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传万里
明传万里 !
阎福早已看过喜报,赵彦与王安刚从内宅出来,他便大笑着迎了上去。
“国美,你与好学二人此次中了桂榜,实在是给咱们深州长脸,要知道咱们深州已有近十年的时间不曾出过举人了。”阎福拍了拍赵彦的肩膀,又低声嘱咐道:“送喜报来的人就在门外,有两名衙役随从,这按惯例是需要给赏钱的。”
赵彦感激的冲阎福拱拱手,说道:“喜钱学生已然备下,多谢学正提醒。”
门外的劲装汉子一见正主来了,顿时有了精神,他转过身面对着来看热闹的人群,气沉丹田,而后吐气开声道:“贺赵家老爷讳,高中丁卯年北直隶乡试第十八名,惟此捷报鸿禧!”
两名衙役站在角落里,那年轻衙役指着赵彦,扭头对年长衙役说道:“呦呵,真中了举人了?门口站着的那个半大孩子就是新举人?”
年长衙役啐了自己外甥一口,低声道:“去,别乱指。以后你见了人家得称呼举人老爷,就连咱们知州老爷都不敢怠慢人家。”
年轻衙役讪讪的收回手指,忍不住又打量了赵彦几眼,心说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只知道斗鸡打鸟,人和人怎么差别会这么大?
“哎呀,恭喜举人老爷,贺喜举人老爷。”
“举人老爷可是给咱们深州长脸了,恭喜恭喜啊!”
“举人老爷需要暖床的丫头吗?某家有一女,年方二六,平日里乖巧的紧,不如举人老爷就收了她吧。”
“去去去,你们家的丫头什么样子,老身还不知道吗?天生痴傻,都12岁了,连爹娘都不会叫,你也好意思说出来丢人现眼?”
“刘大娘,这大庭广众的,你揭我的老底儿干嘛呀?”
“老身看不过,这举人老爷乃是天上星宿下凡,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老身的外孙女儿正待字闺中,我看她与这举人老爷那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有心撮合他们一番。”
“嘿嘿,刘大娘。你的外孙女儿我见过,确实长的好看,不过人家举人老爷的童养媳更好看,你还是别在那儿做白日梦了。”
“管家。”赵彦暂不去理会围观人群中的喧哗,而是看着劲装汉子,示意管家王安打赏。
王安会意,从怀里面掏出两枚银锭,笑眯眯的递给了那名劲装汉子。
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到手,劲装汉子满脸喜色,马是他花五两银子租来的,此时得了十两赏银,已然净赚五两银子,等到另一份喜报送到,最起码还能再赚五两银子,这样自家小子置办聘礼的钱便够了。
劲装汉子拱手谢过赵彦之后,便要转身离去,只是那负责引路的两名衙役却脚下不动,只满面带笑的冲赵彦说着些恭维的话。
管家王安见状,忙从怀着摸出两锭银子递了过去,年长的衙役笑眯眯的接过来,又说了几句恭维话,这才与年轻衙役引着那名劲装汉子离去。
走远之后,两名衙役走在前面开始咬耳朵。
“大舅,那两锭银子加起来怕有十两吧?”
“正好十两银子,咱俩一人五两,我先替你保管,等从枣科村回来再给你。”
“大舅,没想到这钱来的这么容易,要是每天都有喜报送多好。”
“你小子别做白日梦了,你当这功名是好考的不成?哪个不得寒窗苦读数十年,还得赶上运气好才能考上,只我这辈子见过咱们深州考上举人的就只有三个人,加上今天的两个,也只不过五个人而已,至于考上进士的,你大舅我没生出来的时候有过,自从我生下来还一次都没见过呢。”
“可是那个半大孩子……举人老爷看起来年纪轻轻,比我要小好几岁呢,他怎么就考上了?”
“废话,你也不仔细看看,能考上举人进士的能是普通人吗?那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这位新晋举人老爷年纪这么轻,说不定在天上还是文曲星君,过几年考个状元回来也是应当的。”
……
赵家门前,王安将怀里的铜钱全部撒到人群里,顿时引起人们一阵哄抢。
“诸位乡亲,诸位街坊邻居,我家公子新中举人,实在是可喜可贺,按照惯例从明天开始会在门前摆三天流水席,诸位若是无事,还请前来捧场,我代我家老爷谢过诸位了。”
王安的话音刚落,围观人群顿时轰然叫好。
“王管家放心吧,我们到时候一定来。”
“是啊,我们到时候一定来,说不定能沾上举人老爷的仙气呢。”
“举人老爷,老身的外孙女不仅脸蛋长的好看,胸大/屁股也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你要不要见一见?”
