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在召唤我
时羡鱼刚醒,脑袋还有些迷糊,听见她这么说,更糊涂了。
“……不是痛经?”
屋里很暗,叶流云靠坐在沙发上,神情在昏暗光线里晦涩不明,她低声道:“其实……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来过例假了,我以为是经期不调,刚才忽然想到……”
她停下来,声音里有一丝丝发颤:“我会不会……怀孕了?”
时羡鱼睁大了眼睛,一瞬间瞌睡全醒了。
“怀孕?”她愕然,“可你不是说,只有孕母才会……”
“以前发生过这种例子。”叶流云咬了咬唇,双手捂住腹部,“原本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忽然在某天恢复了生育能力,可能是因为干净的食物调养好了身体,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谁也说不清……”
“那,那怎么办?”时羡鱼也有点慌了,“我们去医院做检查?”
“不行!”叶流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时羡鱼紧张的看着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如果真的怀孕了,你现在疼成这样,肯定是胎儿出了问题!光吃止疼药没用的!”
“如果被他们发现我怀孕,我就再也回不了战队了!”叶流云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懊恼到了极点,“而且这次出任务,我们遇见了一批沙漠土狼,围猎时我摔过几次,这胎儿很可能残缺、不健康,我不能把他生下来!”
一向坚强的她,哪怕被荆棘蟒围困也不曾流露软弱的她,现在因为一个还未发育成型的孩子,深深感到了恐惧,她不敢想象自己肚子里已经孕育出了一个生命,更无法接受,自己的健康竟要受这么一个小东西影响!
尽管她一向大力推崇绿洲公园里的生活,可是当自己真正怀上了孩子,她丝毫感觉不到喜悦!只有恐惧!对自己未来不可掌控的恐惧!
时羡鱼劝她:“如果没有医院正规的治疗,万一孩子出事怎么办?万一你出事怎么办?”
“你帮我!”叶流云抬起头,目光恳切看着她,“小鱼,你不是绿洲居民,在医院没有档案记录,我只要以你的名义拿到打胎药,就不会有后续那些麻烦了!”
时羡鱼哑然。
她看着叶流云的眼睛,好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要不要,再慎重考虑一下?真的要打掉吗?”
叶流云神情迷惘,“可我怎么留得住这孩子……一旦被查出来,就只能进入公园成为孕母,不停的生……不停的生,直到不能生了,身体被彻底掏空,到那时,即便我想再次成为战士,也不可能了。”
说到这里,她直勾勾看向时羡鱼,“小鱼,你知道一个女人想要成为战士,有多难吗?我付出这么多年的努力,不能因为一个孩子……不能因为。”
她咬住下唇,眼眶泛红,手指紧紧抠着沙发扶手,“只要再拿一次荣誉勋章,我就能参加将军提拔,不能因此功亏一篑!”
时羡鱼低声问:“我听萝卜说,有些人会自己抚养孩子,不用非得去育儿院。”
叶流云冷笑了声,“那些人……要么身处绿洲高层,要么经营水电资源,不愁吃喝自然可以抚养自己的孩子,可我这样的人,一旦不是战士了,我拿什么养孩子?”
叶流云闭上眼,声音压抑:“更何况,如果被那个男人知道……他一定会把我和孩子送进公园。”
“那个男人?”时羡鱼面露疑惑。
叶流云苦涩的笑了笑,“孩子的父亲……”
她痛苦的埋下头,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多么讽刺,我和他原本都是没有生育能力的人,做好了将自己一生奉献给战队的准备,谁知竟会怀上孩子……”
时羡鱼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想,试着安慰她:“也许我们都想错了,其实没有怀孕,你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呢?”
“在医院购买验孕产品,也需要登记信息,我不能被他们发现……”叶流云抬头看时羡鱼,哀求道,“小鱼,求求你……我在医院有认识的朋友,但我需要你替我出面,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我有身孕。”
时羡鱼心情纠结,想了想终于点头,“好吧,如果你想好了,那我替你去趟医院……”
…………
半夜三点,叶流云用内网电话联系上医院,又把大胡子叫起床,让他开车送时羡鱼去医院。
时羡鱼离开叶流云家时,冷不丁看见陆梨趴在叶流云家的窗外,吓了一跳。
“小梨。”她缓了口气,走过去把陆梨从窗台上抱下来,“怎么一声不响就跑出来了?睡不着吗?”
陆梨穿着单薄的睡裙,在夜晚体温有些凉,时羡鱼把她抱回房车,一面哄她睡觉,一面换衣服准备去医院。
陆梨侧躺在床上,安静看着时羡鱼,看了一会儿,用笔在图画本上写:叶阿姨为什么不要自己的孩子?
时羡鱼的动作一顿,愕然看向她,没想到自己和叶流云在屋里的谈话,会被陆梨听见。
“呃……解释起来,会有点复杂。”时羡鱼斟酌着说道,“因为叶阿姨现在是战队的队长,再过不久就能晋升将军,如果生小孩的话,会错失晋升机会,还可能会丢掉工作。”
陆梨又问:工作比小孩更重要吗?
“呃……也不能这么说,工作和小孩,其实都很重要的。”时羡鱼犹豫的解释道,“如果没有工作,就没办法养活自己,连自己都养不活,又怎么养小孩呢?”
陆梨皱着眉头,小脸上既有不满,又有疑惑,她写道:育儿院有免费的饭菜,免费的衣服,免费的笔和课本,只要叶阿姨住进育儿院,她和自己的小孩就能活下来了。
很长的句子,夹杂着一些错别字,时羡鱼连猜带蒙也看懂了。
她说:“可是,叶阿姨不愿意去育儿院,她更喜欢战队的生活。”
陆梨抿住小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快睡吧,明早还要参加育儿院的演出呢,乖啦。”时羡鱼安抚两句,把房车里的灯全关掉,只留了一盏小夜灯,然后准备出门。
这时,陆梨再次动笔:我知道了。
时羡鱼微愣。
女孩稚嫩的脸庞,在灯影下莫名显出几分阴森,一笔一划用力写着:她、是、坏、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