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 !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穿透云层,照亮稻田。
楚度倏地出现在田垄上,仿佛踏着曙光而来,身影在朦胧的光线中飘忽不定。目光宛如云雾中的闪电,直射黄真。
拓拔峰一把拽住我,笑问:“你这小子,怎么和黄宗主待了一夜?一定又是骗到了什么好处!”
我亲热地和他把臂私语:“知我者,莫如大叔也。”经过黄真一夜提点,我对璇玑秘道术的领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欢迎楚兄光临璇玑宗。”黄真对楚度微笑点头。
楚度短短一步,就跨到了黄真对面。盯着他看了许久,长叹:“直到今日,楚某才遇上一个份量相当的决战对手,心中既喜又悲。喜的是能够放开手脚,与黄宗主痛快地较量一番;悲的是今日过后,清虚天又有一位高手陨落。”
黄真丝毫没有因为楚度的话流露出不悦,道:“楚兄只需忘记悲的,记住喜的。”
“想不到黄宗主为人如此洒脱,倒是楚某有点婆婆妈妈了。就让我以同样的璇玑秘道术,和宗主切磋一番。”楚度一掌拍出,庞大的气圈宛如层层涟漪,沿手掌向外荡出。
黄真似乎虚不胜力,被气圈带动起来,在漩涡中轻盈游转,恍若化成了气流的一部分。楚度的气圈再浑厚,转速再快,也伤不了他半根汗毛。
楚度沉喝一声,璇玑气圈刹那间凝固,气流像一圈圈浑凝的堡垒,压向黄真。
黄真的身影变得空空洞洞,仿佛随时会消失。楚度的璇玑气圈如同穿过一个虚影,从“空”中透过。向左一步,黄真轻松迈出了璇玑气圈,身形一转,划过一个美妙的圆弧,转守为攻,左掌拍向楚度。
这一掌在空中转动,竟然确定不了它的具体方位,四周的空气随着这一掌出现了一个凹陷的漩涡。
“好!”楚度喝彩道,同样生成一个璇玑漩涡,疯狂涌动的气流声势比黄真强了几十倍,将对方的漩涡一口吞噬。
黄真手掌轻轻一拐、一绕,倏然变向,不但消解了楚度的气圈,还趁势反击,直取楚度胸膛。我不由大声叫妙,这一击将璇玑秘道术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表面看,攻击楚度中路,但如果楚度迎上封挡,必然扑个空。这一掌永远都在以圆的方式流转不定,生生不息,无穷无尽。
转瞬间,这一掌已变幻了无数次方位。逼得楚度连连晃动,以九曲十八弯的步法灵动闪避。
这还是楚度进入清虚天以来,第一次被迫转攻为守。
拓拔峰看得神采飞扬:“这个黄老头,平时不显山露水的,想不到法力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他娘的,连我们也被他瞒过了。”
我屏息盯着黄真的动作,生怕漏过一点。
黄真的手掌如影随形,紧随楚度转动,双方在稻田中兔起鹘落,瞬息闪动。楚度终于不耐烦了,一拳轰然击出,拳眼爆出一重重璇玑气圈,宛如惊涛骇浪,气流嘶嘶作响。
狂风大作,刚暴的璇玑气圈卷起泥土、碎石、地里的稻茬,把它们碾得粉碎。披靡纵横的气劲压得黄真不得不抽身后退,再次采取守势。
“楚兄真是天纵之材,居然别出蹊径,将璇玑秘道术变化出了至刚的境界。”黄真的语声透着欣喜,身形转动,整个人化作一个流转的气圈。这个气圈似圆非圆,不带一丝锋芒,气圈内始终有一处空隙,空隙也在不停地流动,将楚度狂风暴雨般的璇玑气圈纷纷吸入。
楚度面色微变,幻出漫天拳影,一眨眼至少击出了近百拳,每一拳带起强横无匹的气圈,刚硬似铁,猛烈砸向黄真。
