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之我主沉浮
晚明之我主沉浮 !
十一月四日,朱由检再次下旨,命令逮捕魏忠贤,押解回京审讯。
这逮捕犯人的事,本来应该交给皇帝亲军锦衣卫执行,但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是魏忠贤的义子,是魏忠贤的亲信之一,朱由检信不过。
朱由检将圣旨下达给了正在整顿的皇家第一军,由王慕九去逮捕魏忠贤。
李永贞听说朱由检要逮捕魏忠贤,立即派出他的亲信、魏忠贤面前的红人李朝钦,命他骑着快马,连夜出城,抢在王慕九的前面,秘密报告魏忠贤。
五日下午,李朝钦在阜城追上了魏忠贤。
得知朱由检将要派亲军来抓捕,魏忠贤一声长叹:这东林党,到底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沉重的气息,压在每一个的心头,除了马蹄声和车轮转动的声音,谁也不敢说话,谁也不敢触魏忠贤的霉头,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行人缓缓入城,再也没有了离开京师的荣光。
“九千岁,我们今晚住哪儿?”受朱由检之命押送魏忠贤去凤阳的太监刘应选,本来就是魏忠贤的属下和亲信,一路上对魏忠贤惟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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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安排吧!”魏忠贤提不起兴趣,王慕九随时可能来到阜城,出现在他的面前。
“是,九千岁,奴才这就去安排!”刘应选带着几名亲信先行离开了。
不一会儿,刘应选又出现在魏忠贤的面前:“九千岁,我们在城南找到一家‘尤记’旅店,也还干爽,只是里面已经住下了十几名客人。”
“应选,你怎么办事的?”魏忠贤用血红的眼睛瞪了刘应选一眼,“已经住下怎么了?将他们赶走就是。”
“是,九千岁。”刘应选打头,去和店主交涉,随后,魏忠贤也来到“尤记”旅店。
“摆酒,朝钦远道而来,我要和他好好喝一杯。”魏忠贤平时不爱酒,但今天心情不爽,就学起古人,也许酒能解真愁也说不定。
“九千岁,这是去中都,按制路上不准饮酒。”郑康升是押送魏忠贤去凤阳的另一名太监。
“你不说,我不说,有谁知道?”魏忠贤心中概叹,这圣旨还未到,人情就要变凉了,郑康升是自己的手下,以前可没少关照他。
“这……”郑康升不敢说话,犹豫着就要退下。
“这什么这?郑康升,你去给咱家安排。”魏忠贤大怒,手指差点指到郑康升的鼻子上。
“是,九千岁。”郑康升告退,忙着给魏忠贤准备酒席。
锦绣一堂菜,对饮止两人。
陪同魏忠贤饮酒的,只有太监李朝钦。
魏忠贤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低着头闷声喝酒,一杯又一杯。
魏忠贤不说话,李朝钦也不敢说,他早就有一肚子问题要问,比如,魏忠贤有什么打算,是不是在王慕九到来以前,先行脱逃等等。
半壶酒下肚,魏忠贤饮酒的速度慢了下来,但他依然寒着脸,比这寒夜中外面的寒气还要逼人。
约莫三更天,腹中酒劲上升,魏忠贤的面色逐渐红润起来,脸上的寒气就退了些。
“九千岁?”李朝钦小心试探着。
“朝钦,可是问咱家有何打算?”魏忠贤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他的头脑却异常清醒。
“九千岁,一旦王慕九追来,事情就无可挽回了。”李朝钦终于忍不住了。
“挽回?”魏忠贤再次把盏,“朝钦为了咱家,一路辛苦了,但你认为,咱家还能挽回吗?”
“九千岁?”
“咱家一旦被抓回,落到东林党那帮倔驴手中,还有挽回的余地吗——咱家也不亏,死在咱家手里的倔驴,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吧?”魏忠贤歪着脑袋,可能是坐久了,身子不舒服,他缓缓移动座椅。
“……”李朝钦心中发凉。
“东林党一直被咱家压制和打击,他们恨不得扒了咱家的皮,抽了咱家的筋,吃了咱家的肉,喝了咱家的血,”魏忠贤将半杯残酒喝尽,“朝钦,你说,咱家要是落在他们的手里,还能善终吗?就是陛下,也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咱家……”
“九千岁,能不能……”李朝钦端着酒杯,却没有将杯中的酒饮下。
“朝钦,有话直说。”魏忠贤向椅子上一靠正好直视着李朝钦。
“九千岁,既然东林党不肯放过,那九千岁能不能离开大队,独自过隐居生活?”李朝钦早就想好了言辞,说得比较含蓄。
“朝钦是说,要咱家逃跑?”魏忠贤怜惜地看着李朝钦。
“……”李朝钦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头。
“朝钦,咱家已年近六旬,能逃到什么地方?又能逃到什么时候?”魏忠贤又给自己满上,顺便也给李朝钦满上一杯,“咱家有了这半世浮华,就是死,也是不枉此生。”
“……”
“咱家过惯了奢华,不能做个饿死鬼。”魏忠贤开始大口吞食菜肴,桌上那些菜早就冷透了,已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渣。
李朝钦的心,冷得就像是魏忠贤筷子上的鹿脯肉,但他还是不甘心,“九千岁,真的就无可挽回了吗?”
