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女将,步步为王
朱颜女将,步步为王 !
在苏沐泽的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前头的马蹄声停了。看样子是已经到了邓氏花圃,而此时却已是戌时。
原本苏沐泽还以为沈慕晗会在戌时才来到南门城,这下好了,沈慕晗不仅仅来到了南门城,还来到了她自己的家,邓氏花圃。
苏沐泽伴随着停下的马蹄声,小心翼翼地往花圃走去,虽然他清楚花圃已经没有人照料,但是他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番场景。
才多日不见,花圃的外墙上已经爬满了枯枝曼叶,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稀稀疏疏的藤蔓就像是一张张恶魔的双手,张扬舞爪地禁锢住了整个花圃。
而在这些的藤蔓上还残留着些许的雪迹,那些没有人处理的,沉浸在与藤蔓亲密拥抱的白雪,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藤蔓的上方,整个花圃外墙,除了这些藤蔓日常显著以外,就只剩下这零落的白雪了。
映着清冷的月光,恍恍惚惚还可以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她仿佛府对眼前的一幕幕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仰着头,看着已经歪斜的扁,上头还结着些许的蛛网。
蛛网上同样分布着零散的花叶,在月光的作用下,有些花叶好似在女子的眼中发出些许的闪光。可是那闪光并不是花叶发出的,是女子的眼角,是还未流出的泪。
苏沐泽没有走上前去安抚这位置身于荒落庭院外的女子,他就眼睁睁看着女子驮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庭院。有些事,需要女子亲身去感受才好。
庭院内的小水车不走了,小池中的青鱼也不游了,整个内院上上下下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没有了花香,那花如万片丹霞,千重红,粉红的、紫红的。它们本该在这初春季节争相开放,而如今却全都聋拉着脑袋,枯萎凋零。
这些花,枯黄色,已经蔫吧了,没有了它以前的美丽色彩,变得不值一提了。也更不会有人来花圃做客。
再慢慢走去正厅,苏沐泽依旧跟随着女子的脚步,但却保留着好几步的距离。
没有了光泽,没有了色彩,没有任何的烛光,更没有人行过的踪迹,好似好几日没有人再来过。这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不经意间,女子好像触碰到了什么,那个物品“哐当!”,清脆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女子缓慢地蹲下,捡起满布尘灰的烛台。这是自己养母最心爱的烛台,养母曾说过,这烛台是养父在两人相悦时送给她的,每当烛台上的火烛要熄灭时,养母很快就会去更换火烛。为的就是烛台上永远有火烛在燃烧着星星之火。
而这火,则是象征着养父与养母亘古不变的爱情。烛在,情在,烛灭,情亦灭。
但是,烛台跌落在地上之前,很明显烛台上还留着未烧尽的蜡,想必这烛光是被风儿吹灭的。在烛台掉落的瞬间,蜡已经与烛台一刀两断。
女子终于飘飘忽忽地起身了,看到这烛台便已知道,养父养母已经不在了。不用去屋舍,不用去厨房,更不用去茅厕看看了。
“告诉我,他们,都去哪了。”
在还没弄清楚事情状况之前,女子依旧不忍心将眼泪滴下。
“他们,是不是逃难去了?是不是璃璟国捉拿俘虏时,来了此镇...”
女子似乎没有想到,看着花圃的夫妻二人以过世。这让苏沐泽都有些不忍心告诉她事情真相了,苏沐泽欲言又止,不知道是先安慰,还是先去拥抱沈慕晗,还是直接告诉她这血淋淋的事实。
要不这样吧,先上前去拥抱住沈慕晗,再告诉她事情真相,这样会不会让她好受一点。
苏沐泽刚刚才踏出一步,沈慕晗立刻,马上就叫停了他:“别过来!你从来不会如此纠结,如此飘忽不定,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苏沐泽举在空中的右手也停滞了,原来沈慕晗还记得他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什么,原来方才在宫中沈慕晗对自己的冷落都是她独自一人在承担着痛苦。也许,沈慕晗是不想让他人来替她一起承担。
“他们,都走了对吧。他们是璃璟国的俘虏对吧。他们就如皇上说的那样,无人生还,对吧!!”
最后这一声‘对吧’,远远比前面所说的任何一句话的语气都要重,重上好几万倍!仿佛是她想要把内心所有,所有的苦痛,就借着这两字统统发泄出来。
“对,对不起,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当时万箭发来的那股杀气有多重,他们。”
苏沐泽还没说完,如此卡壳根本不是苏沐泽的作风。沈慕晗都听不下去了,她立刻打断了苏沐泽,顷刻间,无论是谁都能感受到,沈慕晗浑身上下爆发出来的痛苦。
“对!是你没有保护好他们!你根本不像楚容!北境的所有俘虏的安然无恙!我不知道你这个人是有多么爱逞强,是不是又去跟敌人立下什么赌约!”
“你知不知道!谢楚容是为了救我,才战死的...”
方才怒吼的声音终于开始有了些许的哽咽,苏沐泽停滞在空中的双手迟迟没有放下。而他眼前的沈慕晗,紧拥着养父养母的烛台,虽然是站着的,但是身子却蜷缩着像一个球。
“就连他!都可以为了我奋不顾身,不惜一切,勇敢地在我身处异镜时推开我。为什么你!你,从来不会为我,勇敢一次,奋不顾身一次。”
“你当初明明可以,明明可以不用失去我,可是你,做出的选择又是什么?好,好了,现在我一无所有了,你满意了吗!”
又是正当苏沐泽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沈慕晗又打断了他,沈慕晗似乎已经看透了苏沐泽的心思,他心中的一字一句似乎都被沈慕晗猜透了。
“你不要多说什么,你所说的都不是我想要的!”
