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军校
谢襄和李文忠躲在街角静静地看着大门关上,金显蓉这个女人虽然危险,但只要用的好,就是一把利刃,尤其是在藤原一郎这件事上,双方都有着相同的立场。
根据他们的调查,藤原一郎忠心于日本商会,而非金显蓉。因此他一次次违背金显蓉的意愿对沈君山下杀手,上次游轮事件之后,他彻底激怒了金显蓉,金显蓉甚至派人追杀他。不过他的运气不错,捡回一条命,逃出了顺远并投奔了宫泽中将,甚至暗中撺掇宫泽中将暗杀了荣王与承瑞贝勒。
因此,金显蓉暂时成了他们最佳的合作伙伴,这个女人既知道藤原一郎的藏身地点,又可以提供足够的军火,最重要的是,她也恨藤原一郎。
王府对她不好,可是幼时,承瑞贝勒曾是她唯一的温暖与依靠,这一段亲情看似扭曲,却是她幼年时在这世间感受过的唯一温暖。
谈判进行的看似顺利,两小时后,顾燕帧开着轿车从日本商会正门驶了出来,向着郊外而去。
谢襄连忙偷偷跟了上去,李文忠则赶回学校去搬救兵。顾燕帧如此冒险一定要为黄松报仇,仅凭他一个人,终究是难以为继。
不远处渐有人声,这一片区域十分偏僻,树丛中隐隐可见一片仓库外墙,藤原一郎抢了金显蓉的一批货物,因为害怕金显蓉报复,所以这几天都亲自带人在仓库点货。谢襄躲在后面的树林中,见顾燕帧下了车,暗暗握紧枪,横下心来准备随时跟他一起冲进去。
谁知顾燕帧下了车,用石头压住了油门,又把他从金显蓉那里得来的炸药安置在车上,车子顺着下坡一路飞驰,冲进了仓库大门。
爆炸声怒起,火光冲天,院子里的日本兵来不及反应,纷纷躲避。
谢襄看的分明,心内偷偷为顾燕帧叫了一声好。
藤原一郎在爆炸声中衣衫不整地匆忙跑出来,以为是金显蓉带人攻到,急匆匆带着手下往院外跑,仓库外面停放着的卡车上已经装了不少的货物,顾不上剩下的货,众人纷纷跳上车转移。
这一次顾燕帧没有着急追上去,而是翻到一旁的山坡后面,寻找合适的狙击地点。
车子没开出多久,又是一声爆炸,火光隆隆,惊天动地。
原来这辆车子上面也被安了炸弹,车子被炸翻,藤原一郎狼狈的爬下了车,带着刀疤的面容分外狰狞,远远望去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顾燕帧立刻开枪狙击,藤原一郎狡猾非常,躲在几名手下身后,不多时,他的部下皆被顾燕帧打倒,顾燕帧眼也不眨地瞄准藤原一郎,手下扳机扣动。
“砰!”
火星忽现,一辆日本军车竟然猛地冲了过来,在藤原面前停下,挡住了顾燕帧的子弹。
车子离开,顾燕帧放下枪,目光深远地望着藤原离去的方向,他知道这辆日本车最后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那是一座教堂。
那里曾经是承瑞贝勒最爱呆的地方。
顾燕帧到达教堂时,金显蓉正坐在承瑞贝勒之前弹琴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在她不远处,脸色惨白的藤原一郎被五花大绑的捆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见到顾燕帧来了,金显蓉缓缓起身,她一脸轻蔑的看着藤原一郎,命令手下将他泼醒。
藤原一郎咳嗽着醒来,刚想发怒,看到金显蓉,一愣,强笑着道:“没想到在这里遇见织田小姐,真是太巧了。”
金显蓉冷冷道:“巧吗?为了把你带到这里来,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她说着,从手包里缓缓的抽出手枪,对着藤原一郎。她在一瞬间或许想到了很多人,但最多的还是小时候承瑞贝勒抱着她的时光,那个时候多么好,没有那么多的恨,也没有那么多的不堪。看着藤原一郎,她问:“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活着不好吗?干嘛要回来?”
藤原一郎咬牙道:“我是为了商会!”
手指轻动,金显蓉眼中杀机迸现,藤原一郎一个哆嗦:“小……小姐……”
生死面前,即便是杀人如麻的侩子手,也终于露出了畏惧的一面。
金显蓉连一丝表情都没有,“我的仇人就算是再不堪,也轮不到你来动手,杀了承瑞又杀了荣王,还嫁祸给我,你当我没脾气吗?”
