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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通房娇宠
通房娇宠 !

    第 54 章
    天还没亮, 程娇儿便被郝嬷嬷给叫起了床。
    她揉了揉眼睛,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绸寝衣无精打采坐在床榻上。
    四个丫头鱼贯而入, 两个搀扶着她起身, 另外两个将那大红的嫁衣铺在床上。
    程娇儿犹然还有些发懵,她终于要嫁给他了吗,这一切跟做梦似的。
    昨夜霍江悄悄把小瑾瑜给抱了回去, 刘嫂子和奶娘也跟过去了, 论理程娇儿没人吵闹该睡个好觉,只是小瑾瑜近来晚上都跟着她睡, 一下子儿子没在身边, 她心里空空的, 半夜照样醒来几次。
    浴桶里放满了玫瑰粉茉莉花瓣, 程娇儿扶着絮儿的手臂踏进去, 将身子没入水中, 她捧着水轻轻洗着脸颊,心里却在想,有多久没见着崔奕了?
    自从下聘那日起, 整整两个月, 没见过他。
    心里怪想他的。
    她深深吸一口气, 她要打起精神, 以最美的姿容去见他, 去嫁给他。
    正是盛夏,稍稍泡了一下澡, 她便出了一身汗, 身上疲惫一扫而空, 脸色也跟着红润了不少。
    丫头服侍她出浴,细细给她擦干了身子, 絮儿拿了一件樱粉色的丝绸中衣给她穿上,扶着她来到房间。
    嫁衣有两层,外衫是一件大红色鸳鸯大金地织锦通袖,整件嫁衣绣满了金线,金线上再点缀着桂花,寓意早生贵子,正面则是绣了两只金色的鸳鸯,寓意和和美美。
    里层是上衣下裙的形式,上衣用的是真丝面料,贴身又凉快。
    真正华美的是那下裙,裙摆足足有九尺长,耗费了三十名绣娘整整两个月功夫绣至而成,整个裙摆分成九片褶皱,每一褶用金线绣了一只凤凰,凤凰姿态昂扬,层次丰富,最后面那一摆的凤凰与迆地的尾裙相接,那只凤凰气势格外娇艳,翅膀上用的是点翠的工艺,整只凤凰伴随着九朵牡丹美轮美奂,一眼望过去便有种华贵的气势扑面而来。
    上身还有一层凤冠霞帔,因着天气热,丫头们便不急给她穿上。
    整个婚妆最贵重的并非是嫁衣,而是那价值连城的凤冠。
    原先程家准备的一件金丝凤凰展翅欲飞的凤冠,镶嵌各类宝石,极为华美。
    可不知道为何被崔奕知道了,隔了几天他便派人送来一顶凤冠。
    这件凤冠一拿出来,在场诸人无不惊叹。
    这是一件点翠的五凤朝阳凤冠,工艺极其繁复,正面用细细的珍珠镶嵌了各色宝石,宝石极大,五色宝石并珍珠宛如一朵牡丹,而这样的镶嵌牡丹便有三朵,整件凤冠共用金丝及点翠烧制了五只凤凰,凤凰展翅欲飞伸向半空。
    宝石光泽靓丽,纯度极高,所用宝石有一百多颗,光是同样大小的珍珠米粒便有五千颗。
    整件凤冠华美无双,举世罕见。
    原先还担心那金冠配上大红嫁衣太过艳丽,如今用这点翠凤冠压着,越发惊艳华丽,庄重矜贵。
    天色渐渐亮了,全福嬷嬷并相熟的姑娘夫人都入了房内。
    一个个看着程娇儿上妆。
    程娇儿本就长得明艳,稍稍上了些脂粉,更是光彩夺目。
    论理此时此刻该有哭嫁的,可偏偏婚房内喜气洋洋,程夫人与希夫人还说起了程娇儿小时候的趣事,程敏儿与希颖两个不停打趣着程娇儿,找她讨赏,屋子内反而是笑声连连。
    直到江夫人捏着袖帕叹息了一声,
    “若是我姐姐还在世,知道娇儿得嫁当朝宰相,不知有多欣慰,有多风光,姐姐就是命苦了些,不该去的这么早....”
