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芳华
国色芳华 !
六K——基础和为打赏加,继续求粉票。
——*——*——*——
牡丹示意雪娘坐下:“你不知道什么?你为何会觉得我讨厌你?”要她说实话,雪娘今晚举动实是不太讨人喜欢,不过要说有多讨厌,也说不上,因为她觉得情有可原。
雪娘突地收住了哭声,偷瞟着牡丹,灯光下牡丹笑容非常柔美,带着一种宁静温和。就和她第一次看到牡丹时候一样,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她由不得怅惘轻轻叹了口气,小声道:“反正我就是让你讨厌了。要是我,我也会很讨厌我这种人。又粗鲁,又笨,又傻,没眼色,只顾着自己,要紧是不讲义气。”
她再傻,也从蒋长扬那些表现里知晓了点事,蒋长扬与牡丹之间,大概并没有单纯救命之恩那么简单。起码,他对牡丹态度绝对不像对自己。想来也是,牡丹比自己美丽,又比自己能干温和,人家自然是愿意喜欢牡丹。说不定牡丹也喜欢着蒋长扬,不然雨荷也不会那样厌憎地偷偷瞪自己,自己今天做这些事,指不定已经让牡丹厌恶了自己,以后再也不肯和自己来往了。
牡丹听到雪娘说她自己不讲义气,知道雪娘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本想解释一通,又觉得解释不清楚,也无从解释起,低头一想,索性道:“你今日确是有些不讲义气,也不讲道理。”
雪娘本以为牡丹会如同往日那般宽慰自己,没想到她一开口就确认了自己不讲义气,不讲道理话,不由有些傻眼。
牡丹正色道:“我很高兴你不计较门庭,把我当朋友看,可是你需知晓,既是朋友,就要互相爱护,互相体谅,互相照料才是。朋友是拿来依靠,拿来体贴,志同道合人,可不是出气筒,不是高兴时就抱着叫好,不高兴了就可以任意欺负出气人。”
雪娘只觉得耳根发烫,一下子就站直了,看也不敢看牡丹,垂头望着地板低声道:“何姐姐,我……”
牡丹继续道:“你今晚几次拿我发脾气,又几次和我道歉。因为我把你当朋友看,珍惜你我之间情分,所以我能体谅你年幼,心情不好,情有可原,不会太放心上;但若是旁人,可不会有此种心情去体谅你,只怕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要对你敬而远之。真性情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分寸,长此以往,再好朋友也会生分。”她不是雪娘长姐,也不是雪娘父母,话只能说到这个份上,雪娘愿意听多少,可就不是她能控制了。
雪娘微张了嘴,抬起头来看着牡丹,半晌才道:“何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拿你乱发脾气。请你原谅我。”
牡丹伸手拉她坐身边,笑道:“今夜不过是小事,我不生你气。再说后来那些厚脸皮臭男人挤过来时候,你不也只顾着帮我么?”
雪娘不好意思红了脸,忍了又忍,非常小声地道:“我那是应该。我今晚举动让人很讨厌吧?”
牡丹知道她是问蒋长扬,便实事求是地道:“虽说人与人相处,不能只凭一两件事情就判定一个人性情如何,但先入为主,大家总是会以初次见面留下印象去评判一个人。第一印象不好,以后再想扭转过来,往往需要费很大力气,却也只是事倍功半。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是什么样人,就是什么样人,后总能让人知道。”
不会了,他连多话都不肯和她讲一句,知道了又如何?不喜欢还是不喜欢。他心目中,自己也许就是那种不顾朋友义气,什么都想抢小人,可她不会做那种人。雪娘脸色有些发白,盯着烛火看了良久,方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来:“何姐姐,你以后还会把我当朋友看吧?我再不会做同样事情了。”
牡丹扶住雪娘肩头,笑道:“交个朋友不容易,我自然还把你当朋友看。”她说这些话,雪娘也许听进去了,但不会很明白,很透彻,可总有一天,雪娘总能明白过来。