与此同时,黄真气圈中的空隙也以惊人的速度移动,把楚度的近百拳全部接下。我清楚知道,黄真的肉身就藏在那个空隙里。黄真说“过满则溢”,空隙看似是璇玑圆的缺口,其实正是不圆满的精意所在。
见强攻没什么用处,楚度果断收拳,后退,涩声道:“黄宗主的璇玑秘道术造诣,还在楚某之上。”
我窃笑不止,楚老妖总觉得自己很牛,学什么都比别人强,现在总算吃瘪了。但以璇玑秘道术而论,黄真淡泊平和的性子,比楚度更适合修炼这门绝学。
璇玑气圈内回荡着黄真的声音:“楚兄过谦了,我也奈何不了楚兄,只能算是平手。”
楚兄目光一冷,再次出手时,已施展了水法,晶莹的瀑布仿佛银河倒垂,遮淹稻田,将黄真的璇玑气圈围得水泄不通。
璇玑气圈也在顷刻涨大,向稻田四周漫延。轻微的“滋滋”声不断响起,田地里钻出一棵棵嫩绿的秧苗,飞速生长、结穗。空中散发着浓郁的稻香,千万棵稻穗生机勃勃,展示着生命的饱满和喜悦。
稻穗刺穿瀑布,后者变得千疮百孔,被金黄色的稻浪彻底淹没。
楚度的水法瞬间被破!
“流水无情,生命有情。”拓拔峰脸上露出激动之色:“以有情破无情,真亏黄老头想得出来!”
我兴奋得摩拳擦掌:“难怪黄宗主说,璇玑秘道术以生命循环为本,可以令枯木逢春。”
楚度仰天大笑,冷漠的眼神变得热烈起来:“好一个生生不息,滋养万物的璇玑秘道术。今日一战,楚某获益良多。”徐徐向前迈步,背后的虚空骤然裂开,探出一根花枝。
花枝似曲似直,干枯光秃,淡褐色的枝端生着一只萎缩的小花苞,像是已经谢败。
“花法!”我和拓拔峰异口同声地道。黄真的强大实力,逼得楚度不得不施展从未出手的花法。
花枝轻轻一抖,刺向璇玑气圈。
刹那间,枯败的花枝重新焕发出了生气,干涸的精血又开始在枝间流动,生出纤长的叶子。萎谢的花苞曼妙绽开,仿佛一个美轮美奂的惊艳佳人,光华流丽,灿烂耀目。
花枝在空中闪过一个玄妙的轨迹,不偏不倚,投入了璇玑气圈中的空隙处。即使是螭枪,也不过那样的速度。
花枝填满了空隙,随着气圈流转,使不圆满的璇玑气圈变得圆满。
我的心骤然一沉,过满则溢,圆满的璇玑气圈意味着落了下乘,再也无法维持生生不息的状态。
楚度轻笑一声,花瓣层层叠叠地盛放,色如凝脂,香似幽兰。璇玑气圈轰地一声巨震,气流乱窜。半晌,一件鲜血斑斑的粗布衫出现在半空,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从半空无力飘落。
黄真杳然无踪。
“花法之下,尸骨无存。”楚度面带憾色。
我一个箭步抢前,拾起地上的粗布衫,双手剧烈颤抖。扭头望着拓拔峰,我心存一丝侥幸,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出黄真没有死的结论。
拓拔峰指了指稻田,黯然摇头。四周稻穗纷纷枯萎,化成飞散的黑灰。正因为黄真生机已灭,先前被他法术控制的稻穗才会被打回原形。
“他不会死的。他一定还在!”我呆了呆,一时接受不了黄真被杀的事实,激动地嚷道:“黄宗主,你在哪里,出来吧!”仓惶四顾,想起黄真的音容笑貌,心里乱糟糟的。
“他死了。”拓拔峰叹了口气,用力抓住我:“小子,冷静点。”
我木然而立,虽然只有短短一夜的传授,但我仿佛和黄真相处了很久,了解这个不起眼的老人,了解这个淡泊而淳朴的灵魂。
楚度收回了花法,缩入虚空时,花枝重新变得干枯。它像是一个可怕的恶魔,转瞬间,就夺去了一个高手的性命。最可怕的是,花法虽然杀了黄真,却不损他的衣衫一丝一毫,力度控制得不多不少,将知微的境界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红着眼,怒瞪楚度:“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他?”