    话音一落,屋子里顿时静了静,程娇儿就跟着红了眼。
    她今日出嫁,虽是高朋满座,亲戚环绕,心里始终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江夫人这么一说,她才恍觉,双亲皆不在,没能亲自送她出嫁,是她最大的遗憾。
    泪水募的如潮水般涌来,一屋子人竟是纷纷哽咽难语。
    哭了好一会,郝嬷嬷才轻声劝着道,
    “姑娘莫哭了,程夫人和程老爷在天上看着呢,您今后日子过得好,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慰藉。”
    众人才渐渐的止住哭声,而此时外面传来了唢呐声。
    絮儿轻快地奔出去一听,又折回在门口探头,眸子亮晶晶道,
    “是姑爷来了!”
    屋子里顿时个个扬起笑脸,丫头们簇拥着程娇儿重新上妆,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此时的前院气氛倒是有些凝滞。
    程府大门紧闭,里面宾客满座,而廊下更是聚满了今日拦婚的少儿郎。
    其中一人悄悄躲在墙头下,朝外面张望,打探敌情。
    “不好,程云,来者不善啊!”
    “来的是谁?”程云今日也穿了一件红色喜服,衬得他越发俊朗潇洒。
    他立在廊下,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就知道迎亲队伍已经快到门口。
    那少年啧啧感慨,一脸汗颜跳了下来,
    “崔相带了三人来迎亲,打头的便是礼部侍郎瞿景。”
    瞿景乃当朝长公主的驸马,皇帝的亲姐夫,年纪比崔奕稍长,是在崔奕之前的状元郎,曾经也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均是气息一窒。
    又不是不知道程家人丁单薄,这一拉就拉一位重臣。
    崔相够狠的!
    程云拧着眉问道,
    “还有谁?”
    “这第二个是巡防营的统领谢科。”
    谢科被誉为玉面郎君,文武双全,是陈郡谢氏的嫡长孙,性子沉稳很受崔奕倚重。
    程云听到谢科的名字,眉头顿时大皱,
    “我不是叫他别来嘛,他怎么被崔奕怂恿地来凑热闹了?”
    上次程云与谢科一同抓补慈恩,渐渐有了交情。
    程云知晓谢科是崔奕麾下大将,趁着崔奕不在场时,悄悄拉着谢科去吃了一顿,便嘱咐他,迎亲那日谢科不要跟来。
    本身程家这边也没几个能镇场子的,崔奕本人就很难对付了,若是再拉来谢科,必定是摧枯拉朽式的迎亲,程云面子上难看。
    哪知道谢科明明答应地好好的,现在居然反悔了。
    程云气青了脸,咬着牙问道,
    “还有一个是谁?”
    “新科状元萧旭。”
    没错,这是新鲜出炉才一个月的当朝状元。
    程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这个崔奕,砸场子来了!
    院内众宾客隐隐藏着笑。
    唢呐声震耳欲聋,逼近大门。
    众人见程云脸色不好,一个个暗乐。
    其中一人憋着笑劝道,
    “程将军,谁叫你先前压崔相压得太过,朝堂上怼人家就算了,愣是拦着妹妹不让人家见,人家崔相今日就是扬眉吐气来了!”
    “可不是嘛!”
    “凭着崔相一人今日也该是吊打咱们,可他偏偏还拉了两位当朝重臣,一位未来·阁老,程将军,我看您就放弃吧。”
    那人只差没说,乖乖开门,直接让人进来吧,堵门肯定是堵不住的。
    那三人的名头,光听一听就腿软,谁还敢上前去拦人哪。
    希简听着也是头大,走到程云身边拍了拍他肩膀道,
    “云弟,你今日是大舅子,站在那儿受崔相一礼,这脸面已经很足了,其他的就别想了,人家文武双全,样样精通,咱们拦不住啊!”
    程云深吸一口气,沉着脸喝道,
    “不行,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决不能示弱于人,正因为他们个个都厉害,咱们才要干一场,不能让他们轻易破门。”
    “对了,诗词歌赋咱们比不过,比武咱们还能差?就算比武不行,咱们还可以来别的法子?决不能让他们轻易入门!”
    “原先那些法子通通不行,想,给我临时想出法子制住他们!”程云在廊下急得团团转。
    众人哭笑不得,只得硬着头皮琢磨。
    里面的人绞尽脑汁试图为难迎亲队伍时,外面倒是一片喜乐祥和。
    全城百姓,万人空巷,纷纷涌入程府门外,想看当朝宰相是如何迎亲的?
