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萧金衍
定州大败的消息被朝廷封锁起来,只有极个别的人才知道,因为还有五日,便是陛下六十大寿。平南将军截半山战死,一道密旨下给了平南军大营,令截半山之子截胡代为执掌平南军。
京城中到处是一片热闹和祥和的气氛,街上挂满了灯笼,各地来的朝臣,外国番邦使节也纷纷入京,带来了各式各样的贡品。
温哥华之死,朝廷内部予以厚葬,并追封温哥华为定远侯,而登闻院血案的凶手萧金衍,也被朝廷抓获。
萧金衍被抓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京城中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有人拍手称快。
萧金衍是逆贼李纯铁的师弟,也是同党,李纯铁叛国,萧金衍自然也不是无辜,更何况,他杀了那么多人。
也有人为他担忧。
这两日来,东方暖暖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都找不到萧金衍究竟被关在哪里。
倒是赵拦江,表现地异常冷静。
距在他府门口观察的暗哨报告,赵拦江几乎足不出户,白天跟孩子玩耍,练剑,晚上则在书房读书,十分规律,没有任何反常的举动。
然而,以赵拦江与萧金衍的关系来推断,没有反常,就是最大的反常。
这件事很快就被另一件事给冲淡了。
礼部传来消息,大明与北周的谈判,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据说鲁国公在这次谈判中,有理有节,据理力争,表示大明攻打北周,乃和平之举,并非想要霸占北周之地,再加上神仙沟与凤凰岭之间,到处是沙漠戈壁,根本没有任何可利用价值,最终北周以三千万两的价格,将之赎回。
三千万两,乃大明朝一年的税赋。
此外,北周朝廷同意向大明天子称臣,作为大明王朝的番邦之国。
朝野震惊。
这是一场伟大胜利,一场及时的胜利,更加彰显了我大明王者之师的风范。
整个京城的百姓,都被这个消息鼓舞的振奋不已,纷纷来到街头庆祝。
然而,百姓不知道的是,这三千万两,北周将分一百年支付,每年支付三十万两。
还有一点,北周向大明称臣,每年向天子进贡牛羊马匹,为彰显我天朝上邦之国威,朝廷每年给北周岁币三十万两。
据说薛王爷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气得吐血。
神仙沟是个硬骨头,是他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打下来的,如此轻易就交了回去,又岂能不觉耻辱?
归书降表将在十月初十,大明天子六十寿诞之日,由北周使团向大明皇帝敬献。
这一切,都出自拓跋兰若的手笔。
她一路从北而来,走得很慢,北疆每个村落、城池,她都有参观,甚至在一些关键地方,驻留几日,从而得出了一个结论:看似强大大明朝廷,根本无力发动一场对北周的全面战争,而神仙沟深入北周腹部,若大明朝在那边驻军的话,将会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财力,而且还会面对北周军队的不断骚扰。
所以,拓跋兰若笃定,神仙沟一定能要回来,这个城池对北周来说极具战略意义,但对大明就是一个鸡肋。在得出这个断定后,剩下的便是花钱了。
甚至还秘密绑架了鲁国公的儿子,以此来让鲁国公就范,从鲁国公到礼部,再到兵部,上下打点。
落到自己口袋的钱才是真正的钱。至于赔款,那是朝廷的钱,是大明的钱,只要陛下不追究,那就是大家的钱。
……
入夜。
赵拦江在书房读书,每日此时,他都会待在书房中,他有些心不在焉,许久都不见翻页。
人影一闪,东方暖暖出现在他身前。
赵拦江连忙起身,“东方姑娘,有消息了吗?”
自萧金衍被抓之后,东方暖暖就找上门来,他被严密监视,外出不便,调查萧金衍下落之事,就落在东方暖暖身上。
赵拦江与东方暖暖并不熟,只是打过几次交道。对这女子心计和手段,颇有了解,不能深交,但他明白,这女子对萧金衍有些感情,而且还不一般,所以选择了与她合作。
东方暖暖道,“有眉目了。”
她四处打量,颇有戒心。 赵拦江道,“周围的护卫都是我从隐阳带来的人,这点面子,朝廷还是要给的。”
东方暖暖道,“我找人翻阅卷宗时查到,当年朱立业还是雍王之时,在京城有一座府邸,后来挪作他用,据说是用来关押书剑山使者之处,萧大哥极有可能关在那里。”
“消息可靠?”
