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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章 立誓

腹黑狂妃太凶猛
大剑 !

    木桶骨碌滚倒。热流暖洋洋铺出一地。
    烛火在风中一摇。扑地流烟而熄。
    馨律被扑倒在床。大惊间刚吸进半口气。嘴唇便被秦绝响软软封住。
    这些年來她在无色庵中生活。儿时玩耍。长大念经。接触的也都是师父、师妹这些女性。连和她们说话时彼此脸贴近些都觉害羞。更何况此刻贴身挨肉的是个男人。她又羞又恼又急。奋力撑臂推去。忽觉舌尖有淡淡的药香渡入。意识到那是秦绝响刚才试药。残留在口中的味道。想到自己错怪他之事。愧意一生。加之身上内伤未愈。力气刚刚提聚起來便又软了下去。
    秦绝响虽然年幼。却是花间老手。擅能挑动女子的情欲。当下并不急于攻城掠地。只是紧紧拥住她。仿佛在熟透果子中啜取蜜汁般。贪婪地吮吸着。动作一阵粗暴。一阵温柔。轻车熟路地施展开去。将馨律接近空白的神思。带动得迷乱起來。
    恒山派因出了雪山尼之事。上上下下的人都引以为耻。凉音师太怕自己这一代徒弟中再有人闹出乱子。更是隔三差五地提醒。馨律虽然遵从师命、谨守清规。可是山中寂寞。偶尔放下医书。也会生出些许遐思。忖想雪山师叔祖当年是如何聪明睿智。却为何一遇上那少侠陈欢。便把持不定。男女之事。又究竟能快乐到哪去。令得世人如此痴迷。可是沒有经历。无法强猜。脑中幻想出种种情状。百思难解。又不免脸红心跳。每每强自压抑下去。此刻忽然间一切都无比真实地展开罩來。一切又都是如此的温柔、美好、贴心合意。身心陷入其中。自然也就再想不到去抗拒。就这样静静地交出了自己。
    恍如隔世般的一夜沉沉而过。馨律醒來。只觉全身骨节都散开了般遣倦、舒懒而又无力。历经这一夜的浮浮沉沉。似乎找见了一个从未领略过的自己。明彻了身为女子的意义。
    侧目瞧去。晨曦映白了窗纸。屋中桌宁椅静。木桶翻斜。水痕已干。略存其迹。
    身边枕畔。秦绝响露着半个光溜溜的肩膀。支臂托腮。笑吟吟脉脉含情。正望着自己。
    她忙伸出手去抻被。想替他盖好肩头。忽然发现伸出去的胳膊也未着寸缕。皮肤竟然白得让自己都陌生。脸上不禁腾地晕红。“呀”地一声。将头缩进了被里。
    秦绝响撩开被子一角。在她的光头上轻轻一吻。道:“姐姐。睡得好么。”
    馨律一骨碌在被窝里扭转身子。缩成一团捂住了脸。秦绝响向前一拥。贴上她光滑温暖的后背。凑在耳边柔声道:“等把头发蓄起來。我就用八抬的大轿迎娶了你。到时候。你就是秦家的好媳妇、我的贤内助、堂堂五品千户大人的夫人。咱们两个从此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你呢。再给我生它十七八个大儿子……”馨律耳珠本就被他呵得生痒。一听要给他生儿子。简直要当场羞死。身子一拧。便想要在他怀抱中挣开。
    秦绝响忽想起刘金吾的话來。心知此时可是关键时刻。若是让她转了心思。今生今世也难再掰得回來。赶忙一扳雪肩。将身子贴压上去。在她素香唇上柔柔一吻。望着她眼睛郑而重之地道:“小弟对天发誓。从今以后。我便一心一意、永生永世、死心塌地。好好爱你。”