楚度淡淡地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嘶声道:“你的道是改变北境所有人、妖的命运,但你想过吗,他们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改变?每一个人的命运,只能由自己决定,你太自以为是了!”
楚度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世上有什么是不变的吗?绝大多数人能做的不是抵抗,而是适应。”
“总有一些东西是不会改变,不会适应的。”我慢慢跪下,抓满黄土,把黄真的粗布衫一点点掩埋。
稻田荒肃,秋风卷起陌上尘土,迷乱了眼睛。我闭上眼,静静地感受,风吹过原野的欢喜。
即使是在黄泉天,即使再凄暗惨淡,黄真也会感受到一份独特的欢喜吧。
那样的人,是不会改变的。
十二月,丹青山顶,楚度击毙炉火峰掌门无涯子。这一仗毫无悬念,楚度以火对火,靠技压一筹的纯青炉火活活烧死了无涯子。
大雪纷飞,落满山径。夜色下,大地一片莹白。
今天是十二月冬至,楚度挑战第三名门星谷的日子。短短几十天,楚度势如破竹,当者披靡,清虚天七个名门掌教落败身死。
我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精神抖擞地站在星谷谷口。就在半个月前,我再次进化,迈入神态,在****天吞食了一个肉芝小人,大补精元。又从拓拔峰手里软磨硬缠地搞到了破坏六字真诀中的《裂》、《断》二字真诀。一时意气风发,大有和世上任何高手都敢干上一架的豪情。
“瞧你双目贼光熠熠,是不是又快飞升了?”拓拔峰搂住我的肩头,打趣道。当着他的面神态进化,我是人妖的身份自然瞒不过去了。好在他没什么种族歧视,对我亲厚依旧。
“知音大叔啊,你以为飞升像吃豆子那么容易?再说老子这是神光熠熠。” 我没好气地推开他,惊奇地打量星谷。虽然是隆冬,谷里依然花木繁茂,千万点嫣红碧绿透出积雪,散发清香。
楚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修炼的功法十分奇特,因此才能飞速进化。”
听楚度这么说,我反倒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只要他对我修炼的丹鼎流法术有觊觎之心,就不会急于要我的小命。
楚度走入谷中,忽地目泛异彩。前方几百个水井星罗棋布,隐现在葱茏佳木中。井水澄幽,倒映漫天霜白星光。
楚度在井前停下脚步,沉吟道:“久闻星谷掌教庄梦深谙星相蓍卜、天人玄学之道,与罗生天沙盘静地的无痕、魔刹天血戮林的格格巫并称为北境三大玄师。今日楚某亲临星谷,果见盛名无虚。”
我微微一愣,想不到格格巫的名头这么响亮,能和无痕、庄梦并肩。
拓拔峰目光一闪:“楚兄何出此言?”
