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是这种身世
我居然是这种身世 !
无论世道多么的浑浊,却总是有一群特立独行的人,在追求一行被人当做笑话的东西。
比如说义气这个东西,不要说是那些算计起来可以伏线千里纠葛算计百年千年的山上宗门,只说江湖中已经没有多少人信奉了。
可就是这样一群人,在一个老江湖山泽野修的带领下,将义气奉行到底。
这个帮派叫做义薄云天派,共有三百七六人,练气士与纯粹武夫都有,甚至还有连纯粹武夫都不算的普通人而且职务还挺高。
为了那个进入门派没多久的姑娘,这个帮派倾其所有,死了一茬又一茬,终于把姑娘送到了虎牢山。
自那之后,义薄云天派在剩余成员的努力下,竟然就在深山老林里面扎根了,而且还他娘的能够开枝散叶,附近的村民都很喜欢这个帮派,愿意家中子女加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个姑娘已经是地仙境界了,但她却没有选择报仇,因为她知道如果去报仇自然能够成功,她有把握拆掉那个门派的祖师堂,但她也要死。
她并不怕死,但却知道如果她死了,那么义薄云天派就也要覆灭了。
已经修成人形的老虎告诉姑娘,他说道:“义薄云天还在,这江湖就好像还有点希望。”
姑娘依偎在老虎的怀里,选择将仇恨的心放下。
后来姑娘和老虎在一起了,成了人人称羡的山上道侣,义薄云天派的师兄弟们哭爹喊娘,他们高兴也难过,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孩子出嫁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们的结合,给了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山上门派机会,他们说一人一妖的有违天道。
后来儒家书院给压了下去,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人家真心相爱关你们屁事?
可是没过多久,江湖上就流传一个说法,说义薄云天派为了得到庇护,将女子献给山中大妖,现如今那女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需要同道中人去拯救。
然后还不等儒家书院做出反应,各大门派对虎牢山已经展开了围攻。
那一日,正是女子临盆在即,而老虎需要护道,不然胎儿无法顺利生产。
一大群义薄云天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都来看了女子,告诉她安心生娃,天塌了有人给你顶着。
可是女子与老虎都知道,如今的义薄云天除了女子之外,已经再无境界高的练气士了,因为大多数人都是附近的村民。
然而他们还是一往无前的冲了出去,心中只想着这是为了义气,死的像是一个傻子。
整个帮派被屠戮殆尽,女子因为悲愤而难产死去,胎儿也死在了腹中。
老虎现出原形,站在了虎牢山的山巅,他悲愤的怒吼,然后告诉所有人,什么叫猛虎下山!
一天一夜的厮杀,大部分人死在了这头地仙大妖利爪之下,其余人跑回了门派。
他继续追杀,却是遇到了书院的夫子,那夫子告诉他,总有一些人是无辜的,他说道:“夫子所言,是叫我放过那些无辜之人?敢问夫子,死去的那些无辜之人又该如何?”
夫子哑口无言,选择无视,任由他去报仇。
七个山上门派,在半月间覆灭,无一人生还。
无辜吗?
他认为没有人是无辜的,就像他那个还来不及出生就死去的女儿,就像是村子流着鼻涕的光腚娃娃,就像为了保护主人而被一脚踩死的狗,就像已经被鲜血浸染的大地。
“可说什么都是无稽之谈了,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
老先生说到这里后似乎又苍老了许多,他看向面前的年轻读书人说道:“小先生,你是儒家门生,我有一问,请你答,可好?”
“您问。”周小昆说道。
老先生说道:“如果你是我,会如何选?”
“老先生这个问题不该问我,因为我只会更极端。”
周小昆笑了笑说道:“因为我从来都只是一个读圣贤书但却不做圣人的普通人,如果是我,那么我会带着那个女子,在双双成就地仙之姿时,便上门将那个仇家门派屠灭,不给他任何找我麻烦的机会,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人对我提出质疑,我就会灭了他的门。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能够在这种时候跳出来站在道德至高点指责他人的人,其实比那些仇家更可恨也更该死。”
老先生愣住了,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周小昆继续说道:“就如当时拦住您的夫子,他告诉您有许多人是无辜的,希望您能网开一面,如果我是您,也许当时我便会去交朋友,然后再带朋友去书院,我杀书生我的朋友看着,然后我告诉夫子,我的那些朋友是无辜的,所以不要找他们的麻烦,再问问夫子是不是能够做到!”