    结果瞅见那迎亲队伍,一个个瞠目结舌。
    知道的,明白这是来迎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晋派了最强的重臣天团去谈判呢!
    瞧那一个个穿着品阶官服,器宇轩昂的,光看着就养眼哪!
    “这程家姑娘真好命啊,这样的迎亲架势,还是头一遭吧。”
    “可不是嘛,果然京城第一美人儿就得配最好的男儿。”
    “程家兄妹算是熬出头了。”
    虽然程云绞尽脑汁想要给自己挣回面子,可这第一关还是轻而易举叫瞿景给破了。
    崔奕领着众人言笑晏晏涌入庭院。
    程云只得亲自下场,只是谢科也不是好对付的,两个人堪堪打了个平手。
    到了第三关,便是希简来压轴。
    希简出身泉州巨富,在这权贵遍地的京城实在是不够提一嘴的,只是他一袭黑衫,气度从容立在厅下,还是叫人眼前一亮。
    希简个子挺拔,一双黑眉如剑鞘,皮肤虽有些黝黑,却是十足的阳刚之气。
    他面前摆了一副图具,看样子倒是像航海图,图旁还有几个写着国名的棋子。
    “可否请萧少爷将这些国家给标上。”
    萧旭凝了凝眉,立在棋盘面前寻思。
    面前显然是一副南洋航海图,图上显示经过几个南海小国,可到底哪个小国在哪里,得标上去。
    众人没料到这第三关竟是如此奇妙的题目。
    瞿景与谢科立在崔奕左右,都有些犯难。
    “不错啊,崔相,这夫人的表兄倒是个有才的。”
    “那是自然,”崔奕含笑点头,“听闻他四岁就随家中长辈下南洋,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是位难得的奇才。”
    “这一关萧旭对上他,有些难。”
    萧旭也算博览群书,可对这航海是一窍不通,而且这种航海图一向是各航海世家的机密,一般人也不会拿出来,虽然希简这图很是粗略,却也是罕见的,看来为了能给程云震住场子,希简是下了血本。
    萧旭凭着学识标了三个国家上去,最后就苦笑着回头看向崔奕,
    “表舅,我只能帮您到这了。”
    崔奕哈哈大笑,抬步上前,扫了一眼那航海图,就把剩下的一个不落地标上。
    希简见他速度奇快,很是吃惊,
    “崔相见过航海图?”
    崔奕颔首一笑,“若是连航海图都没见过,我又如何当这内阁首辅?真当你们泉州市舶司是吃干饭的?”
    希简一楞随即恍然一笑,原来他们泉州世家引以为傲的东西,早已落入朝廷之手。
    他长长一拜,“在下拜服。”
    三关皆过,能逼得崔奕亲自出手,程云也算撑住了场子。
    最后崔奕上前来到程云和程聪跟前。
    今日坐在高堂之上的是程聪。
    程聪也是前几日才赶赴京城,为的就是给侄女撑场面,可他先前只是金陵小官,乍然见到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当朝内阁首辅崔奕,双腿都在打软。
    他记得有一年崔奕南下金陵,金陵全部官员前往码头去迎接,当日知府设宴款待崔奕,那伟岸高大的男子坐在人群正中,气势卓绝,巍峨如松,他远远辍在人群后头,都不够上前与他说句话的。
    如今崔奕来到他跟前,行晚辈礼。
    眼瞅着崔奕下拜,他下意识就要上前搀扶,却被程云生生给扶住了。
    比起程聪满脸汗颜,程云倒是从容不迫受了崔奕的礼。
    最后他将程娇儿的谱牒,亲自交到崔奕手里,神色凝然,带着几分恍惚道,
    “我把她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语气竟是有几分酸涩。
    崔奕对上程云微红的眼眶,也没多言,只是郑重一拜。
    接下来便是在程家匆匆用了午膳。
    往日大家在崔奕面前不敢造次,今日却是个个大着胆子上来敬酒,因着崔奕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这里的酒全部是瞿景等人给挡住了。
    宴席结束,崔奕前往二门接人。
    程娇儿被人搀扶着来到了二门门口,她披着红盖头,只看到脚下一方天地,日头很晒,她浑身冒着汗珠儿,头顶厚厚的凤冠,喘息不止。
    崔奕远远地瞧着一端庄的美人儿立在那里,虽然看不到她的相貌,可那一身的明艳也足够叫人想象她的美。
    他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迈着郑重的步子上前。
    今日他穿的是一品大红官服,衬得他年轻了几分,气质也越发清朗。
