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亮剑开始崛起
贤者与少女 !
里加尔世界早期的剑术讲义当中,将一场剑斗关乎“时机”的部分分类为“三种时间”。
这三者分别是“身体的时间”、“肩的时间”、以及“手的时间”。
所谓身体的时间,指的便是调动全身,压低重心,在迈步同时进行强而有力的斩击一类大幅度攻击;而肩膀的时间,指的则是以手臂枢轴点肩部作为基准,不调动腰部和下肢——也即是指站在原地不动,只用手臂挥击的攻击。
最后一个手的时间,以此类推所指的自然是连肩膀都不动,只通过手腕部分最小范围运用手中的剑进行动作。
这三种时间按照由大到小的关系排序——所需调动的部位越少自然动作的速度越快,花费的时间也越少。因此这份讲义当中所告知的技巧自然也就是“用肩的时间来应对对手的身体时间,用手的时间来应对对手肩的时间”。
——如何判断对手是科班出身的剑士还是野路子,这种细节便是其依据。
一次交手试探,双方都拉开了距离。
斗笠剑客的目标是阻止亨利对他倒地的同伴继续下手,而贤者的目的同样是保卫同伴。
这并不是他们能一对一尽情战斗的情况,因为周围有更多人,需要顾虑的问题相当多。
老练的战斗职业者之间所具有的这种默契,分明是对手旁人看起来却常常像是搭档。
“呼——”戴着斗笠的剑士手中的和人腰刀并非如今常见的打刀,而是一把从刀镡上看来颇为古典的太刀。这种刀刃曲度更大的刀最早是为马战使用,其刀刃弯曲而刀柄亦有反向弯曲,为的是骑马向下劈砍时能稳固不脱手。
在步战剑术愈发受到重视以后太刀的柄便开始加长并倾向于变直,最终的演变形态便是如今的打刀。而此人手中的太刀说不出是定制的武士偏好复古还是本身就是来自于数百年前的过渡形制,总而言之比起普通的打刀更长,佐以斗笠剑士的身高臂长,正面交锋倒也不至于在克莱默尔的面前落得下风。
他的开口询问有些奇特,因为地上躺着一大堆被亨利给揍倒的人,任谁都能一眼看清攻击他同伴的确实是贤者,但他却依然咨询了。
几个教程较快的人迅速地靠了过来把地面上七歪八倒的流寇给扶起来,与此同时周围包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除了树林间摇摇晃晃慢慢走出来的家伙以外,大道上居然也过来了一行其中有不少人骑着马的。
这批人很明显和之前的流寇有很大区别,人数超过150的这一行人即便不提约有七八成穿着盔甲,从那体格与服装细节也足以判断出来是鸣海等人的同行——武士和足轻的配置。
“是浪人。”虽然见到同僚,但鸣海却并无喜悦之情。对方身上没有任何家纹或者表示自己所侍奉华族的标志,虽然有马而且戎装待发,没有侍奉主子的武士却是当今这和人社会上最危险的存在。
尤其他们还长矛林立人均佩刀并且拉着物资辎重。
“捅马蜂窝了啊。”老乔面露忧色,对方的人数在他们十倍以上,而且他们之前面对饥民流寇具有的人员素养和装备品质的优势也荡然无存了。这些人也是武士,也有上好的装备,甚至搞不好实战经验比他们更丰富。
“交给赤鬼大人吧。”似乎是领头者的人物下达了指令,他们似乎没打算一拥而上把这边的人全歼。这种由上而下如同施舍一般的余裕若是血气方刚的阿勇此刻没有因腹泻趴窝的话,必然是会满怀愤慨地拔刀上前的吧。
武士的世界里荣誉即是一切,对方占据兵力优势却没有一拥而上,而是留给斗笠剑客与贤者一对一对决。这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无人知晓,所以也尚且不可掉以轻心。
“也修罗大人,加油啊!”
