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一秘
省委一秘 !
吴蔚本来想好好跟金大宝谈谈,一看他这副样子,还谈什么谈?索性给邢初五打电话,让保安把他拖出去醒酒。
邢初五埋怨张岩,金大宝醉酒来这儿闹事,本来就不应该让他进领导的办公室。这下多好,说出去多难听啊!张岩挂不住劲,也不敢辩解,只能任由邢初五埋怨。
这件事很快便传遍市委大院。董立志听说以后,冷冷一笑,暗道,吴蔚啊吴蔚,你也太不自量力了,想通过一件小事立威,你以为你是谁?只是一个副书记而已。
按照纪律处分条例细抠,金大宝的撤职、严重警告的确过重,但是,如果不这样,金大宝会去闹吗?纪委有纪委的职责,副书记再怎么窝囊,也不能当你的枪!
尤金池听到这个消息,在办公室哈哈大笑,似乎看到了吴蔚发窘的样子,自言自语道,金大宝,好小子,你真是个大宝!真敢干!这下子,看他还敢再对我清武指手画脚!
而杨卫东接到董立志的电话,只是淡淡地一笑,嘴角下弯的弧度更大了。
很快,这件事情也传到了乔君梦的耳朵里,当即打电话便把吴蔚喊了过去。
“吴书记,听说有人到你的办公室大闹,有这回事儿吗?”
“有。清武下面一个派出所所长,就是因此上次……”吴蔚简单的把事情的经过介绍了一遍。
“真是太可恶了!咱们一直在强调干部队伍建设,强调纪律,强调作风建设,下面的派出所所长,醉酒到市委来闹,成什么体统!这种人,真该清除出队伍!”乔君梦义愤填膺。
吴蔚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淡淡地说道,“这样的干部不处理,市委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如果谁喝醉了酒,都来市委闹腾一番……”
“这事绝对不能轻拿轻放!必须要严肃处理。不过,吴书记,你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有些草率。基层的干部,干工作不容易,起早贪黑的,特别是派出所的同志,只有那么几个人,负责片区的一大摊子事儿,难免有顾到顾不到的地方,严重警告、撤职是有点小题大作了。”
吴蔚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乔君梦,暗道,你这是在批评我吗?我并没有非要撤他的职,只是建议纪委处理他,最起码给个通报批评或警告记过的吧?办错了事情,连个批评教育都没有,如何抓班子带队伍?该奖的奖,该惩的却不惩,这带出来的队伍还能有个好?
吴蔚并不作辩解,他知道辩解也没有用。不知道是谁先恶人先告状,乔君梦已经先入为主了。
“我们要体谅基层的同志。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无论是什么工作,都得靠基层的同志去落实去推动。他们的能力有限,管的面又宽,出现这样那样的错误,我们都应该抱以理解的态度。如果换作是我们这些人在下面工作,恐怕还不如这些基层的同志呢!”
吴蔚越听越觉得乔君梦说的过分,她这是在指责他吗?于是淡淡地接话道:“乔书记,理解归理解,但奖惩必须得分明。理解不等于不处理,也不等于任由他们肆意妄为。我刚刚离开,他们就把涉嫌故意伤害的嫌疑人给放了,还不积极主动的协调当事人进行赔偿,路立山还威胁伤者,导致京城大律师起诉区政府和区公安局。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是我们对这些小的违规违纪过于麻木,‘小洞不补,大洞吃苦’啊!”
乔君梦更不愿意听了。对于她这样的把追求权力作为毕生追求的女人来说,吴蔚如此说话无异于当着众人的面掴了她一个耳光。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你和我说的,是一码事儿吗?处理了金大宝,干群关系就拉近了?干部队伍就个个高素质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干脆把他双开不就得了吗?”
吴蔚一愣,这种话,居然出自乔君梦之口?!吴蔚沉默了。暗道,自己我错了吗?
屋子里安静了足有两分钟,吴蔚觉得自己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起身淡淡地说道,“乔书记,你的话我再好好想想,我这人,很笨,一时之间转不过弯儿来。等过些日子,我再来向您汇报思想!”
吴蔚走了。留下了一屋子的静默。乔君梦想着吴蔚刚才的话,不由有些担心,她不记得是谁说过,懂得守住弱势的人,是极难对付的人。吴蔚适时向她示弱,这不正说明了吴蔚的城府深不可测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就应该想想办法了!她可不想刚刚攫取到的权力,被沈洪和吴蔚二人联手架空。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上来,让她不由自主地觉得屋子里吹来一阵阵凉风。
乔君梦这样想,是吴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一个一把手,如果没有容人的雅量,没有大的格局,又如何掌控一个地级市?