    程娇儿看到一双黑靴落在跟前,便知是他,她浅浅的笑了起来。
    崔奕拉住了她的手,两个人手上都有些汗液。
    温度顺着掌心传递到了彼此的心尖,崔奕用力握了握,一颗汗珠儿落入程娇儿的眼底,她累得眼前一黑。
    崔奕见状连忙扶住了她,再看看日头,愣是顾不上礼节,干脆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四下皆是一片惊呼。
    程娇儿拿着帕子擦了擦眼前的汗,干脆倚在他怀里,不管了。
    反正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她习以为常。
    大家又笑了起来。
    崔奕就这样把她抱上了花轿。
    入了花轿,一股冷气迎面扑来,程娇儿顿时神智回清。
    崔奕低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你好好坐着,轿子里镇着冰块,待会若是不舒服了,就自个儿把面纱揭下来,等快到了我会喊你。”
    许久不曾见他,熟悉的嗓音骤然在耳边响起,程娇儿心尖微微一颤,她吐着娇息,缓缓点了头。
    明明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了,今日大婚,她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嗓子跟黏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崔奕扶着她坐稳,才退身出来,再翻身上马,手一扬,侍卫唢呐吹起,迎亲队伍朝崔家进发。
    嫁妆一抬又一抬紧随其后,十里红妆,香车满路,轰动全城。
    百姓夹道相望,那红色的迎亲队伍仿佛是游龙一般穿梭在京城大街小巷。
    苏凌霜独自一人坐在一间茶楼,目色淡然望着底下那高坐在马背上的男子。
    她视线渐渐恍惚,心口不知不觉凝结如霜。
    这样的画面她曾经想象过多少回?
    自从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要嫁给崔奕,家里的姑姑出嫁时,她便天真无邪地畅想,他穿上喜服是什么样,他来迎亲会是怎番场面?
    每个人都羡慕她,许了个好郎君,她也是这般想。
    只是盼来盼去,却唯独没料到,他穿上喜服时,迎的是别人。
    擒起一杯烈酒,仰头一饮而尽,一行清泪滑下,苏凌霜深深闭上眼,再也不忍心去瞧那马背上的人。
    宾客渐渐散去,程云独自立在门口,目送那迎亲队伍远去。
    嫁妆井然有序出府,他也将唯一的妹妹亲手交给了别人。
    现在,府内就剩下他一人。
    离开的不仅是喧嚣,还有唯一的温情。
    最后一抬嫁妆出门后,他才缓缓回过神来,不知何时视线已模糊,他用力擦了擦,转身回了院内。
    下人都在打扫庭院。
    程聪被叫去了后院。
    希简忙着打点生意去了。
    他独自一人来到书房。
    扑面而来的孤独将他整个人淹没,他枯坐在案后,垂下了眸。
    恰在这时,一小厮抱着一个包裹进来了。
    “什么事?”
    程云头也没抬,伏在案后,语气沉沉。
    小厮懵懵懂懂将包裹放在案上,低声道,
    “少爷,这是大小姐嘱咐小的交给您的。”
    小厮说完这话就掩门而出。
    程云微微愣住,抬眸视线落在那包裹之上,瞧着像是衣裳,他立即打开,里面有几件直裰,几件袍子,用的都是他喜欢的颜色和面料,还有鞋面袜子汗巾中衣之类,大大小小二十来件。
    全部是妹妹亲手缝制的。
    程云瞧着那熟悉的针脚,泪水顿时汹涌而出。
    前阵子他看着崔奕穿着妹妹做的衣裳,不是没吃过味,妹妹大庭广众之下不是奔向他这个亲哥哥,而是栽入崔奕的怀里,他不是不生气。
    但此刻看着这个包裹,什么气都没有了。
    程云抱着包裹泣不成声。
    那憨丫头还算有点良心。
    乌金西沉,最后一抹残阳在院墙洒下一抹余晖,随后坠入云层之后。
    他嘴里的“憨丫头”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婚仪,被送入了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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