新来者的士气似乎远比内部有些细小摩擦的亨利一行更高,不少浪人都在身后为斗笠剑客呐喊助威,看模样是对这人有相当大的信心。
斗笠剑士微微动了一下头,应该是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他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转向那边——这更加证明了这人的水平着实不低。
有剑术造诣而无实战经验的人上战场最容易出现的情况是什么?
怯懦而无法发挥实际上只是少数,如弥次郎之前那样,大部分的原因其实是紧张感导致神经过敏。
草木皆兵,过度紧张。无法合理判断局势的危险程度,在尚未动手之前就一直保持紧绷肌肉,反而导致要挥剑的时候因为长时间的神经紧绷变得疲惫麻木跟不上节奏。
而在这种情况下,听见声音便下意识地转过头去,也是十分常有的低级错误。
所以战场老手的气场是很容易能判断出来的——如场上两人这般,他们不会在开打之前摆出紧绷的姿态,而是以放松自然却又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姿态。温存体力,却又时刻保证正面对敌。
看似尽是破绽,实际却毫无破绽。
亨利是深刻明白的,在场的这一批人当中其它少数几人也明白。
这放松又缺乏防备的姿态是猎人的陷阱,是诱捕的假象,因为在这一层面的对决当中每一分一毫的体力都能转化为制胜的微小优势。
新手剑客面对老手常常落败的原因即是如此,抢手攻击,呼吸被打乱,自以为掌握了主导权实际上却被消耗了体能。手中的剑越来越慢越来越沉,最后便被对方在没有消耗多少体能的情况下轻松击败。
“呼——”亨利当先出手,一个箭步便消失在了原地。他没得选,对方占据人数上的压倒性优势,这种余裕是在有着充足威胁的情况下才能展现出来的。他只能选择当先攻击。
“咻——”一米五长度的大剑发出凌厉的破空声以极为标准的斩击落下,贤者没有过度接近对方的空间而是在最大攻击距离就发起进攻。
对手很明显判断出了这一点,因为他脚跟着地一个碎步后退就拉开了距离,并没有一口气退上太多——他很明显在之前的交手中认识到了克莱默尔的威力因此并未直接格挡,但是亨利的攻击也不是一次了结,袈裟斩到一半便被贤者扭转手腕改为横劈,这迫使对手不得不更大范围地后退配合下蹲躲开。
“精彩。”虽然被团团包围,但鸣海等人仍旧为这场外人眼里平平无奇的战斗目不转睛。
“此人实战经验不在先生之下。”大神点了点头:“剑技与时机的判断,对于对手剑长与攻击距离都把握得炉火纯青。但最重要的是其对于自身体力的掌控。”
“起先无防备的诱导姿态,使对手抢攻,之后的躲闪是凭借丰富经验在最小范围内进行的。”
“这样一来没有退出太多保证对手一直在自己的攻击距离以内随时可以反击,二来可以温存体力。”
“如果是我们上的话,大概会被像戏弄新人一样随意躲闪格挡弄得气喘吁吁,最后在体力减半剑越来越重挥舞也越来越慢的时候,轻松落败吧。”老乔摇了摇头,语气里有些不甘心。
“这就是,实战与比武的区别吗......”弥次郎如是感叹着,这一路一来看着亨利的战斗与自己的体验,如今再看着这两名剑师之间的对决,他才终于发觉了这一点。
比武是可以中场休息的,在一场决斗之中投入所有尽情战斗方是武士们向来高歌的美德,亦是对于对手的尊重。
但实战不同。
真正的战场胜者为王,没人跟你讲那些规矩细节。弓矢会消耗,刀剑会崩刃、卷刃、折断变弯或者变钝。一个敌人击倒以后可能立刻就要面对另一个敌人,如果不懂得温存体力保护装备,用最小的代价胜利,一口气在第一个敌人上面就投入所有,那你也很快会追随他的脚步变成尸体。
这不是在练习场空挥刀剑或者在比武场礼貌地进行一对一决斗击倒对手就可以学会的技巧,这是只有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老练剑士才会具备的。