雪娘眨了眨眼,含泪笑道:“何姐姐,我好饿,还好累。”
牡丹见她虽然还哭丧着脸,但明显不像先前那样子了,便扬声叫雨荷送宵夜上来。付妈妈进来,看到二人又和好如初,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
牡丹一觉睡到第二日午间,临到吃午饭才知雪娘还未曾起身,付妈妈又曾交代别去打扰她。心想雪娘大概回去后伤心难过睡不着,又或是哭泣肿了眼,不好意思见大家也是有,也就不管雪娘,只吩咐阿桃,若是雪娘一起身就忙着送饭食过去而已。
牡丹吃过午饭,换了身方便做事半旧灰色粗绸窄袖短襦,六幅短裙,又去检查昨日浸下种子,但觉种皮已经发软,种子也吸足了水分,便命人去准备草木灰来拌种子,准备播种。
正忙碌间,付妈妈来了。牡丹忙停下手上活计,去招呼她:“妈妈请坐。”又叫雨荷送茶汤上来。
付妈妈却不坐,直直地对着牡丹就行了个礼,不等牡丹去扶,又起了身,含笑道:“老奴替我家夫人多谢何娘子教导了雪娘,没有让她闹出笑话来。”
雨荷不知付妈妈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倒像是指责牡丹越俎代庖一样,当下便朝阿桃使了个颜色,示意阿桃去端茶,她自己立一旁看着。
牡丹却想着,大概是雪娘将自己那席朋友论说给付妈妈听了,便笑道:“让妈妈笑话了,教导不敢当,也说不上,就是姐妹间一些知心话而已。我忝长几岁,未免托大些,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妈妈替我和雪娘分辨些儿。”
付妈妈见她不急不躁,不骄不傲,说话也客气谦和,是喜欢,笑道:“雪娘天真娇惯了些,却不是不懂得好歹,不讲道理人。她说您好,您一定就好。想来这以后,她是要知晓些事儿了。”说完接了阿桃递过茶汤略略饮了两口,告辞而去。牡丹自领了正娘等人将拌过草木灰种子拿去畦上播种不提。
每种完一个品种,牡丹就将事先准备好写上品种名称小木牌插上,土上浇透水后,又用茅草盖上,然后就只等三十天后种子生根,来年二月幼苗出土。
牡丹收拾完苗圃,已是彩霞满天,雨荷早备了水一旁候着,见她过来,赶紧替她浇水洗手,又拿了香澡豆替她抹上,将指甲缝都细细洗刷干净了,劝道:“丹娘您虽然喜欢,但也莫要事事亲力亲为,这些重活儿哪里是您做?”
牡丹笑道:“我又没做什么,不过就是插了几块小木板,盖了点茅草而已。挖地洒水都是旁人呢。”
雨荷道:“您若是不放心旁人,日后就指着奴婢来做。”
牡丹知雨荷心疼自己,便笑道:“你莫想着你能躲得清闲去,等到白露之时,我要嫁接牡丹,又是个重活儿,不知要忙多少天,日日都不得闲,少不得要你跟着一起忙,到时候可别和我哼哼累。”
说到这个,牡丹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忧虑。这些牡丹种子发芽开花都是几年之后事情,明年春天要想打出自己品牌名声,主要还是要依靠嫁接牡丹花才行。那么,能够娴熟嫁接花匠所起作用相对来说就十分重要,可惜有这手技艺人要么就是自家也有花园苗圃,要么就是早被人高价定了去。那些闲着,却又因为不知道对方根底,她根本不敢请。唯有从前刘家时那个姓郑花匠还算得用,可惜人又还刘家用着,不好去挖了出来。
雨荷见牡丹直皱眉头,忙道:“丹娘又焦虑什么?说给奴婢听听,也让奴婢跟着一起想想法子。”
牡丹道:“我想花匠事情。我不能日日守这花圃里,必须得请个既可以信任,又堪用来才行。但这些日子总也访不到这合适,心里有些着急,想起那郑花匠来,只是觉得可惜了。”
雨荷眨了眨眼,笑道:“这个简单,郑花匠又不曾卖身给刘家。他主要还是伺候牡丹花拿手,那个时候为着您缘故,刘家牡丹花多,他日子自然好过。如今刘家牡丹渐少,加上主人家心里现只怕看到牡丹就不舒服,他日子大约也是好过不到哪里去。这事儿交给奴婢来办,只要有花种,有钱拿,想来他必然会来。”
牡丹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刘家人是占坑不拉性子,若是让他们知晓咱们要用人,只怕是白白养着也不肯放人。说不定还认为咱们是故意和他家作对,又平白生出些事端来。这事儿急也急不来,待我另外再打访吧。”