楚度微微一笑:“这百来口水井分布玄妙,暗合天相,内藏深涩的数理阵法。寻常高手一旦陷入,就会被它们生生困住。即使是我,也要费一番周折才能进谷。”
拓拔峰狡黠地眨眨眼:“所以,你要想进谷和庄梦一战,不得不耗损一点点的妖力。”
“怕不是一点点吧。”楚度一哂:“由此看来,庄梦此人行事灵通不羁,不受条规常理约束,法术多半也是走灵活多变的路子。”
我心中生出一丝莫明的寒意。以庄梦清虚天第三名门掌教的身份,要借助阵法,在决战前消耗楚度妖力,未免有失风度。但此人毫不在乎,可见是一个洒脱机变,做事肆无忌惮,讲究利益的人。
在洛阳当乞丐混了那么多年,我深知,最厉害的就是这类角色。
长笑一声,楚度昂然走进水井阵法中,转瞬失去了踪影。
我和拓拔峰对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奸诈的笑容。过于自信,太讲气度,无疑是楚度性格上的弱点。
“你要是现在逃跑,楚度一定追不上。”拓拔峰道:“星谷内,共有三百六十五口水井,结成星宿大阵,步步玄妙扑朔,交织天人感应。没有半天功夫,楚度休想破阵。”
看到我怀疑的表情,他又道:“老子怎会骗你?我和公子樱早就亲身试过了,足足用了六个时辰才破阵!怎么样,逃不逃?眼下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我被他说得心痒痒的,转念一想,不由直呼拓拔峰阴险。“大叔,你的如意算盘打得真精!我逃走,等于给楚度出了一个大难题。等他破阵后,已经过了大半夜,这时如果想追上我,势必还要花上半夜。这么一来,就来不及在今日决战庄梦。堂堂魔主,从此背上了一个不守信的臭名。只要再造造声势,泼泼污水,楚度的威信定会在北境一落千丈。”
拓拔峰哈哈大笑:“楚度主动投下战帖,如果不能按期赴战,当然要被天下耻笑。他既然可以任意更改决战日期,我们也可以如法炮制,自己选择迎战日期,好处实在太多了!”
“如果楚度不追我,任由老子逃走,势必耿耿于怀,大大影响决战庄梦时的心情,从而减少胜算。事后你们还可大肆宣扬,说楚度连一个俘虏都看不住。”我哼道:“所以无论楚度怎么选择,都没什么好结果。”
拓拔峰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似要把我的内心看透:“那你到底逃还是不逃?”
我目光毫不退让地迎向他:“一旦我逃走,不管楚度怎么选择,将来都会对我全力追杀,双方再也没有缓转的余地。不杀了我,魔主的威名何存?所以老子就算要逃,也不会选择此时此刻!”
“说得好!”蓦地,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像是从某一口水井深处发出的,带着清冽的寒意。顺着语声寻找,却发现余音袅袅不定,在几百口水井里同时回荡。
我向拓拔峰投去询问的眼神,后者耸耸肩,也不告诉我说话的是谁,递来一页秘笈,咕哝道:“算你小子过关了,拿去吧,破坏六字真诀中的‘封’字诀。”
“过关?”捏紧手里的秘笈,我一时没明白过来。
“拓拔兄问你要不要逃,是想试试你的定力。只有放下一时的得失,才能清楚计算将来,才有资格接受他破坏六字真诀的衣钵。”陌生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变得犹如融融温泉,洋洋春风,带着一种魔力般的诱惑,吸引着我要向水井走去。
“跟他去吧!”拓拔峰突然从背后重重地推了我一把,一步跨出,清冽之气扑面而来,整个天地仿佛变成了水中的倒影,恍惚了一下。不知不觉,我已经站在了一口水井边。
拓拔峰消失了,星谷消失了,连漫天大雪也消失了。天地空空渺渺,只剩下身旁的一口水井。
我惊呼一声,忍不住向井中望去。乍一看,井水清澈,映出我惊异的面孔。再过一瞬,井水赫然变得幽邃无比,我的倒影也怪异地消失了。
井水像夜空一样深蓝,深得没有底,没有一丝水波的动荡。又过了一瞬,我竟然在井里了,不停地往下沉。周围没有水,如同凝冻的夜露,凉飕飕,蓝汪汪。
这种感觉十分妖异,明明身体是在向下沉,偏偏觉得像是飞上了天。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颗颗灿烂的星辰在视野里陆续亮起,光辉闪耀,四周变成了浩瀚的虚空。繁星时而炸开眩目的光环;时而碎裂,雨点般纷纷坠落;时而又燃烧成一团急速的流星,呼啸着飞入深邃的远方••••••。
“如果没有楚度,我一定会杀了你。”陌生的声音又一次从背后传来,冷得如同闪烁的冰棱。
我猛然回头,星辰烟花般向四周迸射,光芒激溅,托出一个羽扇纶巾,颔下三绺清须的中年文士,静静地站在虚空中。
“庄梦?”我心中一动,试探着道:“这里是哪儿?”