    这十六个字犹如拴着花铃的鼓棒儿、灌满红豆的椰槌儿。和着迷人的韵律。连续地击打过來。打在馨律的胸腔。好像击打在蒙尘的鼓面。一时尘埃跳舞。岁月蒸腾。烟姿媚起。眼前是他。却仿佛已看不见他。只看见下面这对柳叶样儿的眼睛。那眼睛湿润而明亮。像雨后的星空。馨律有一种被这星空包裹的错觉。仿佛自己正前不见古人、后不见來者地站在荒山夜岭。
    秦绝响捉了她手贴在自己腮边。眼巴巴地望过來:“姐。只要你答应了我。咱们两个沒娘儿孩子。从今以后便相依为命。开开心心地成个家。在一起过日子。姐。你说好不好。”说话间。拉着她的手儿不住在唇边轻吻。吻一下。便央问一声:“好不好。姐。你说好不好。”
    一句话将馨律从小到大对亲情的渴望全部都勾了起來。望着他还沒消肿的脸蛋和胸肩各处掐拧的红印。一时歉仄之极。想着他自大同分别以來的执著相思、这些天來衣不解带的伺候、以及给自己喂药、洗脚、夜來的温存。刹那间生为女性的柔情漾出心底。断锁崩闸般将诸般戒律清规冲破、陷落开去。此时此刻。什么经书佛语都变得那样虚幻、遥远和不实。觉得只有眼前这人儿才是真真切切、可靠可依。
    她微点下颌回应。鼻腔中发出浅浅的“嗯”声。一如同龄少女的风情。
    这一个“嗯”字极其轻微。却如一声天籁在秦绝响心里炸开來相仿。他搂着馨律不住贴脸儿、亲嘴儿、又拱又蹭。欢喜得仿佛泥土里打滚儿的小猪一般。
    馨律见他如此。也笑了起來。感觉自己从小到大面对清灯冷佛。从來就沒有如今这般开心快意。欢喜间就觉小腹侧有东西热乎乎地。秦绝响同时笑着往下钻。她登时大羞:“这大清早的你又……”就觉下身一滑。在柔软的刺痛中再度绽放了自己。眉头不由自主地一蹙。眼媚成丝。轻轻将下唇叼起。
    罢了。罢了。。就算是毒。就算背负千重业力……也由它……也凭你……
    铁蹄合踏征轮响。关山道上起新辙。
    常思豪与戚继光同乘一辆八马兵车。挎剑扶栏挥军向北。一路过关踏雪。看尽黑水白山、莽野荒林。心头激昂畅爽。雄扬无限:看啊。看啊。谁说天下无处不东厂。谁说徐阁老可以只手遮天。眼前这山河。风吹不动。雨打不烂。云遮不住。雪盖不满。终有一日会重覆新绿。冰融水暖。改尽旧时颜。
    终一日。。
    我要这天地俱覆。
    终一日。要圆我剑家宏愿。
    鞭声爆。马争先。长辙北去。。
    冬阳照艳。犁墨翻雪原。
    兵至辽阳。早有探马报入城中。李成梁上得城头。手搭凉棚举目望去。只见南方雪尽林开处蹄声隆起。人影渐渐清晰。最前面一标飞马云旗开道。戚家军三千子弟虎载兵车。由铳手、弓弩手各骑雄骏两翼鹰护而來。其疾如风。其整如绳。好一似黑云淌地。道上龙腾。
    他遥望斗方帅旗。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果然是元敬來矣。”下令:“开关落锁。”一摆腰间金鹰玉柄剑。蹬蹬蹬下甬道。翻身上了自己的狮耳熊蹄咬龙驹。一挥手。带着早已备好的鼓乐队吹吹打打。迎出城外。
    出來半箭多地。双方会合。戚家军近至前來。在鼓乐声中两下一分。让出八马兵车。李成梁一见戚继光。拱手大笑道:“哈哈哈。元敬老弟。年过得挺好吗。”
    戚继光见他宝剑斜挂。也沒披战甲。脸上又黑又瘦。比之上次相见可老得多了。忙还礼道:“好。汝契兄好。”李成梁笑道:“怎么。瞧着我又干瘦了吧。沒法子啊。咱这大辽东穷山恶水。半年冰雪半年风。要是有机会到南方待待。说不定也能白净白净呢。呵呵呵。”说话间。眼见兵车上还站着一条大汉。头戴凤翅盔红缨天戟。锁子甲护前心银光泻地。大红绸抹肩头艳如血洗。黑面皮透红光亮如油栗。左手扶辕。右手中按着一柄古剑。威风凛凛。瞳眸如炬。不禁懔然生奇。问道:“这位是。”