雨荷被她形容给逗得笑起来:“丹娘您这话说得对极了他们家可不是占坑不拉性子?您就放心吧,奴婢不会乱来,自然是要先问清楚才会开口,不给您惹麻烦。”
主仆二人携手回去,雪娘咋咋呼呼地迎上来道:“何姐姐,我适才去看了你让人建那个浴室,很不错,我回家去也要建一个,你教我”
牡丹见她两眼微肿,笑容也还有些黯然,但好歹还有精神,便笑道:“我这个浴室,其实是福缘大师做图,等我改日问过他意思,若是他同意,你就拿了去照着建就是。”
福缘和尚设计这个浴室,不过是用砖墙将房子分隔成前后两室,前室密闭,放一口盛水大铁锅,后面砌炉灶烧火。靠近墙边凿井假设轱辘提水,又墙上凿孔引水入内,屋后开沟排水。夏天自不必说,冬天却是舒服得很。当然,先进程度自然是不能和现代相提并论,但对于基建工程、化学炼造什么都一窍不通牡丹来说,已经是喜出望外。她尚且满足得不得了,不要说雪娘会心中向往。
雪娘听说还要问过福缘和尚意思,不由有些丧气:“他要是不肯,那怎么办?反正都是给了你,你爱给谁还不是给谁?只要我们不说,他又不会知道。”
牡丹道:“那不一样,这是起码尊重。我请他帮忙设计园子,他本来就没收我钱,不过收了些瓜果香料茶叶而已。若是再背着他将他图给了旁人,还说都不肯说一声,抱了欺瞒之心,那可不好。”
雪娘蔫蔫地垂了头,微微不情愿地道:“那好吧,那你一定要替我他面前多说说好话。”
牡丹一笑:“那是自然。”
雪娘眨眨眼:“吃了饭我们还去踏歌么?”不等牡丹开口,她又添了一句:“当然,是你不累情况下。”边说边看了付妈妈一眼,得到付妈妈一个称赞微笑,她不由得又添了几分喜悦。
牡丹道:“我让封大娘陪你去玩吧,我有好多事儿要做呢。过几日我要命人从城里拉牡丹花来,还有入秋之后许多花木都要移栽,得事先将该准备事情都理一遍,把事儿安排下去才行。土该松要松,该施肥得施肥,不然要出乱子。”
雪娘很是失望,但还是乖乖应了。待到夕阳西下,二人分开各自行动不提。
雪娘今日兴致没有昨日高,站树下听了一回,看了一回,觉得没有意思,就要回去。忽见邬三手里挑着个素纱灯笼摇摇摆摆地过来,朝她行了个礼,笑道:“黄娘子好,怎地今日就是您一个人?何娘子没来么?我家公子有事儿求她帮忙。”
雪娘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回头看了一眼,但见蒋长扬穿了身茶色圆领窄袖袍站不远处树荫下,频频往远处田埂上张望,分明是等人样子。不由苦笑了一声,道:“我何姐姐庄子里有事儿,忙得很,让我一个人来玩。你们若是有事儿找她,自可去庄子里寻她便是。”
邬三道了谢,折身回去低声和蒋长扬说话。雪娘又树下立了片刻,拉了丫鬟手,果断地加入了踏歌人群中。跳了一圈后,她回头去望,但见树下已经不见蒋长扬与邬三影子了,左右张望中,只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渐渐消失稻田间,去正是芳园方向。
雪娘轻轻吐了一口气,用一个大大笑容掩去了即将流出眼泪。付妈妈说得对,纵然家世堪配,纵然牡丹不见得真就与他有情,可也得看人家喜不喜欢自己。
若是不喜欢,做得再多都是白做——自那次飞马击钱之后,她又几次遇到过蒋长扬,蒋长扬从来也没有看过她一眼。她到处打听他消息,终于见到了他,他也不过是看牡丹面子上才和她说了两句话,他眼里没有她,她又何必呢?牡丹是个好人,原来又那样可怜,若是能够成就这桩好事,她也应该为牡丹感到高兴。
雪娘想到此,使劲地跺了跺脚,把所有力气都放了手脚和腰肢上,恨不得一跳跳到天亮,然后累极倦极,一觉睡到天亮,然后就什么都不想了。
付妈妈一旁看着,要上前去劝雪娘,封大娘拉住了她手,笑道:“由得她去玩,谁没年轻过?反正她们那身板儿也不似我等,睡一觉起来,三两天就好了。”
付妈妈默了片刻,微微一笑:“也是。”
牡丹领着雨荷与阿桃站堆成假山旁,与那几个工头说话拉家常,询问工期,得知年底所有工程就可以收尾,过些日子种树栽花也不会影响施工,不由格外开心。便又鼓励了那些工头一回,叫雨荷拿钱出来打赏,又吩咐下去,让去村里买口肥猪来宰,第二日给众人加菜。
众人正欢喜间,雨荷轻轻拉了牡丹袖子,低声道:“丹娘您看那边是谁?”