中年文士点点头:“本人庄梦,你此刻正处于星宿大阵的阵眼中。”语声平淡,不带一丝感情色彩。他的声音一直都在变化,时而冷,时而热,时而清雅动人,时而血腥无情,让人捉摸不透。
我有点莫明其妙,好端端地,这个星谷掌门干吗要杀我?难道老子抢了你的女人,杀了你老爸?
中年文士目光一瞥我狐疑的表情,道:“你的面相是大乱大祸之相,为人又狡诈机变,北境动荡,必由你起。杀了你,北境可保安宁。”
我差点没冲他吐口水:“哇靠,庄掌门有没有搞错啊?虽然你很会看相,号称什么玄师,但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诬蔑北境有为青年啊。北境动荡明明是楚老妖兴风作浪,关老子屁事!”
庄梦神色平静:“这也是我迷惑不解的地方。但你的面相,我决不会看错。”
我心头火起:“想杀我?也要看你杀不杀得了啊!”****奶奶的,居然碰上一个无理取闹的货。
庄梦淡淡地道:“想杀一个人,有很多办法。比如说,我可以请公子樱出手,或者叫人给你下点毒,搞些暗杀;又或是败坏你的名声,栽赃嫁祸,让你成为北境重矢之地。”
语声如同一条毒蛇在嘶嘶舔信,听得我一阵恶寒。这么阴险的手段,亏他说得面不改色,完全不顾忌名门掌教的身份。
“只是眼下却不得不放过你。”庄梦不紧不慢地道:“一来,楚度和你的面相相生相克。有你在,如同为楚度种下祸根,迟早生变;二来,拓拔峰很喜欢你,我要给他几分薄面;三来,我心中有个疑问,想请你回答。”
我越听越稀奇,忍不住大笑:“你为了什么狗屁面相,就想杀我,还指望老子为你解疑答题?见过白痴,没见过这么洁白无瑕的白痴。”
庄梦倒没有发怒,轻摇羽扇,好整以暇:“作为交换,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哦?”我心中一个激灵,他倒是摸准了我的性子,知道老子不干没好处的事。想了想,我慎重地问道:“你想问什么?”
“先说你的条件,看我能否答应。”
“嘿嘿,你倒是谨慎。我的条件很简单,你把星谷的绝学传授给老子。”我漫天要价,恶毒地道:“反正过了今晚,你也用不着了,何必把它带进棺材呢?”
庄梦笑了笑:“看相问卜的本事,你一定没兴趣学,不如让你一窥星谷四大绝学之一——星罗棋布秘道术的奥妙吧。”
我一愣:“你真肯教?”我觉得这个星谷掌门的脑子有点问题,一会说想杀我,一会又愿意教我秘道术。
庄梦微微一哂:“你还是不明白,杀人并不一定需要法术。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但你能学到多少,就要看你自己的悟性了。”伸手一招,漫天星辰变幻,如同一颗颗棋子,闪耀在虚空的棋盘上。
“星罗棋布秘道术,以天地为盘,法术为棋,精髓是一个‘弈’字。”随着庄梦幽深的语声,星辰迸射出一条条灿烂的光线,纵横交错,如同经纬分明的棋盘。每一颗星斗光华流烁,不停地变换方位,组合成一幅幅玄妙无比的图案。
我目眩神迷,仿佛也化作了其中的一颗星辰,在苍茫虚空中飞舞••••••。
“斗转参横!”也不知过了多久,庄梦一声高喝,星辰纷纷陨落,四周变得混沌黑暗,仿佛回到宇宙初生的起点。无形无相,无声无色。“怦——怦——”,我忽然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刹那间,天地巨震,明耀的光彩从头顶倾泻而下,洒满混沌,一颗又一颗星斗亮起,繁烁满天,瞬息万变。
我仿佛从一场离奇的梦中醒来,浑身被汗水湿透,喃喃地道:“以死为盘,以生为棋,星罗棋布秘道术原来是生死转换,妙化天地的绝学。”
庄梦冷冷地看着我,半晌道:“短短七个多时辰,你就领悟了星罗棋布的精髓,难怪拓拔峰也夸你资质绝佳。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我暗暗琢磨庄梦的话意,难道他真对我动了杀机?就为了该死的面相?****奶奶的,只是在楚度手里,他逃得了一死吗?哪还有机会对付老子?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见过格格巫?”