“恰巧给那个宅子送饭之人,是我教内信徒,我找人问过,说前两日确实来了一个囚犯,描述的相貌与萧大哥有些相似。而且,我手下还看到,忘忧阁的方先生,这两日也在那边出没。”
赵拦江没听过忘忧阁,问,“方先生?”
东方暖暖解释道,“方先生是四大奇门之一的忘忧阁第一术士,也是阁内的高手,擅长炼丹之术,多年以前就投靠了大明皇帝。”
当今皇帝酷爱丹道,除了国师府玉溪道长,这些年来,他身边还有一个神秘术士,为他炼制丹药。所以皇帝年近六十,看上去依旧像四五十岁之人。
“当年曾经有个传言,与朱立业一同下山的书剑山使者,就是被这位方先生炼成了丹药,而朱立业的武功,就是在那时候突飞猛进。”
赵拦江记得,前几日他面圣之时,朱立业身上没有任何真元波动,但那看人的目光之中,却又带着一股威慑之力,结合听到的传闻,足以证明,这位陛下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赵拦江问,“能不能安排让我进去见他?”
东方暖暖道,“明天晚上,我来安排。”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东方暖暖便起身告辞,赵拦江道,“这座院子四周都是耳目,你从东门走,小心些。”
东方暖暖道,“赵城主也太小瞧我了。”说罢,她身形一晃,从赵拦江眼前消失。
赵拦江苦笑一番,自己有些多虑了,毕竟是光明神教圣女,一介女流,若没有些手段,又如何能控制得住这天下第一魔教?
第二日上午,朝廷派人送来了两套宴服,给赵拦江与杨笑笑出席皇帝寿宴时所用。如今,礼法森严,不同品秩、爵位官员入朝、祭拜、国宴都有不同的服冕标准,而且这些服装有朝廷染织局统一定做,赵拦江、杨笑笑来京之后,他们就派人把尺寸给量好,提前几日送了过来。
与服冠一起送来的,还有寿宴的仪程。赵拦江仔细看了一番,整个寿宴分为三大部分。
一是万邦来朝。内阁率文武百官以及各路番邦使者纷纷向皇帝祝寿,并送上寿礼、寿词。
二是归书降表。北周使团单独向皇帝祝寿,并向大明朝称臣,为表大度,朝廷将神仙沟赏赐给北周。
三是长生不老。这一块仪程之上只是一笔带过,没有详细叙述,但赵拦江却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长生不老?
他知道皇帝笃信丹道宠信术士,难道是忘忧阁那位方先生向他献丹?
或者还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曾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李纯铁事件。陛下曾放话,要在寿宴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节的面,以万刀凌迟之法,处死李纯铁。
想到此,赵拦江心中生出了一股不祥的念头。他决定要做点什么,为了兄弟。
一整天,赵拦江躲在府中没有出门,只是院内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到了夜间,他按常例来到书房,点上烛火,让一名属下坐在他的位子上,佯装读书。
他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在这?期间,没有人会来打扰他,除了杨笑笑会进来送宵夜,并顺便陪他说一会儿话。
他换了一套宽松的衣服,从后窗出去,又混在出府的仆役之中,避开了府内外监视他的耳目,离开了安国公府。知道他行踪的人,都是他的亲信以及夫人。
他来到一处小巷,与东方暖暖汇合,找到那名为雍王旧宅送饭的那名信徒。
“老柳,这人就交给你了。”
信徒道,“请圣女放心,愿赴汤蹈火,为神教效力。”
东方暖暖伸手按在他头顶,轻声道,“愿光明与你同在。”
老柳准备好了食盒,让赵拦江挑着,向雍王府走去,他介绍道,“这些守卫都是宫里来的,脾气很大,你要小心些,莫要冲撞了他们。”
赵拦江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千两银票,递了过去,“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老柳虽不知赵拦江来路,但见他出手阔绰,倒也不推辞,毕竟自己是冒着极大风险替他办事,又道,“官差的饭在上层,至于囚牢里那个人,他们下了命令,不允许乱讲话,到时候把饭菜放从洞中塞进去。”
赵拦江问,“能进牢房吗?“
老柳笑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牢房的以精钢打造,没有钥匙,就算是通象境的人,也打不开。”
“钥匙在哪里?”