“刘大娘,你赶紧歇了吧。你再说下去,举人老爷的童养媳该拿刀出来砍你了。”
“哈哈哈……”围观人群一阵哄笑。
李筠躲在大门后面,听到方才那句话之后顿时满脸红霞,小声嘀咕道:“净是些喜欢乱说话的坏蛋,真应该一个个把嘴给缝上。”
小香儿在一旁听见,忍不住捂嘴笑了两声。
李筠大眼睛一瞪,撅着嘴嗔道:“你是第一个,回去我就把你的嘴用针线缝上,看你还笑不笑。”
小香儿眯缝着两只月牙眼,故作惊恐道:“小婢的嘴太大,缝起来多浪费针线啊!”
赵彦在门口与围观众人说了几句场面话,随后便陪着学正阎福走进门内,却是正好听到小香儿这句话,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小香儿的樱桃小嘴儿,红嫩嫩、鲜艳艳的,一点都不显大,心知她们主仆二人方才必定是在开什么玩笑,赵彦也不在意,径直引着阎福向正厅走去。
来到正厅坐定之后,阎福突然住口不言,沉吟片刻后才问道:“国美,方才那名年岁稍大些的女子便是李家小娘?”
赵彦不知道阎福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点点了头,应道:“正是。”
见赵彦眼中有不解之色,阎福苦笑一声,说道:“南庄李家的家主李应秋在深州颇有名望,李家猛然一夕间举族落罪流放,不知令多少人惊叹,老夫自然也不能免俗,事后还与几位老友谈过此事,那时老夫才知道李应秋的女儿竟然是被你给收留了。”
赵彦笑了笑,半真半假的答道:“长者之托不敢辞,况且李家只不过是被殃及池鱼,其中多为无辜之人,李家小娘年不满及笄,不曾犯过大错,若是被充入教坊司实在是有些令人不忍,另外学生与其早有婚约,以养媳名义将其接入家中也并无不妥之处。”
阎福蓦地一笑,伸手指点着赵彦道:“话语中九真一假,没想到国美诳起人来已是入了化境啊,哈哈哈……”
赵彦尴尬的陪着笑了两声,却是并不松口:“学正的话学生听不太懂,还请学正解惑。”
“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也罢,老夫来问你,你与李家女何时订立的婚约?”阎福捋须笑问道。
阎福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赵彦闻言思索片刻才答道:“学生与李家小娘的亲事,乃是李家举族流放前两三个月的时候定下的,不知学正何以有此问?”
“老夫没记错的话,李家乃是去岁八月末流放云南,提前两三个月,也就是去岁五六月份的事情。”阎福拾起桌上的茶盏啜了一口,又慢悠悠说道:“国美可知晓,老夫家乡有一名从子,去岁初秋之时曾带着次子来深州看望与我。”
赵彦摇头道:“学生当时还不曾附学,却是不曾听说过此事。”
阎福哈哈一笑,说道:“老夫倒是忘记了,不过老夫的从子从孙并不曾在州学内出没,便是三名训导也不知晓,就算你入了州学也不会知晓此事。”
这位老学正言语间故弄玄虚,奈何他身份资历在那里,赵彦只得静下心来听他继续讲故事。
许是看出了赵彦心中的不耐烦,阎福再开口却是直接说道:“罢了,老夫还是直说吧,老夫的那名从孙有日在街上闲逛时正巧碰到李家女,事后却是央求老夫前去为其说亲,老夫碍于情面,只得去南庄李家走了一趟,其时李应秋虽并未同意这门亲事,却也直言其女暂时还未曾订亲,只等过上个两三年再说。李应秋好歹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老夫对其还算了解,他却是没有必要在此事上诓骗老夫。国美方才说去岁五六月时与李家女定的亲,若不是诳老夫,莫非是记错了不成?”
赵彦的脸难得红了一次,谎言当面被人揭穿,除了少数腹黑教主一级的人物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好意思。
见到赵彦的微窘神色,阎福摆手正色道:“无妨,收留李家女此事,不论对错老夫都不关心,也不会随意告与他人听,只是如今国美你已然成为举人,以后说不定还会成为深州三四十年来的第一位进士,老夫却是有几句话想说与你听,至于你从与不从,老夫并不强求。”
阎福说的郑重,赵彦不好表现的太过随意,便起身拱手道:“学生愿闻学正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