苏沐泽总算将久久滞留在空中的手放下了。
“你已经让我伤透了心。”
“碰!”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烛台在沈慕晗的手中猛然摔落,骤然间,一个擦肩,苏沐泽与沈慕晗就这么一个擦肩。
沈慕晗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花圃,留下了苏沐泽一个人置身于庭院内。
那一清脆的响声,就是两人跌落谷底的心。
“滴滴答。”
天空中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沈慕晗不见了踪影,苏沐泽呆呆地站在庭院中,他的心就像周围这些枯萎的百花,刹那间,他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仰望着黑夜,黑夜就像一个无尽的黑洞,吞噬着他内心对沈慕晗的点点滴滴,没有想到沈慕晗如此憎恨自己。
直到雨滴毫不留情地滴进了苏沐泽的眼睛里,苏沐泽立刻闭上了眼,双眼一闭!模糊的黑暗中全都是沈慕晗的身影。
天真单纯的,傲娇软萌的,冷峻孤洌的,宁死不屈的。
不知多少个沈慕晗统统往苏沐泽的脑海里浮现,若是爱你,你的身影便会刻入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里。我的每一个细胞,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你从来不会为我,勇敢一次,奋不顾身一次!’这是方才沈慕晗对苏沐泽的气话,正因为是气话才会更加真实,不禁大脑思考。
我,不能再让你失望。
我,知道,知道你去了哪里。
我,要追上你,一定要!
苏沐泽开始往天阴山跑去,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恍惚间落成了滂沱大雨,苏沐泽随手就抓起路边上的一把竹伞。
“哎!那是我的伞!”伞的主人苦苦喊道,苏沐泽直接把钱袋一丢,管它有多少金银,全给它丢了!
苏沐泽并没有撑开伞再跑,伞仍然是紧闭着的,他怕伞给他带来的阻力让他追不上沈慕晗了。
就是这颗许愿树,沈慕晗果然在这。两人的马见两人纷纷跑走,也不忘记拔腿就跑,去追自己的主人。
手中伞,终于撑起了。
沈慕晗高高抬起头,她的目光就没有在苏沐泽与伞上面停留过,注视着树上的红色许愿囊,零零星星地铺满了整棵树,每一个许愿囊都是一对爱人一生一世的誓言,就算不是一生一世,想必也与海枯石烂有关。
只是在这片夜空里,这棵树就是万丈深渊中的一抹红,仿佛无尽黑洞中的奇点,无尽荒漠中的绿洲。
它象征着美好纯洁的爱情,是这纷扰的世间,最令人珍惜的一世美愿。
就好似这看不见触不及的风,清凉地轻抚过脸庞,又好似冬日里初升的骄阳,可以温暖整个银装素裹的大地,又似春回大地,万绿丛中的涓涓细流,“叮叮咚咚”敲响人们的心弦。
“你看见了吗?那是我与楚容一起扔上去的许愿囊。可惜那时候我与他并不是恋人。”
苏沐泽顺着沈慕晗的目光看了上去,他看见了,看见了象征着当时沈慕晗无限爱意的许愿囊。
许愿囊还在,只是身边人已不在。眼前的人,唱着故人的歌。
是苏沐泽在唱,唱着关于许愿树的曲子。这首曲子,谢楚容曾对沈慕晗唱过,苏沐泽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那时候的苏沐泽就是一个个背地里戴着面具,偷偷看着两人相偎相依的偷窥者吧。
“不要唱了,都过去了。”沈慕晗欲言又止,“我已无力面对世界,我遭遇了太多,就想像鲜花枯萎一样,短暂的小憩,等待明年的春暖花开。”
又是一次擦肩,沈慕晗又打算将苏沐泽独自一人丢在这了。
“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今生今世,我苏沐泽只相随着你!”
沈慕晗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翘,她不是甜,而是在笑苏沐泽的痴狂,“天涯海角吗?我在北境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见着你的身影,如果当时的谢楚容是你,你会为我奋不顾身吗?”
沈慕晗说完,便继续走着,感觉就像曾经与苏沐泽发生的一切,在她的心里就如同一场梦,消逝了,就不见了。
她恍惚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随着自己,耳畔滂沱的雨声也比方才远了一些。是有人在她的身后为她撑起了一把伞。
这把伞仿佛撑起了一片天。
沈慕晗走一步,停一步。那把伞就是紧紧跟着她,就是要追着她,死死追着不放。
“你够了没有!快给我滚开!!”
哎呀!苏沐泽感觉自己被人发现了一样,虽然自己淋的雨也不少,但是他还是把伞举在沈慕晗的头上,自己淋着大雨。沈慕晗转身的瞬间,他像是被吓到了一般,下意识想要收回伞,但是一看是慕晗,又把伞撑了回去。
随后苏沐泽很滑稽地用左手往自己脸上一抹,抹去满布在脸上的雨滴。
沈慕晗终于说不出话来了,她继续回过身走着。
此时此刻,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红线从沈慕晗的手腕中划出,随着清风飘到了苏沐泽的手腕上,再走几步。两人都忽然不动了。
猛然一个转身,不知道是谁的唇被谁吻住了。
苏沐泽手中的伞都被沈慕晗吓得一个哆嗦,滑落在了地上。
还要伞做什么,赶紧抱紧沈慕晗啊!
雨中的热吻,预示着什么?预示着被大雨冲刷的曾经,被掩埋的曾经,在这片大雨中重燃了星星之火。
“我这样算是奋不顾身吗?”
“还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