斗士的精打细算。
——亨利直接识破了对方的打算。温存体力只是闪躲消耗自己的体能是个正确决定,想必是判断出了克莱默尔的尺寸和重量才决定闪避多于交锋。越大的武器破坏力越强但使用的消耗也越大,面对这种对手时倘若没有正面交锋的信心那么消耗其体能也是一种削弱的方法。
——既然如此。
那你就躲闪个够吧。
大剑举起,位于肩上。
“是铁蝴蝶。”标准的起手式,但洛安少女说出这个词汇时对面的斗笠剑客似乎动了一下,只是在他有任何其它的反应之前贤者就落下了手中的剑。
八十四式剑技,能够从头到尾全部演练完毕是一位苏奥米尔大剑士的最低标准。
而在八十四招里挑选出合适的技巧随机应变组合来应对不同的情况,则是其中的大师才能具备的水准。
以下劈起步,但紧接着的却是更多横向与倾斜的斩击。
亨利打的算盘米拉一眼就看了出来——因为双方都是站着的,克莱默尔的斩击可以视为一条线一样的攻击,若是竖劈的话只需朝着侧面稍微躲闪便可以最小范畴的程度躲开,但横斩不同,除非下蹲或者直接退出攻击距离,根本无法完美避开。
而由于蹲下会影响后续的动作,对方能采取的只有大步后退。
在一秒不到的极短片刻中,贤者判断出了对方的意图,并且改编了铁蝴蝶的连招,以此将计就计地让对方躲闪个够。
战斗陷入了他的节奏之中,高效简洁斩击一下接着一下逼迫对手做出十分耗费体力的大幅度跳跃躲闪。而因为铁蝴蝶的攻速缘故,他甚至没有思考其它行动的余地。
“当——锵!!”所以理所当然地,为了突破僵局,斗笠剑士只得竖起太刀强行格挡亨利的斩击。
“嗡嗡——”品质优良的和人长刀在克莱默尔的剑击下发出哀鸣,而对手在拦下了贤者的攻击之后立刻开始了凌厉的反击。他并未采取和人惯用的后退拉开距离再冲步攻击这种常有的做法,因为他深知对于大剑这种武器拉开距离反而更容易发挥。
斗笠剑客运用了咬剑的技巧将手中长刀擦着克莱默尔像亨利刺来,而贤者不退反进在让开身体向前迈进的同时抬起了大臂用腋下夹住了对方的长刀。
意识到武器受制的对手立刻扭转手中太刀意图用刀刃剜肉造成伤害,而亨利的举动是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立刻反握克莱默尔用倒V型的护手由上而下像叉子一样卡住了对方的刀。
“锵——!”斗笠剑客立刻抽出了长刀,火花四溅,而两人再度分开。
“好!”浪人群体当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叫好声,尽管持续的时间极短,如此高水平的剑斗却是他们这一生都难能一见的。
领头者沉默地打量着这边,而在激战之中一直都没有摘下斗笠的刀客亦沉默了颇长的时间。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贤者却也并未乘胜追击,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
“你这武器,不似月之国的。”他开口,这样说道。
“你的剑法,也不是和式的。”而亨利耸了耸肩。
“我认识一个人用的是和你差不多的大剑。”
“我也认识一个人眼睛不好,剑的速度还特别快。”
“啪。”洛安少女忽然拍了一下自己额头。
亨利耸了耸肩,把克莱默尔垂了下去。
而斗笠剑客解开了下巴的棉绳,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怪不得叫赤鬼,当真是一头红发——”老乔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
“南蛮人啊。”弥次郎愣愣地望着,半天只挤出这几个字。
而贤者看着这位故人,轻声开口。
“好久不见,看来你顺着海去了很远的地方啊。”
“约书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