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红尘
“想不到还没教师弟画道,师弟倒意外给了我新启发。”居云岫终于恢复了优雅模样,对着秦弈敛容一礼:“做师姐的别无所报,就……”
就以身相许?
就见居云岫拎起清茶晃了一下,清茶“嘭”地变成了一颗碧绿的茶叶嫩尖尖。
居云岫掂着茶叶嫩尖,往壶中一丢:“就请师弟喝茶吧。”
说完手指虚勾,那茶叶嫩尖又从壶里跳了出来,重新变成清茶,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站在一边,一脸的生无可恋。
居云岫很是优雅地举壶给秦弈倒了一杯:“不用担心,清茶身上绝无半点尘埃,纯粹仙灵气而成。这换了别人是坚决喝不到的,师弟是除我之外第一个喝的……”
“……”秦弈看着面前的茶水,又看看欲哭无泪的清茶,无言以对。
话说居师姐您就别优雅了,优雅仙子人设已经崩没了。
居云岫抿了一口茶,又道:“师弟对画道别有心裁,当学此道,别的也就不用考量了,暂且搁置吧。今日起我教师弟画画。”
秦弈心中一动:“怎么教?”
“师弟你在想什么?”
“啊啊,没有没有。”
居云岫微微一笑,伸出一只食指,点在秦弈额头。
秦弈识海轻轻一震,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识如实体一样向里钻,光影、线条、明暗、轻重、色彩、用神……最终揉合成了“画道”,沉寂于心。
“这就是教我画画?”秦弈的表情和旁边的清茶一样生无可恋。
“仙道教学,不是这样是怎样?”居云岫奇怪地看着他:“难道如同教导蒙童一样,手把手的教你?”
秦弈实在不好意思说求手把手,只好叹气道:“行吧,既然是这种教法,那就把吹笛一起教了,技多不压身。”
居云岫再度一指点在他眉心:“授你此道容易,千般乐器也不过一瞬之间。但你若不是真心痴迷于此,最多也就得技,而非道也。”
“得技已足矣,可陶冶,可养性,涤荡俗尘,出而为仙,即我道也。”秦弈作了一揖:“感谢师姐授技。”
居云岫有些好奇:“怎么气质立改,刚才那副可怜巴巴的失落表情呢?”
秦弈笑笑:“因为我当明白,自己终究是来访道的,不是为了其他乱七八糟的念头。”
居云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纤手一翻,多了一支白玉长笛:“这是一支器胚,赠与师弟。想要祭炼成什么效果,全凭师弟自己心意。缺乏什么辅材的话,让童子来找我。”
秦弈接过玉笛,再度行了一礼,转身飘然而去。
这也是缘法。
狼牙棒是武道兵器,不是仙道法器。作为一个仙武双修者,秦弈缺乏一个仙道法器。那个诛魔剑档次太高只能做大招,琴心稳固之后他本来就应该自己祭炼一个适合自己的法器使用的。
原本还没想好自己该搞一个什么样子的法器,心中一点概念都没有,而如今根本不用想,便是自然而然。
目送秦弈洒然消失的背影,居云岫一直若有所思,目光走神地看着天际。
清茶在旁边歪着脖子看她。
居云岫没有转头,面无表情道:“你在看什么?”
“师父对这位师叔的态度和以前那些假拜师的人不一样诶,授的是真法,送的是自己原先想炼的器胚。”
“因为他带给我新的画法,当有以报之。”
“那种画法对师父的价值极小,最多不过一种补充。”清茶撇嘴道:“难道不是因为,财侣法地,师父却根本没有侣,一直有所期待吗?”
“琴棋书画,皆我伴侣。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有什么值得期待?”居云岫打着呵欠回了屋里:“睡觉睡觉,意外习得新法,心旷神怡,今天当有好梦。”
那边秦弈回了洞府,坐在药圃旁的溪水边,掂着玉笛转了几圈,笑道:“棒棒,真是没想到我赴仙宫访道,居然真的学笛子学画画,这原本不是我的本意,可事到临头却又好像正是如此。仙家的悠然缥缈,怎能缺了诗情画意?或许在这山水笛音之间,我能成道。”
真的枯坐洞中,不知日月,自己或许是难以提升的,在古尸洞府里就有这种感觉了,那种静修与自己心中的出世有区别。
而抚琴作画,出于山水之间,这种意味或许更适合。所以不是在学音乐与作画,而是在借此找到出世之意,也找到对自然的感悟之理,如同看见居云岫抚琴之时,那白云出岫,灵鸟翩跹。
所以适合自己的仙道,不是王重阳类的道士,似乎该是黄药师似的桃花。
这琴棋书画宗,是来对了的。
他横笛于唇边,轻轻吹了一曲。
正是居云岫之前弹奏的曲子,随着一指点化,连乐谱都不用去学。
笛音悠悠,有小鸟好奇地落了下来,停在枝头。秦弈笑了一下,伸出手来,小鸟便扑棱棱停在他的手心里。
体内的水泽意象,越发缥缈且壮大。有一种灵与肉一起升华的感觉油然而起。
比洞中枯坐静修提升的速度还要快。
怪不得居云岫根本不需要打坐,既然她弹琴画画看书的时候都是修行,那闲下来不睡觉干嘛?
真是有趣。
“棒棒,修仙真的很好玩。”
“比女人好玩吗?”
“唔,必须加上,因为师姐是个美人儿,所以修仙才好玩。”
流苏哑然失笑:“不知道我现在破坏你的意境是不是有些煞风景。”
秦弈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该祭炼法器了是么?”
“不错。”流苏道:“知不知道当居云岫送你这样一种器胚时,我想到了什么?”
“嗯?什么?”
“用于对敌的话,你能想到乐声的几种用途?”
“音波伤人,摄魂迷魂,激励己方,差不多就这几种吧?”
“那就对了……”流苏慢慢道:“你还记不记得,在裂谷之中得到的桃子?那摄魂精金,就是祭炼这个法器的天作之合,仿佛你那时候的收获,就是等着今天。”
秦弈一呆。
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吗?
流苏道:“明河在洞府之中曾经卜过一卦,我偷看了。”
秦弈:“?”
“那是或跃在渊,进无咎也。就算只凭粗浅常识也该知道,就是你无论怎样选择,最终都是对的,顺其自然,随心意而至。”
秦弈怔了一怔:“那卦,是算她还是算我?”
“有区别吗?”流苏淡淡道:“她以为算她,然而当时情景,又怎能脱离你而成卦?说是算她也可,算你也可,算你们之间的关系,又何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