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沟去种田
重返1982 !
出了徐端健办公室,赵二毛的架子便端了起来,他拽开膀子,昂着头在前面走着,也不说话。
闫骝在后面直歪鼻子,等到距离拉开后,他悄悄告诉张本民,这个赵二毛靠着他本族当官的哥哥赵德柱,从桑洼村村支书的位子上挪到了乡里,那股子牛劲儿可不得了,除了一、二、三把手,乡里其他人都不入他的眼。
这些个背景张本民是知道的,毕竟几年前就打过交道了,不过现在他可没心思关注赵二毛,他关心的是赵二毛能不能把那八亩地的事给妥善解决好。
汪础涛随后也跟了过来,徐端健不放心,专门让他继续跟进。这样也好,省得自己跟赵二毛交涉,一切让汪础涛来对接就成。
赵二毛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毕竟在沙城乡他也算个角色,经过与几户村民简单商议,以每亩地六十块钱的价格一次交易完成转让。
不到五百块钱搞定,对心急如火的张本民来说完全能接受,不过他也没表现出如释重负的样子,只是表情如常地说行。
接下来汪础涛又提出个事儿来,问张本民能不能让赵二毛牵头组织厂子的院墙和厂房的修缮工作。在张本民寻思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他又说反正都是市场价,谁干不一样?而且,只要是赵二毛在厂子里干活,绝对没有人敢来捣乱。
汪础涛的最后一句话让张本民有些认可,只要不再出岔子,让厂子赶紧开动起来,不比什么都重要?
“可以,汪委都开口了,那还有不行的事么?”张本民笑道,“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有一条得强调一下,就是质量要过关。甭到时随便糊弄一下,到时一看不行,返二遍工不说,关键是耽误时间。”
“这你放心,既然是俺说的,俺就会负责到底,绝不会弄毛喇子事儿。”汪础涛道,“不过具体价格和工期方面的情况,还是由你们坐下来谈,俺不懂,就不跟着瞎掺和了。”
谈价格,张本民也不太懂,弄不好一开口被看出是外行,那可有点丢脸面。“明个儿谈吧,今个儿俺还得赶紧去涧沟,那边还有点款项没结,错过了不知又要等到啥时候呢。”
“那正好,八亩地里还有点庄稼,也需要点时间处理一下。”汪础涛道,“打个时间差不正合适嘛。”
张本民和孙余粮再次前往涧沟乡,准备分头行动,他到工地上去找钱家老大问价格细节,让孙余粮去找宋习文拿进度款。
截洪沟桥工地上一派繁忙景象,桥墩灌装早已开始,定型模板经过休整后,效果还可以,反正从外观上看问题不大。其实任何工程难免会有点瑕疵,只要质量不出问题就行。因为桥墩的观感有点欠妥,所以石干事决定在混凝土强度上多下点功夫,不但用了绝对标准的灰号,而且在正常标号范围内又加了一点水泥,结果打出来的混凝土看起来都有点发粘。这使得工人在运输时很吃力,用铁锹装斗子特别费劲,等运走到现场灌装时一样要花大力气。
石干事说,因为其他方面有瑕疵,所以把灰号弄大点,算是将功补过,到时验收也好有个交待。
看着工人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张本民看在眼里,也只能装作没看见,否则就该上前说上几句,安抚一下。可是,安抚一小波人,其他人肯定会跟着眼红,也要好处,那不就成全员福利了么?根本就体现不奖优的目的来。可是不安抚,那几个上黏土般料子的工人心里会不痛快,累死累活地出力,最后跟那些悠闲的家伙拿钱一样?
于是,张本民来到钱家老大跟前,让他记下上料子的那几个人,暗中给他们发点奖金。
“工人的事是小事,俺能罩得住,关键的是问题验收。”钱家老大担忧地道,“工程进度是不用愁的,都在按序时计划推进。监理那边也没有毛病,都是县交通局的人,看他们面上牛气得很,每次过来就是差错一大堆,不是这儿有问题就是那儿有问题。其实呢,都挺好说话的,俺只管笑脸一陪,敬上几支烟就行。当然,他们也不忘摆架子拿捏,要是老一直黑着个脸,那可能就是肚子里缺酒了,也好办,现点现的等饭点一到,就请他们去喝二两,最后啥事没有。”
“不管咋样还是得小心,桥这事儿可不一般,万一出个问题,要是被查到了可就不得了。”
“俺有数,质量不会出大问题的,石干事也一直盯着呢。”
正说着,一辆面包车出现。
“哟,说谁谁来!”钱家老大笑道,“监理又来了。”
“看来你是胸有成竹,还能潇洒地笑起来。”
“不是,俺是笑监理呢。”钱家老大道,“按理说他们应该住工地一直到项目结束呢,可实际上倒好,他们隔三差五才来一趟。”
“那是他们对俺们放心,所以呢,俺们一定要小心。”
“肯定会小心的。”钱家老大说着,就转向快到跟前的面包车。
车上下来个大青年,还有两个像是跟班的。钱家老大赶紧掏出香烟敬上,还帮忙点上了火。
大青年抽了口烟,指指已经浇灌起来的两个桥墩,说保养要跟上,你看看,那墩体是不是有点干?