她上前一步,顾燕帧悠然插了一嘴,“说好了,你要他死,我要他的人头。”
金显蓉并不啰嗦,猛地扣动扳机,随着那一声枪响,尘归尘,土归土,有些仇恨就这么落了幕。
“哥哥……”
金显蓉的声音很弱,血流了一地,这一方天地如今也被血色染上了猩红,就如同她无法更改的人生。
藤原一郎死了,金显蓉和顾燕帧的合作看似完美落幕。
教堂外,金显蓉刚要上车,一枚子弹就射了过来,打碎了车窗。金显蓉立即警惕了起来,身边的护卫也纷纷将她围了起来。
谢襄端着枪从树林中露了头,埋伏在树林里的纪瑾、朱彦霖与李文忠也纷纷端着枪走了出来,双方持枪而立,谁都不敢有所动作。
顾燕帧拎着藤原一郎的脑袋慢悠悠地从教堂里晃了出来,而他的脑袋上也抵着一把枪。
金显蓉看着他问道,“顾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顾燕帧睨了拿枪指着他的那名日本卫兵一眼,笑了笑,“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虽是在笑,眼中却并无笑意,只有冷峻,明明自己的脑袋被人用枪指着,他却比身旁的日本卫兵还要放松惬意。
金显蓉紧紧咬着牙,她的确交待了手下干掉顾燕帧,没想到却被他反将一军,“我是小看你了,不过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走得了?”
顾燕帧拿出手帕擦了擦满是鲜血的双手,随后将手帕丢在地上,紧接着就是一声枪响,子弹击中他身旁卫兵拿枪的手,手枪落地,卫兵的哀嚎声响起。
金显蓉望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目光中满是惊恐与失落。高塔处,沈君山伏着身,拿着狙击枪对准了她。
顾燕帧怔了怔,马上应对自如的笑道,“和显蓉小姐做买卖,怎么能没有准备呢,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金显蓉沉默片刻,挥挥手,守卫接连散开,顾燕帧拎着藤原一郎的脑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顾燕帧!”谢襄跑到他身旁,问道:“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顾燕帧低低回答,“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跟踪你呀。”谢襄一笑,清秀的面孔透着狡黠。
“只许你为黄松报仇,就不许我们一起做点儿什么吗?记住,咱们是一……一……一伙的!”
“是吗,我还以为,你要说我们是一体的。”顾燕帧哈哈一笑,搂住谢襄的肩,被谢襄给嫌弃的抖开了,“你还拿着那玩意儿呢,离我远一点!”
两人走到大伙面前,穿过一小片树林后上了车。他们没有回学校,而是先去了黄松的墓地,将藤原一郎的头放在黄松的墓前,谢襄紧绷的神经才算是真正的松懈下来。
小松,我们为你报仇了,只盼着你所在的那方世界,没有战火,没有仇恨。
团结、严谨、忠诚……烈火不止,生生不息!
照片上的人笑着看着他们,仿佛还和他们站在一起,事实上,他永远和大家站在一起!
藤原一郎一事过后的一个月,日子过得很平淡,却也很安稳。
除了生活中少了一个人,黄松残留在烈火军校的影子渐渐淡去了,却越来越深的镌刻在许多人的心里。
黄松的姐夫来了消息,前些日子他姐姐生了,是个女孩,黄鹤也变得安分许多,黄松不在,他再也不是家里的小弟了,必须要学会照顾自己、照顾姐姐。一家人靠着烈火军校的抚恤金,日子过得勉强可以。
顾燕帧更是变得稳重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他不时的给黄松姐姐家里打钱,资助了许许多多的学校医院。看着他整个人都变得稳重了起来,谢襄竟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高兴,他本可以跟着顾宗堂回到南京,继续做他那个不可一世的顾家少爷,无忧无虑、潇洒肆意,可他还是为了自己留下来了,陪自己经历这些本不应该属于他的痛苦磨难。
谢襄心里一酸,说到底,顾燕帧是为了理想,也同样是为了她。
校园小道旁的树枝上的积雪已经开始簌簌落下,天气也逐渐变暖了起来,这个漫长的冬天终于要过去了。
礼堂里的学员都在忙碌的布置会场,会场前方摆着一座演讲台,讲台上方高悬着红色横幅“烈火军校第七期学员结业典礼”。
学员们一边心不在焉地忙碌着,一边低声聊着天。
“刚来的时候,总觉得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每天除了难熬的苦日子,脑子里就惦记着两件事,一是什么时候吃饭,二是什么时候睡觉,嘿,这下好了,终于熬到头了,可这心里又开始舍不得。”
“能舍得就怪了,流了多少汗,又死了多少人……”
谢襄将最后一根彩带挂好,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仔仔细细的将礼堂看了一遍,这是最后一次了吧。等到毕业任务结束后,这里的学员就会被分配到全国各地,上战场,做指挥,有的去军需处,有的则去战斗部队。
若干年后,倘若可以再次相聚,这里的人又会剩下几个呢?
“张司令来了,快准备吧。”
郭书亭走了进来,今日他难得好好的穿了衣服,身上也没有酒味,就是他这脸色并不太好,谢襄悄悄走过去,问道,“郭教官,你怎么了?”
“我送到南方革命军的那方金印,被张司令劫了。”郭书亭的语气沉重,轻轻一叹。
“啊?”谢襄惊住,“那怎么办,不会连累到你吧。”
“放心吧。”郭书亭拍拍谢襄的肩,“只说是从烈火军校流出去的,没说是从谁手里流出去的,老吕会应付过去的。”
既然郭书亭这么说了,那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谢襄得知了这个坏消息,默默走回人群,站到了顾燕帧身边,眼睛转了转,悄悄把事情同他讲了一遍。
不多时,张仲勋与吕中忻便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