庄梦的话让我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我见过他?”要知道,在世人眼里,格格巫早死了。
“他果然还活着!”庄梦手中的羽扇不经意地抖了一下,目光璀璨如星:“你去过血戮林,如果没有那里的土著妖怪相助,根本逃不出夜流冰的手心。假设格格巫还活着,一定不会放过你这样的人才,想必和你做了某种交易。”
我暗叫厉害,庄梦从我逃出血戮林一事,便可把我和格格巫之间的关系推测出个大概,可谓智计绝伦。只是,他怎么知道格格巫还活着?
庄梦观色知言,道:“多年前,我和格格巫见过一面。他眉纹从中而断,本是应劫而死之相,然而他中间的额纹过长,恰好续补上了这条断纹,形成死而复生之相。我就知道,他不会死于那场天劫。”
此时,他的语声带着一种玄奥高深的意韵,如同高高的上苍,俯视脚下的刍狗。一时间,我竟然被他的声音压得透不过气来。
庄梦羽扇指了指我的脸:“他的面相和你也有些类似,只是你的面相更奇怪,按理说,你只有十六年的阳寿,但井纹生于额上,应该是有贵人相助,才逃过此劫。”
哇靠,世上还有这样的人!我头皮发麻,仅凭面相,就能推断生死,还说得一点不差,庄梦真是相术如神了。但我想来想去想不通,老子怎么会是他口中北境祸乱的根源呢?
庄梦默默沉思,自语道:“格格巫有一门轮回奇术,莫非凭此才逃脱了劫数?他为何选中你和他交易?莫非和你们都是死而复生之相有关?”
我越听越心寒,再推测下去,恐怕老子的底裤颜色都会被他算出来。幸好这家伙马上要被楚度干掉,否则北境有这么一个人在,太可怕了。
这时,远处的一颗星辰猛地摇晃起来,光辉渐渐黯淡。庄梦温文一笑:“楚度要破阵出来了。了不起,八个时辰才破阵。”
望着我不解的神色,庄梦欣然解释:“我这个星宿大阵,闯阵的人法力越强,破阵的时间就越久,一点法力没有的人反倒能顷刻出阵。”
我恍然道:“是否法力越深,心中的执着也越深呢?破除星宿大阵的关键,在于无执无碍吧?”
“说得好。”庄梦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轻叹一声:“若不是你的面相,我定会不顾一切地将你收为关门弟子,传承星谷所有绝学。可惜。”
我心中茫然,难道老子真是大祸之相?庄梦不露声色地看着我:“命也,奈何。”
“哈哈哈!”听到这句话,我忽然醒悟,傲然长笑:“事在人为,天命由心。庄掌门怎能凭借区区面相,就判断我林飞一生的祸福?”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庄梦轻轻摇动羽扇,目光投向远处那颗越来越暗的星辰。
轰然一声,星辰碎灭,卷起惊天动地的风暴,将周围的星斗疯狂卷入。虚空晃悠了一下,闪过楚度的身影。眼前景物变化,我又站在了星谷中。浑身湿漉漉的,浸透了寒凉的井水。
楚度立在对面,青衫湿了下摆,胸膛微微起伏,漠然望着我身边的庄梦。拓拔峰从一棵青松后现出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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