牡丹回头去瞧,但见李荇站柳树下,含笑望着自己。她看了看天色,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庄子就是她与雪娘两个女子住着,李荇这个点儿来,又回不去城,她又不便留他住这里,这可怎么安置才妥当?
李荇已然走过来道:“丹娘,我外出办事,寻人不见,知道你住庄子上,特意过来看看你。”又望着雨荷道:“雨荷,我赶了一路,口渴得紧,你去煎杯茶汤来我喝如何?”
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来做甚?看了人又能作甚?雨荷只一旁站着不动,佯作不懂李荇要自己退开意思,只叫阿桃:“去煎茶来,记得要用好杯子。再去问问你爹,为什么表公子来了,也不知道来禀告一声,害得表公子就这样等了半日”
阿桃委屈得要死。这又不是屋那边,而是大园子里,不过就是建了个围墙,大门都还没安上,成日里总有许多人进进出出,天色也还未黑,没有放狗,便是自由出入,谁知道谁是谁?又能管得住谁?却又害怕雨荷,委委屈屈地应了,自去煎茶不提。
牡丹见雨荷态度不好,忙咳了一声,示意雨荷收敛些:“雨荷去将那边石桌凳子收拾干净,我们那边去说话。”又笑眯眯地问李荇吃过饭没有。
李荇见牡丹没有遣走雨荷意思,摆明了是不想和自己深谈,咬了咬牙,望着牡丹可怜兮兮地一笑:“我奔波了一整日,一点饭食不曾下肚,可否让厨房做碗热馎饦来吃?”
牡丹见他脸晒得发红,看上去也似颇为疲累样子,也有些不忍,便叫雨荷去厨房备饭。雨荷撅着嘴沉着脸下去,李荇又喊了一声:“多做点,还有苍山和螺山也跟着。”
牡丹道:“他二人哪里?也让他们来喝点水。”
李荇道:“刷马呢。做好饭再叫他们也不迟。”
牡丹问他:“表哥这又是替宁王办差么?稍后只怕是要去宁王庄子上歇了?有没有让人先去打声招呼?”
李荇“嗯”了一声,欲言又止,只盯着牡丹看。
牡丹被他看得背心冒汗,只装作不知,强笑着和他天马行空地乱说一气。李荇也不说话,只侧头静静听着。
一只巴掌拍不响,牡丹声音渐渐低下来,再也找不到话可说。二人相对无言,正尴尬间,所幸阿桃捧了茶上来,这才一人捧了一瓯茶吃着,不至于完全没有事情做。
少倾,雨荷步回来,笑道:“丹娘,蒋公子来还灯笼,说是有事找您帮忙,问您可有空闲?”边说边瞪了李荇一眼,她适才从螺山那里打听来,李荇马上就要与吴十九娘定亲了,既然已经商定了终身大事,还跑来这里做什么?
“他人哪里?”牡丹听说蒋长扬有事找自己帮忙,赶紧起身同李荇打招呼:“表哥,你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李荇才似从沉思间猛然惊醒一般,道:“是那位蒋长扬蒋大郎么?”
牡丹道:“是。”
李荇道:“我今日就是来寻他。去他庄子上等了许久不见他,谁知他却来了你这里。不如把他请进来一起说话。”
雨荷一想到他马上就要与旁人定亲,却还来找牡丹,不由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带了几分炫耀地道:“昨夜丹娘陪黄家小娘子去踏歌,遇到了蒋公子,一起踏歌来着。后来他送我们回来,因月亮下去了,便借了盏灯笼给他。”
李荇若有所思:“丹娘也会踏歌了么?我还没见过呢。”
牡丹轻轻嗯了一声。
说话间,蒋长扬带了邬三进来,一眼看到李荇,有些吃惊,随即笑着抱了抱拳:“李公子别来无恙。”
李荇挑剔地打量着蒋长扬,见他立那里,笑容坦然灿烂,并看不出含了什么坏心眼,便敛了心神,还了一个礼,笑道:“小弟我才从蒋兄庄子上过来,原以为找不到人,哪晓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蒋长扬挑了挑眉:“您有事找我?”
李荇看着他认真道:“是,而且是有要事。蒋兄可否坐下听小弟细谈?”
蒋长扬有些犹豫看了看牡丹,牡丹知道他们一定是有正事要说,蒋长扬这是怕自己嫌麻烦,忙道:“你们只管谈,这里不会有外人来打扰。”边说边请蒋长扬入座,叫阿桃奉了茶,自领了雨荷去安排饭食酒水不提。
<hr/>
<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