一周以后,金大宝的处理意见出来了。令吴蔚大跌眼镜的是,金大宝根本就没有被处分,而是闹了一个“免处”的不叫处分的“处分”,人是不在下河街派出所工作了,而是调到了金成路派出所继续任所长。
金大宝调走了,狐朋狗友为他送行,一群人在月娇饭店吃饭,这一桌子,什么人都有。下河街派出所的,还有几个街霸,十多个人喝得脸红脖子粗的。
“咱们宝哥就是有能量!那个姓吴的,非要处理咱宝哥,宝哥是什么人?他一个外来的,能把咱怎么样?我看那姓吴的,就是一二炮,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这是什么地方,觉得自己官大,有啥了不起的,县官不如果现管!”一个剃了光头的家伙,只穿了一件工字背心,大冬天的,也不怕冷。
“切——!就是吗!强龙难压地头蛇,咱宝哥是谁?咱宝哥干的那些事,多透亮!多敞亮!一点也看不清形势,到这儿就瞎指挥。这回,指头被撅折了吧?!”旁边一个一身黑衣的小胡子男人附和道。
金大宝被恭维的,满面盛开着,深深的褶子,能把爬上来觅食的苍蝇挤死。他的牙不太好,一吃肉就塞牙,这会儿正拿着一根牙签,一边用舌头捅一边用牙签剜,努力把塞在后槽牙处的肉碎给剜出来。
“噗——”终于出来了!金大宝把牙签扔到地上,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大声道:“你们说的对极了!我就在市委闹了,能把我怎么的?想拿我开刀,门儿都没有!整风肃纪,整别人肃别人行,肃我不行!我是谁,我是金二爷!依着我,就在下河街呆着,我就想看看,能把我怎么样?!”
路立山也坐在人群中,给金大宝倒了一杯水,弯腰递过去,“对,金二爷,咱们这儿,要是没有金二爷你罩着,有我们几个土鳖发财的路吗?咱们得感谢金二爷!这次金二爷你走了,我们还得闪一下子腰呢!”
路立山的话,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七嘴八舌的回忆起他们一起并肩战斗祸害老百姓的那些事,说一会儿,笑一会儿,整个房间,哪里还有饭店的氛围,分明就是土匪的聚义厅。
如果有人稍加注意,这些人中有一个人显得有些不太合群。他就坐在一个角落里,不吱声不言语,只顾着埋头苦吃,别人敬他酒,他端起来意思意思,从不回敬。
“高立学,你他妈又在那儿算啥耗子卦呢?看奇门遁甲看傻了吧?”金大宝指着不太合群的高立学说道。
高立学宠辱不惊地抬头,不笑也不惊,淡然地说道,“我可不懂奇门遁甲。我看过龙门飞甲。”
“看看这小子,整天神神叨叨的,上学上傻了!我可告诉你们啊,我走了以后,谁也不许欺负立学这孩子。他是苦出身,你们要是拿他出洋相,到时候可别怪我姓金的不客气!”
其他人纷纷答应着,给高立学上几句好话,有的说他是智多星,有的说他是教授,有的说他是诸葛亮。高立学依然保持着那副样子……
吴蔚不知道这个金大宝到底祭出了什么杀手锏,居然出现这样的结果。他想去找韩再北聊聊,看看是什么情况,可他又不想让韩再北误会。虽然他的工作是协助书记抓好党的建设,而纪检监察工作也是党的建设的一部分,可毕竟两个人都是常委,排名虽有前后,级别是一样的,如果他插手过多,恐怕会引起韩再北的不满。
沈洪也听说了这件事,暗为吴蔚着急。在他看来,吴蔚还是太年轻了。在省委,干的是服务性的工作;在县以下担任一把手,作主作惯了,现在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才闹出了这样的“笑话”——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笑话”,一个拿鸡蛋碰石头的笑话。
别说是吴蔚这个副书记,就是他这个市长,在处理这样的事情以前,都得好好掂量掂量。虽然他没有摸清金大宝背后是谁,但他知道,这件事情,单靠一个尤金池是办不到的。
看来,这个泉城还真是藏龙卧虎啊。沈洪暗自感叹。
这大概是吴蔚办的影响最大的一件事吧,怎么就办成这个样子了?站在吴蔚的角度,这个金大宝必须得处理,如果换作沈洪,沈洪肯定也会火冒三丈。
可火冒三丈有什么意思?事情已经这样了,哪怕你火冒八丈,也无法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