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之我主沉浮
晚明之我主沉浮 !
岳托从广宁向西北脱逃,一路经过科尔沁蒙古的地盘。
科尔沁现在是大金国最为忠实的盟友,岳托又是大金国的四小贝勒之一,因此岳托受到科尔沁各部头人的热烈欢迎和盛情款待,直到科尔沁王庭唐哈里克。
科尔沁大汗奥巴因有事外出,不在唐哈里克,台吉塞桑听说岳托来访,一路小跑着迎出宫门,他右手轻抚胸口,躬身向岳托行礼:“贝勒爷!”
岳托斜眼看了塞桑一眼:“有劳塞桑台吉了,奥巴大汗呢?”
“大汗不在唐哈里克,”塞桑躬身相迎,“贝勒爷,请!”
塞桑将岳托迎进正厅,又让侍女泡上香茗:“这是从汉人手中买来的极品茶叶,贝勒爷,你尝尝。”
听到汉人,岳托火冒三丈:“原来塞桑台吉一直和汉人暗通款曲?”
“贝勒爷,”塞桑大窘,“塞桑只是与汉人有少许商业上的往来,并没有与大明朝廷、军队有任何来往,再说了,贝勒爷镇守广宁,塞桑就是想与大明往来,也是无路可行呀!哈哈,哈哈……”
一提到广宁,岳托更是气不打一处36,来,但他没有发作,而是端起茶杯喝茶。
“啪嗒!”茶杯摔在地上,香茗四溢,满屋子都是茶香。
“贝勒爷?”塞桑示意侍女收拾好破碎的磁杯,重新给岳托上茶。
“塞桑台吉,这些汉人的瓷器,茶叶,本贝勒无福消受。”岳托看也不看前面的瓷杯和香茶。
塞桑纳闷:这岳托是怎么了?看这情形,是来向自己问罪的,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给他补齐蒙古牛录的缘故?
但塞桑贵为科尔沁的台吉,岳托这么给他脸色,他也下不了台。
他对岳托的敬重,是因为岳托是皇太极最为倚赖的重臣之一。
当年努尔哈赤去世,有资格继任汗位的,是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和四贝勒皇太极。这四大贝勒都是一旗之主,各自握有一旗之兵,眼看着为了汗位,大金国的四大贝勒就要刀兵相见。
在这关键的时刻,岳托挺身而出。
他先是说服他的父亲、大贝勒代善,放弃汗位的争夺,又会同代善,共同说服多尔衮兄弟,一同支持皇太极。
他们在“八王议政”会议上,突然提议由皇太极出任大汗,阿敏、莽古尔泰措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皇太极登上了大汗之位。
皇太极登上汗位后,为了感激岳托,让他担任镶红旗的旗主,这样,他和代善父子各自拥有一旗之兵,可见皇太极对他的信任。
塞桑虽然是科尔沁的台吉,但科尔沁是蒙古黄金家族的旁系,他们的祖上是成吉思汗的二弟哈撒尔,一直无法成为蒙古各部的核心,在弱肉强食的蒙古草原整合中,早就投靠了大金国,是大金国最为信任的盟友。
为了加强与大金国的关系,科尔沁各部的台吉们,纷纷与大金国的贝勒们联姻,与塞桑家联姻的正是现在的大金国大汗皇太极。
大明万历四十二年(公元1614年),塞桑的父亲莽古思将他的女儿、也就是塞桑的妹妹哲哲嫁给皇太极为妻,大明天启五年、大金天命十年(公元1625年),塞桑为了加强与皇太极的联系,又将自己年仅十三岁的二女儿布木布泰嫁与皇太极。
皇太极不仅是大金国的大汗,也是塞桑的妹夫兼女婿,但草原民族的女子,根本没有辈分,是真正的嫁鸡随鸡。在后世的历史上,大明崇祯七年、大金天聪八年(公元1634年),塞桑还将大女儿哈日珠拉(满族名海兰珠)嫁给了皇太极,更加巩固了与皇太极的私人关系。
在皇太极的后宫中,中宫大福晋就是塞桑的妹妹哲哲,而布木布泰占据着西宫侧福晋的位子,在东宫侧福晋暂缺的情况下,塞桑的妹妹和女儿,就占据着皇太极后宫的第一位和第二位。
可以说,皇太极的生死荣辱,与蒙古科尔沁部,特别是台吉塞桑家的关系极大。
有了这层关系,塞桑才对岳托敬重如贵宾,但岳托摆明了是来问罪的,塞桑心中也动了气。
“贝勒爷从广宁过来,一路上鞍马劳顿,要不要先休息一番?”
这是要送客了。岳托心中大怒:“本贝勒过惯了马上的日子,还没金贵到行这么一段路,就要休息的地步-------塞桑台吉,明军向辽东大规模调兵,本贝勒希望向塞桑台吉借调一些骑兵。”
又要调兵。塞桑忍住气:“贝勒爷要调多少科尔沁的骑兵?”
岳托看了一眼窗外,深思了一会:“两万吧!”
“两万?”塞桑的眼睛瞪得都比得上他的坐骑了,“贝勒爷,自从科尔沁归附大金国后,被大金国限丁十万-------多余的男丁都被杀死了,现在的科尔沁,除了老弱幼,男丁能打仗还不到三万。”
岳托不出声,继续盯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在草原上,男丁就是力量,没有男丁,只能任人宰割,塞桑心一横:“贝勒爷,现在正是照料牲口幼崽、积蓄过冬的时刻,男丁都分散在各地,就是萨满,也无法将他们弄到一起来-------贝勒爷,大明到底向辽东派了多少士兵?”