    戚继光忙道:“这位是皇上的御弟。金殿上亲口加封的云中侯常思豪。常侯爷。”
    李成梁一听。赶忙下马跪倒尘埃:“哎呀。这咋说的。李成梁不知侯爷驾到。多有失礼。望乞恕罪。”
    他是铁岭卫人。听着这口音虽然发土。粗犷中却透爽直。常思豪忙下兵车相扶:“将军不可如此。”戚继光也到了车下。说道:“汝契兄。土蛮不知何时兵至。此处说话恐不方便。咱们还是赶快进城吧。”李成梁笑道:“好。好。”一挥手。鼓乐高喧。将戚家军迎接入城。
    辽阳自古乃军事重镇。城坚壁厚。楼角巍峨。其势不亚大同之雄。戚继光进城之后便想分派兵将助守城防。被李成梁拦住。言说城头上有自己手下兵士看守。万无一失。戚家军疾行远來。风霜劳顿。还当暂时休整为上。当下派人引军下去烤火休息。然后在自己的总兵府大摆筵席。为二人接风。
    辽东是苦寒之地。虽然缺少果蔬。各类野味却是齐全。厨下风俗豪畅手工粗放。一时油焖虎腿。鹿脯撑盘。都是切成大堆大块端來。桌上摆得挤挤插插。显得丰盛之极。李成梁命人抬來一人來高的紫釉大缸。亲自过去将泥封拍掉。掀开盖儿酒香四溢。大瓢舀出來蜜挂生红。他也不拿碗。端着瓢直接送到常思豪面前。笑道:“侯爷。这是咱这多年酿下的凌海血高梁。來尝尝。”
    常思豪就他手中一看。大瓢里头粘丝丝金灿灿红汪汪犹如血蜜调成。酒气打鼻冲嗓。透得肺里都香。见他如此热情。当下二话不说张手接过。仰头咕嘟嘟倒灌下去。眨眼间把瓢底一亮。喝了个涓滴不剩。
    “好。”李成梁笑得皱纹大开。又舀一瓢递到戚继光面前。
    戚继光面露难色:“汝契兄。你我这时候喝酒。恐不妥当。”
    李成梁笑道:“人呐。是怎么喝酒。就怎么办事儿。你看看。我与侯爷初次见面。不用多处。就知道他这人豪爽痛快。怎么你老兄反倒扭扭捏捏起來了。”
    戚继光道:“军情不比等闲。倘若土蛮來攻。岂不误事。”
    “哈哈哈哈。”李成梁大笑:“老弟岂不闻‘酒壮英雄胆’。”将瓢高举过头道:“我今对此酒发誓。他狗蛮一万个來。我一万个砍。十万个來。我十万个砍。”说罢一仰头自己喝了。哈哈笑道:“你不來。我跟侯爷可喝啦。”说着又去舀酒。
    常思豪久在京师。头上东厂、徐阶。各种势力压得喘不过气來。如今重入军旅。遇上这么个对脾气的人物。实是大畅心怀。虽也挂记着军情。然而见他如此豪迈。心想若是土蛮真的來了。大家喝得浑身血热。出去拼杀一番也是大快之事。当下也不推拒。瓢來便饮。饮则必干。口嚼熊筋。手抓鹿脯。吃得虎态豪然。把个堂上堂下伺候的婢子从人看得一个个身酥腿软、目瞪口呆。心说这是哪來的侯爷。分明是个虎爷。
    二人这一巡酒连饮了十七八瓢。李成梁黑瘦的脸上只是微微泛红。眼见常思豪却已连耳根都红透了。眼神有些离乱。他笑道:“侯爷。吃得怎么样了。我带您去瞧瞧军容如何。”常思豪点头:“好。”往起一站。就觉酒往上涌。耳鼓中“嗡”地一声。登时眼前一暗。人事不知。倒了下去。
    戚继光就在他身边。赶忙伸手扶住。李成梁嘴角勾起。无声一笑。吩咐道:“來人。侯爷醉了。带他下去好好安顿休息。”戚继光暗自狐疑。等几个大脚婢子连拖带扛把常思豪带走之后。低声问道:“汝契兄。你这是。”李成梁哈哈一笑。抓住了他腕子:“走。咱们出去溜嗒溜嗒。慢慢儿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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