老先生张了张嘴,还可以这样吗?
周小昆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当然了,我们没必要得罪书院,毕竟得罪不起嘛,而且那位夫子也默认了您的报复行为。至于前面的那些话,我并不是在胡说,因为我真的会这样做。”
老先生苦笑一声,他说道:“当初还有大言不惭之人劝慰我,说什么吃亏是福。”
周小昆笑道:“那您可以祝他福如东海。”
“妙!”老先生畅快大笑。
周小昆却是摇了摇头,他说道:“老先生,此地气数已尽,您便是有通天的修为,也再难维持这些人继续活在世上,可想过什么办法没有?”
其实村子里面根本就没有人,那些人全部是是鬼,就是那些屠戮的义薄云天派的人和村民们。
而面前的老先生,就是当年秀才收养的小老虎。
老先生摇头苦笑道:“如果拼着不顾此地山水气运,其实是可以做到的,但即便我同意,乡亲们却也不愿意看到生活了无数年的山山水水变成枯黄。”
“书院那面如何说?”周小昆问道。
老先生叹息一声道:“书院的一位夫子愿意献出自身功德换像亲人转世投胎,可这种馈赠我无法接受。”
“那就用我的办法吧。”
周小昆忽然起身,对那位老先生说道:“请老先生借我登天梯,我需要站的高一点。”
“小先生何为?”老先生不想别人为他们做出任何牺牲,因为他知道他们还能享受着如今的生活,就已经是有违天道了。
周小昆却笑着说道:“老先生请您相信,我所付出的,皆是我不在意的身外物而已。”
然后。
白玉石阶便不断向上伸展,一袭青衫,头别玉簪,腰悬玉佩的周小昆拾阶而上。
当来到一个看下面人只剩下一个小点的高度后,周小昆停下了步伐。
他伸手入袖,取出了一颗颗玉璞钱在高空中掰碎,再任由灵气被老先生所设大阵吸收。
转眼间,五十颗玉璞钱化作了充沛灵气,让整座虎牢山焕然一新。
一个普通的山上门派,灵气也就这般充沛,甚至还不如。
但是周小昆并没有停下,而是取出一支用飞羽鲤的鱼尾制成的毛笔,蘸着那浓郁的灵气,在空中写下一个个字来。
立春雨水渐,惊蛰虫不眠,
春分近清明,采茶谷雨前;
立夏小满足,芒种大开镰,
夏至才小暑,大暑三伏天;
立秋处暑去,白露南飞雁,
秋分寒露至,霜降红叶染;
立冬小雪飘,大雪兆丰年,
冬至数九日,小寒又大寒。
周小昆所写并非是什么玄奥经文,而是一首二十四节气歌。
虎牢山被鬼物阴物占据,自然受到了天地的厌弃,节气便有了变化,这也是为什么深秋了还绿意葱葱的原因。
节气的紊乱,会导致灵气的不流通,而且迟早会被儒家圣人所发现,到了那时候如意州的书院圣人便无法再做庇护了。
而周小昆以一身浩然正气,点缀着灵气书写出二十四节气歌,便等于是将虎牢山的节气恢复了。
温度在很快的时间内下降,绿意葱葱变成了象征着秋意黄。
原本已经足够的灵气,忽然间便不再堵塞,而是自由的在虎牢山流动起来。
老先生愣愣的站在原地,他想起了那位书院老夫子说过的话,若是可以寻来一位功德深厚又不差钱的儒家君子,便可求他书写二十四节气歌,来让虎牢山重回往日节气,那么便不用再担心这些鬼魂阴物会魂飞魄散了。
“儒家君子在上。”老先生作揖不起。
周小昆双手拢袖走下白玉石阶,笑眯眯的让那些百姓都起来,一面说道:“我可不算儒家君子,只是一介读书人而已,恰巧我很有钱。”
老先生激动的擦拭眼角泪光,他说道:“小先生,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我义不容辞!”
“酒壶已空,装满即可。”周小昆随手一翻,先前被那道法言偷走的养剑壶已经在手中了。
老先生接过那养剑壶,便感觉到无比沉重,他震惊道:“难道这便是养剑壶?”
