强烈的气劲暴涨而出,连成一个个庞大的气轮漩涡,把风语笼罩在内。饶是对方身法飘忽,也不由渐渐迟滞,加上膝盖碎裂,动作愈发笨拙。
“呼——”烈焰赤铜棍的棍头一点,再度喷出大蓬火焰。此火采集地心母炎而淬,色泽莹蓝,灼烈纯正。火焰所过之处,空气仿佛水波荡漾,发出“滋滋”蒸发之声。
风语心头一凛,全力展开斗篷,掀起滔天大风。风吹烈火,火势倒转,反向孙胡卷来。
孙胡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之色,不躲不闪,冲上去挥棍直劈。“着!”随着孙胡暴吼,烈焰赤铜棍上镌刻的符纹光芒一闪,犹如长龙汲水,将烈焰悉数吸附。
“嗞啦”一声,棍头劈中斗篷,斗篷顷刻焚烧。风语神色陡变,迅猛的狂风从全身鼓出,将蔓延而来的烈焰吹开,同时借助风力推送,身形向后飞退。
孙胡早已一个纵跳逼近,长棍抖手甩出,砸向风语前方,迫使他身形一顿。孙胡趁势手臂伸长数尺,一把扣住风语后背。“咔嚓!”数根椎骨被硬生生抓断,鲜血泉涌而出。
“乖乖给咱回来!”孙胡猛一发劲,体内凶悍的浊气沿着五指,排山倒海一般冲向风语内腑。风语痛哼声中,鲜血狂喷。
“轰!”一个拳头挟着隆隆雷音,突如其来,直奔孙胡腰肋。恰是孙胡招式用老,五指被风语牵制之时。
“来得好!”孙胡大吼,左拳后发先至,狠狠迎上。“轰轰轰——”眼花缭乱间,两只拳头一次次交击,以硬碰硬,以狠对狠,犹如两头凶猛的史前巨兽抵额冲撞,猛烈的浊气重重激荡,掀起狂乱气浪。
“轰!”双拳再次激烈撞击,空气爆裂,迸出一声裂石穿云的巨响。巴雷跌撞后退,神色惨淡,好不容易站稳,一口鲜血喷喉而出。他隐忍多时,抓住机会拼力一搏,却仍被孙胡霸道之极的力量击退,伤上加伤。
与此同时,一道道疾风从风语体内冲出,旋转出无数气流,挣脱了孙胡的五指。“嗤啦”铁钩般的指尖从风语背心一路滑过,撕出五条血淋淋的伤口。孙胡伸腿一勾,烈焰赤铜棍倒飞而回,棍梢扫中风语肩头,打得他扑跌出去,一连串鲜血半空抛洒。
烈焰赤铜棍接着一划,转出完美的弧线,将巴雷顺势圈入。巴雷勉强抵挡数招,不住后退。猝然间,一腿疾如电光,从绵密棍影中穿出,狠狠蹬中巴雷小腹。
“哇!”巴雷鲜血狂喷,像崩开的石块远远飞出去,重重砸落在地。
“杀!杀!杀!”孙胡杀得性起,肆意高吼,烈焰赤铜棍飞掷而出,将远处一个风媒的胸膛贯穿。
马化们业已稳住阵势,占尽上风。他们久经战场,精通杀伐,远不是巫族、风媒可比。一字长蛇战阵接连不断地变化,时而聚拢时而分散,时而齐头并进,时而环绕成圆,杀得对方血肉横飞,哀嚎遍野。
待到孙胡冲入战场,顿如虎入羊群,当者披靡。一个个风媒溅血飞跌,或胸膛或小腹或脑袋,无不被彪悍的拳头击穿大洞,全无一合之敌。
“血都不见了。”王子乔站在一具干瘪的巫族尸体旁,蹲下身,手指摩挲着地面干燥泛黑的泥土。旁边人影蹿动,纵横扑闪,却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仿佛他只是一截空洞的幻影。
“这是——”王子乔蹙眉沉思,精神力如同一张铺开的蛛网向外辐射。任何人一触及,心神立被扭曲,哪怕眼睛看到他,也无法传入脑海。
“莫非是——?”王子乔抬起头,放眼四方。无论巫族、风媒还是马化,一旦受伤,洒落的鲜血顷刻消失。似乎整片大地化为一张蠕动的贪婪巨口,吞噬血液,点滴不剩。
“血祭那玩意,得用活人才行哩。”
“一定要活人么?”
“必须是活的,这是祖上的规矩。”
霎时,他与巴雷在祭坛的对话仿如一道闪电,亮过心头。“是血祭!血祭天地,以成巫灵!”王子乔恍然大悟,巫族、风媒、马化还有那个潜入的羽族,都不过是成就巫灵的养料。他们杀得越狠,死得越多,养料就越充足。
王子乔思索片刻,突然手指划地,匆匆写了几个字:“宝叔、祭坛。”手指书写不停,“巴妹子、猪圈……头颅、梯田……溺死族人、粪坑……”随着手指划动,地上渐渐呈现出一幅模糊的地形分布图。
“还有后山!”王子乔眼神一亮,指尖勾动,补上图形最后欠缺的一角。
眼前的图画蓦然清晰,在王子乔眼中不断放大。
不是地形图!王子乔目射奇光,振衣而起。这是一个“巫”字!是巫族最古老、最原始、最神圣的鸟鱼文字!
同样也是巫族秘传的无上血祭法阵!
“始于祭坛,终于祭坛。支狩真,支野,你们真是好大的手笔!”王子乔再不犹豫,长笑迈步。
遥遥地,他听到对面山顶传来清亮的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