钱家老大一听,马上大声呵斥旁边的施工小队长,说保养跟不上,质量大幅降,这点都不懂?赶紧给浇水去,慢一慢明天就收拾铺盖走人。说完,对他使劲挤挤眼。
施工小队长是个灵巧人,一下就明白了,忙点头哈腰地说马上就安排。钱家老大说安排个啥?就你自己动手!为啥不早安排?现在别人都忙着呢,再支使人过来,那不就让别的位子走了空?
施工小队长连连点头,说立马就开始,然后便拖着水管爬上了吊车,大声一喊开水泵,就开始喷水浇灌养护。
监理大青年一看,很是满意,说明自己的话管用着呢。其实,桥墩才刚养护了不到一小时,根本就不用洒水。
张本民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这会儿没了啥事,便戳戳孙余粮,让他去找宋习文拿进度款。
办事利落的宋习文已经将进度款事宜安排妥当,相关分管领导都签了字,也和财务打过了招呼,不巧的是他得了重感冒,浑身发软眼发花,就让孙余粮自己去办理。
孙余粮很高兴,单独行动刚好锻炼下能力,乐颠颠地去了乡财政。然而好事多磨,财务人员说钱不够,还拿不了。
无奈之下,孙余粮跑到工地找张本民告知情况。
“开啥玩笑?!专款专用的钱还能没了?而且一共就两万多块钱,还拿不出来?”张本民有点恼火,“走,俺跟你去一趟!”
来到乡财政,张本民先是语气平和地问截洪沟桥的进度款咋就没了?那可是专款专用的,说没就没了也太不合规矩。
财务看看张本民,似乎感觉到了点压力,也没搪塞,直接说因为乡里资金紧张,先挪走用一下,不久就能补回来。
“嘿哟,亏你还说得恁么坦然。”张本民撇着嘴道,“挪用专款,你知道有啥后果么?”
“知道是肯定知道的,可俺也没办法,乡领导不发话,谁会有那个胆子?”
“哪个乡领导?”张本民眼睛一削,对财务道:“请你转告那个乡领导,如果俺去县农路办反映此事,专款不专用,农路办就有可能会把修路建桥的计划给修改了,到时你们涧沟乡三年没有项目,不要怪别人,要怪就怪你们自己。”
财务一听,皱起了眉头,道:“俺们乡里的实际情况比较困难,所以有时灵活安排资金也是无奈,而且这种情况也不是涧沟乡独有,其他乡几乎都这样。”
“只要不发生在俺头上,怎么着都行,但被俺碰上了,怎么着都不行!”张本民的口气逐渐带上了点火气。
“那你等等吧,俺去向分管领导汇报一下。”财务说完起身就走。
张本民也不再多说,和孙余粮在椅子上坐了,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来了个中年人,是分管财务工作的副乡长,他看到张本民后不由得琢磨了起来。本来这些事都由宋习文跑腿办理,听他说了截洪沟桥的施工方是有关系的,没想到对方看上去还像个孩子,看来,那背后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于是,他呵呵一笑,道:“出现点小情况,实在也是没办法,所以还请你们担待一点。总之请放心,工程进度款会尽快划拨给你们,毕竟钱也不多嘛,不是啥大问题。”
面对听上去还算是诚恳的解释,张本民犹豫了下,道:“那恁么地吧,明天上午俺再让人过来。”
“明天上午?”分管副乡长慢悠悠地吸了口冷气,“要不俺们这边再想想办法,下午就把钱凑齐,到时你们过来拿就是,也就省得明天再跑一趟了嘛。”
这个结果,令人满意。在回工地的时候,孙余粮很是感慨地对张本民说到底是老道,如果换作是他,还真的是不知道咋办才好。
张本民说都是经历问题,下午让他继续单独去办理,既练胆子也练交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