“算是吧。”周小昆点头笑了笑,搓了搓手道:“老先生可莫要小气,先前听您说那果酒的时候,我便已经很馋了。”
老先生笑着点头道:“死人又不需要喝酒,但却可以酿酒,所以这村子里头别的不多,酒却管够。”
这地底下埋着的,其实都可以算是百年佳酿了。
而养剑壶的空间是非常大的,所以村子一半的果酒都倒光了,才将那养剑壶填满。
周小昆接过养剑壶先闻了闻,又美美的喝了一口,然后作揖道:“多谢诸位。”
“谢过先生。”众人齐齐作揖。
周小昆摇了摇头,笑呵呵的说道:“如你们这般有礼貌的鬼,少见,所以我认为,世人也该对你们有礼。”
说罢,周小昆抬起头看着天幕破口大骂道:“我知道天幕中躲着一只坐镇如意州的老王八儒家圣人,不管你是谁,老子只要你看看,一头猛虎读了书便能让满村皆是读书人,而你们这些做圣贤文章高来高去的家伙又做了什么,我只问你们羞愧不羞愧?”
“腌臜泼才,允你一次口含天下,便叫天下人对虎牢山需守礼!”一个雄浑的嗓音响起,然后周小昆便被掀翻了。
周小昆爬了起来,嬉皮笑脸的对天幕作揖道:“待我有一日修为通天,便去天幕找你坐而论道。”
“记着带酒。”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天下九州,每一个州都有儒家圣人坐镇天幕。
但圣人并不是万能的,无暇照顾得到每一个人,所以这世间还是冤屈不断。
刚刚是一地节气有了大的变动,这才引起了天幕坐镇圣人注意。
周小昆与儒家的缘分不是一星半点的,自然瞬间就感知到了,秉承着贼不走空雁过拔毛的宗旨,他自然不会让圣人白白看一眼,自然得要一点东西了。
带着学生们在村子停留了三天,周小昆便没有再做停留,选择继续上路。
毕竟这里可都是阴魂,时间久了阳气自然会受损。
离开了村子后,除了李蛐蛐外,其他三个学生都变得沉默了许多。
李青还算想的少的,毕竟他年纪小,他只是觉得所谓的名门正派太不是个东西了。
韩霜雪想的多了些,她认为就如周先生所说的那样是最好的,将一切隐患扼杀在摇篮之中。
而叶知秋是始终憋着一股劲,他对周小昆说他想杀人,去杀了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
周小昆告诉他们说:“先不要急着做决定,因为这只是世间路的冰山一角,还要再多看看。”
用了两天的时间,一行人走出虎牢山的范围,然后来到官道,向着最近的小镇走去,涴溪镇。
涴溪镇位于三江汇流处的高地,三面环水被靠虎牢山,风景雅致,民风也是李氏王朝这尚武之地最具文风之地。
小镇的路都是青石板路,而且能够通过路面的新旧程度来判断石板是每年都会更换的,可见这是一个很富有的小镇。
而且说是小镇,但其实总面积已经要比一般郡城要大了,但却又因为被一条条河流阻隔,看上去似乎不是很完整也不是很大,便一直以镇相称。
作为读书人,周小昆是喜欢这样的地方的。
而韩霜雪是周小昆所有学生中最喜欢读书的,此时自然心情极好。
她还担心穿着会被人嫌弃,所以走入小镇后便一直看其他女子穿着,路过能够看到水的地方,便会一直看水中倒影。
周小昆笑着说道:“霜雪,自信的女人才最美。”
“先生又不疼霜雪,又叫霜雪如何自信。”韩霜雪一笑。
叶知秋抓到机会立刻道:“先生最疼蛐蛐,但我最疼霜雪。”
“先生,您的其中一个学生是登徒子。”韩霜雪跑到了周小昆的另一侧。
周小昆瞪了叶知秋一眼,却小声道:“再接再厉。”
受到了鼓励的叶知秋咧嘴一笑,便想引经据典念一首诗,却发现上课时经常睡觉,下课后经常与齐金乌厮混,他属实不会什么诗歌。
李青一脸你可真废物的样子,然后就牵起了韩霜雪的小手道:“霜雪姐姐我累了,可以带我片刻吗?”