“好像只有那位方先生有钥匙,听官爷聊天,他每日来一次,从犯人身上取一碗血离开。”
赵拦江听闻,心中动了怒气,但他知道轻重缓急,很快调整好心态。
“那人是你什么人?”
“我兄弟。”赵拦江如此回答。
临近雍王旧宅,守卫见赵拦江挑着食盒,问,“老柳,怎么今日来晚了?这是什么人?”
老柳道,“今日做饭时闪了腰,耽误了些功夫,我的内侄,让他来替我干点粗活,各位官爷饿了吧?我做得土豆炖牛肉。”
为首官兵也未多疑,对赵拦江道,“挑进去吧。”赵拦江闷哼答应,抡起膀子,略显吃力的将食盒挑到了府内。
外围共有十六名守卫,看上去武功不弱,赵拦江刻意压制境界气息,免得被对方察觉。
他打开食盒,将东西分给了众人,众官兵倒也警惕,分三拨用餐,一顿风卷残云后,为首之人对赵拦江道,“里面还有两兄弟,你去将饭送过去。”
又拿起一个破碗,捡了一些残羹剩饭,装进去,又冲碗里吐了口痰,道,“还有个囚犯,你只管送进去,不许开口说话,否则小命难保,知道吗?”
赵拦江闷声道,“知道。”
赵拦江跟着此人来到内院。
这里本来是王府,但整个内院却被改成了死牢房,看上去年代有些久远,最近才开始启用,铁门把手上还满是锈迹。
那人用手敲门,三长一短,如此反复两次,里面传来轰隆声,大门打开,铁门足有一尺厚。
一进内宅,赵拦江满脸惊愕。
整个内宅,四周都是胳膊粗的铁栏杆,如一个罩子,将内院笼在其中,赵拦江观察到,东南角有一处铁栏杆,有些变形,看上去好像被外力破坏过,但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两名守卫进来,赵拦江将两份食物递给他们,又道,“还有一份给犯人的。”
由于晚了将近一个时辰,两名守卫早已饿极,端起来边吃边道,“你去送过去,不许说话。”
赵拦江点头。
过道很矮,四周都是铁板,穿过两丈长的隧道,在正中央,他看到了小黑屋。
这个小屋有些蹊跷。
一丈大小,以精钢铸造,黑屋之上,雕刻着怪异的符号,赵拦江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脑胀。
似乎是某种阵法或者禁制,能够阻隔里面与外面的联系,他在估算,若用上全部内力,除非有金刀在手,断然难以劈开,这还是不考虑阵法禁制的前提之下。
小黑屋铁门上,雕刻着一个图案。
赵拦江认识这个图案。
正是一个血手印!
骷髅会?
赵拦江心中犯疑,当年在蜀中和剑门关,他见过这个印记,直到后来在鬼王宗拿到了岐夫人的骷髅,才对这个骷髅会有所了解。
而隐阳城下的鬼樊楼主,似乎也是骷髅会中的一员。这个神秘组织,竟连京城也能渗透进来。
看来,他们的实力不是一般的强大。
难道与雍王,不,与当今的陛下有关?
赵拦江没有想太多,用铁勺敲了敲门口下面的小洞,里面传来脚步声。
想不到,两人在隐阳城外诀别,再次相见,竟是在这种场合。
赵拦江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放进了碗中,递了进去。
萧金衍接过饭碗,又将之前的碗筷送了出来。
“咦?”
萧金衍似乎发现了什么,“谁?”
赵拦江听到萧金衍声音,忍不住颤声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