魏忠贤奋力咽下口中的鹿脯:“朝钦咱家算计了别人半生,现在老了,不想再算计了,也不想再东躲西藏了——就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咱家死后,朝廷必是东林党控制,就他们那点度量,能允许咱家隐居山水之间吗?”
一缕天籁之音,缓缓从天边传来,夜色中,一名年轻的士子似乎在传唱,又似乎不满意自己的曲子词,正独自吟哦,准备随时修改。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
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
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寞荒店里,只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时,辗转愁,梦儿难就;
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绸;
如今芦为帷,土为炕,寒风入牖;
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
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夜将中,鼓咚咚,更锣三下;
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叹;
想当初,势倾朝,谁人不敬?
九卿称晚辈,宰相谒私衙;
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城楼上,鼓四敲,星移斗转;
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
如今别龙楼,辞凤阁,凄凄孤馆;
鸡声茅店月,月影草桥烟;
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
正寒冷,风凛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殷勤,温寒彼此;
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魏忠贤心中悸动,他默默念着这最后一句,简直就是为他魏忠贤量身订作,这曲子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道?
“九千岁,已经四更天了,要不要回房休息?明天还要赶路。”李朝钦也觉得,现在听到这曲子词,对魏忠贤不吉利。
“赶路?还用赶什么路?”魏忠贤解下束在腰间的真丝软带,在软带的一端打个活结,用力扔过二梁,然后颤巍巍爬上椅子,将软带朝梁上打个死结。
“朝钦,明朝王慕九来了,对咱家也是没有奈何。”
“九千岁?”李朝钦终于明白了魏忠贤的意思,他跪在魏忠贤的椅子面前,眼泪像刚刚饮下白酒,决堤而出。
魏忠贤反而显得很冷静:“朝钦,我这身份,东林党绝对不会放过,不如自行了断,免得遭到侮辱。倒是你,你还年轻,咱家再也不能保护你了,你还是跑吧,远离京师,择地隐匿,数年一过,他们就会忘了你。”
李朝钦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奴才哪儿也不去,奴才还要追随九千岁前后。”
魏忠贤哈哈大笑:“朝钦知恩图报,真性情中人。也好,有朝钦陪伴,黄泉路上,咱家也不寂寞。”
“蒙九千岁厚恩,奴才的好日子也够了,奴才当随九千岁同去,地府之中,依然服侍九千岁。”
魏忠贤将软带套在脖子上,最后看了李朝钦一眼:“朝钦,咱家先走一步。”然后他用力一蹬,长椅偏过一边,身子像落叶一样,挂在秋风里。
李朝钦呆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魏忠贤在软带上挣扎。
“啪!”魏忠贤的一只板鞋从脚上脱落,打在李朝钦的头上。
“九千岁等得急了。”李朝钦恭恭敬敬给魏忠贤叩了三个响头,然后解下腰间的束带。
束带太短,够不上二梁,李朝钦从床上扯下一截被单,结在束带上,再扔上二梁,打个死结。
李朝钦没有任何留恋,他将脖子伸进束带,再用力蹬开脚下的椅子,身体一下子悬空起来。
天亮后,刘应选来唤魏忠贤起床。他敲了很久的门,房内却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魏忠贤丢下我们,独自逃跑了?”
刘应选在外面踌躇了好一会,终于横下心来撞开房门。
房内无风,两具尸体静静地挂在二梁上。
刘应选不放心,他摸摸魏忠贤的脚面,已经僵硬冰冷。
刘应选思绪片刻,眼中逐渐显出攫取的光芒。他没有声张,悄悄唤来几名亲信,偷偷将魏忠贤满载金银珠宝的四十两大车,赶出旅店。
“魏忠贤逃跑了,你们在此等候消息,我去追!”
众人立刻忙乱起来,刘应选趁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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