“可以的。”韩霜雪喜欢李蛐蛐,其实也喜欢李青,她的幼年时期没有人照顾,所以她喜欢照顾比自己削的孩子。
叶知秋捏的双手作响,但却不敢拿李青怎么样,因为他知道先生不会允许他用武力对待同窗的。
这时候李蛐蛐已经跑到了街边,在看一个书生在画扇面,在那洁白的扇面画山水提诗句,很是好看。
小丫头穿着一身红衣,扎着两个羊角辫,小脸蛋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附近的许多人都在看小丫头,也会笑着逗她几句,而她就像是个小大人一样回答,着实招人喜欢。
在那个画扇面的摊位旁,还有一名妇人带着男童。
那男童约莫八九岁的样子,总之是比李蛐蛐大了一些的。
男童手中拿着一根糖葫芦,吃的时候用力撸,然后顺势挥出小拳头,便砸在了李蛐蛐的身上。
李蛐蛐被男童的小拳头打在了胸口,一个不稳便坐在了地上。
那男童的母亲只是偷偷的瞥了一眼,便像是没看到一眼,可手上却是将儿子的手抓了起来擦拭,似乎是打了人后她还嫌手脏了。
李蛐蛐坐在地上愣了片刻,眨眨眼站起身,转过头看先生,却发现先生和其他人正在另一个摊位看人写字。
反正也不疼。
李蛐蛐又站了起来,继续去看那书生画扇面,并且说道:“大哥哥,既然有远山有江水,为何江上没有一叶扁舟。”
小丫头的问题总是天马行空。
那书生点了点头,笑道:“好,那便有一叶扁舟。”
书生提笔在江面上勾勒,很快便有一叶扁舟,以及一叶扁舟上面的舟子。
“要戴斗笠才更像。”小丫头继续说道。
书生笑着点头,然后为那舟子戴了一顶斗笠,想了想又在舟子腰间多画了一个小酒葫芦。
小丫头笑弯了眼睛,双手不断鼓掌道:“大哥哥厉害的!”
众人跟着笑,也纷纷说“厉害的”,气氛非常融洽。
但就在这时候,那男童又将李蛐蛐给打到了。
众人这才看出来,原来那男童并非是无意的,而是有意的。
而且打倒人后,他还洋洋得意。
至于那个妇人,仍然就像是没看到一样,尽显富家女子的姿态。
“先生说,是不可过二。”李蛐蛐起身后对那男童说道。
男童嗤笑一声道:“明明是事不过三!”
“但在我这里,是事不过二。”
李蛐蛐瞪着大眼睛说道:“你故意打倒我两次,现在你要对我道歉,不然我会把你丢进河里喂鱼吃。”
不远处周小昆等人其实一直在看,但是周小昆却拦住了其他人,他要看看李蛐蛐最后会如何选择。
而那妇人听到了小丫头的话后,便说道:“这是谁家的野孩子这般没有教养!”
附近的那些人似乎是知道妇人是谁家的女人,竟然没有人为那可爱的小丫头说话。
李蛐蛐双手叉腰看向那个妇人,她说道:“你可听过慈母多败儿?你的孩子打了我两次,可你两次却都视而不见,而我只说了你的孩子一句,你便出言辱我。请问,到底是谁没有教养?”
附近那些人听到小丫头的话语后纷纷点头,但碍于那妇人的家世而仍然不敢发声。
这时候那书生说道:“李家夫人,是您家小公子有错在先。”
“所以你已经做好离开涴溪镇的准备了?”那妇人冷冷一笑。
书生倒是洒脱,他说道:“离开也罢,谁叫这人杰地灵的涴溪镇已经被污秽浸染了。”
说罢,书生便开始收拾摊位,却也一边对那小丫头说道:“小丫头,此人在本地有权有势,我等斗不过便离的远点,只当这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吧。”
李蛐蛐却说道:“亚圣说,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是在教导我们要学会防患于未然,而不是遇到不平事再躲避。因为亚圣也说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字字千斤重,字字振心响。
附近的读书人无不汗颜,一个小丫头说出的话,让他们无地自容。
“牙尖嘴利的东西!”
那妇人却讥讽道:“圣贤书谁都读过,在场之人读过的人都比你多,可你看他们敢不敢对我指手画脚?他们不敢,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敢如此做,那么便要面临灭顶之灾!因为这涴溪镇,我李家便是圣贤道理!”
在场那些读书人都抬不起头来了,因为他们真的不敢。
读书人的风骨气节,其实并不是随时随地都有的,也要因人而异的。
李蛐蛐却是说道:“所以说,还是不道歉吗?”
“信不信再多嘴我便把你卖去妓馆?”那妇人咬牙切齿道。
李蛐蛐仰起头看着那妇人,然后又看了看那男童,最后又看向那妇人,她说道:“我认为你家孩子会如此,并非是他本性如此,而是溺爱多于教化,所以是你的错,而你显然是不会向我道歉的,那么我便将你丢到河水里面喂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