岳托心想,干脆将数字说大点,一来可以吓住塞桑,可以多借一些蒙古士兵,二来也可以稍微减轻自己兵败锦州的责任,“据大金国的探子回报,大明向辽东增兵数十万-------塞桑台吉到底能借给本贝勒多少兵马?”
“数十万?”塞桑如坠深渊,整个身子似乎一下子被什么掏空了。
难怪岳托要向科尔沁借兵,但大明数十万士兵北上,摆明了是要和大金国拼命,大金国的骑兵虽然战无不胜,但汉人数量太多,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大明和大金,鹿死谁手,一时无法预判。科尔沁就是一个小小部落,千万不能在胜负未分的时候,参与到两强的争斗中。
塞桑打定了主意,他向岳托伸出右手五指:“贝勒爷,科尔沁人少兵微,不像大金国那样拥有八旗虎威,再说,这调兵的事,还要和各部的头人、台吉商量,塞桑个人只能给出这个数。”
“怎么?才五千?”岳托躺在躺椅上盘算着,五千蒙古骑兵,如果集中起来,或许能冲破明军的枪阵,到时候死伤的是蒙古士兵,他才不会心疼。看在这五千士兵的份上,他暂时不计较塞桑的无礼了。
塞桑摇头:“贝勒爷,你将小小的科尔沁骑兵,当成大金国的八旗了-------塞桑最多能给出五百骑兵。”
“什么?五百?”岳托“嗵”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上身隔着木桌靠近塞桑,抬手指向塞桑的鼻子:“塞桑,你将本贝勒当作要饭的?”
岳托眼睛直盯住塞桑的脸,那是一张皮肤皱得像马脖子的苦瓜脸,他抬手的时候,一不小心,手指触到瓷杯上,瓷杯顿时打翻,茶水沿着桌面向塞桑的裤腰流去。
侍女疾步过来,用衣袖将桌上的茶水抹去。
塞桑趁机将头扭向窗外,似乎窗外正走过来一位美丽的草原明珠,一边小声咕哝着:“难道大金国有这么大的手笔,一个要饭的就能给出五百骑兵?贝勒爷,这是塞桑作主给出的极限了,多了必须与各部落的台吉们商量。”
“你……”岳托哆嗦着,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咽下一口唾沫,“本贝勒身子欠安,先告辞了。”
不待塞桑起身,他已经快步出了正厅。
“那贝勒爷先休息,塞桑改日给贝勒爷请安。”塞桑的话远远传到岳托的耳中。
塞桑随即唤过一名亲兵侍卫:“立即派人,马不停蹄赶往广宁,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自从那天会见岳托之后,塞桑就感染了风寒,接连四天,都是卧床不起,时不时的对着身边的侍女和侍卫说着胡话,巫医看过几次,依然不见好转。
岳托两次派人求见,都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拦下来,他们以台吉身患重病为由,拒绝接见任何外人。
第四天晚上,塞桑派出的亲兵回来了,他不顾塞桑病重,执意要见塞桑,但侍卫无论如何,不让亲兵进见塞桑。
门口的吵闹声惊动了病床上的塞桑,他将床头一个瓷碗摔的粉碎。
侍卫无奈,只得对亲兵说:“你先等着,我去看看台吉。”
不一会儿侍卫出来了,他悄悄靠近亲兵:“台吉唤你进去。”
亲兵回顾四下无人,一溜烟进去了。
“台吉。”亲兵跪在塞桑的床前,给塞桑叩头行礼。
“快起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听说亲兵回来了,塞桑的病就好了一半。
亲兵从地上爬起来,倚在塞桑的床沿,“台吉,小人并没有到达广宁,小人在路上遇到我们的探子了。”
“奥?探子怎么说的?”塞桑歪靠在床头,用皮被紧紧裹住身子面色苍白得就像是半年没见着太阳了。
“台吉,出大事了,大金国的广宁失守了。”
“广宁------啊?你说什么?”塞桑一下子从床头坐起来,根本不像病重的样子,“谁在胡说八道?广宁怎么会失守?南面不是还有锦州和宁远吗?”
“台吉,是真的,不仅广宁失守了,锦州和宁远也失守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塞桑又缓缓靠回床头,他的眼球不停地转动着。
“台吉,探子说,镶红旗全军覆没,岳托就剩下身边的三百人了,五个科尔沁的牛录也没了。”亲兵知道的不太详细,但大致的结果探子还是告诉了他。
“讯息可靠吗?”塞桑还不放心。
“台吉,绝对可靠,探子本来是要直接汇报的,他说,大明的军旗已经插在辽东的各个城头了,我们的兄弟已经去了广宁,不久就会传回更为详尽的讯息。”
塞桑沉默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缓缓吐了口空气:“大明到底向辽东增派了多少士兵?”
“探子说,应该有好几万人。”
“几万?不是几十万?难道岳托在说谎?”塞桑随即想到,岳托根本没有告诉他宁远、锦州、广宁失守的事,已经在说谎了。
塞桑喃喃自语:“镶红旗可是有近万骑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