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旺夫娘子
大家一路小跑着,回到了集市上。
孙打铁的家,离着打铁铺子并不远。
大家将人抬回家,没有去铁铺。
李娇娘和骆诚,也跟着去了。
集市街上一条小巷里的宅院里,挤满了人。
孙老太招呼着大家,“小心点咯,刚生过孩子的人,身子弱着呢。”
孙大嫂先把孩子抱进了屋里。
小婴儿张着小嘴,嘤嘤地哭着。
孙二娘子的三个大些的孩子,一个个呆呆愣愣地看着大家忙碌,不知所措。
担架放在卧房门口,孙打铁将昏睡中的孙二娘子抱进卧房的床上放好。
孙老太招呼着大家吃茶吃糖。
都是几个汉子,见人家忙着,都摆着手笑着道,“晚些时候再来吧,婶子快去看大人和孩子。”
就都走了。
骆诚没有走,因为李娇娘没有走。
“烧些热水给孩子洗洗,喂点水,再让她吸吸他娘亲的奶嘴。”李娇娘对孙老太道。
“可二郎媳妇睡着啊,不会奶孩子呢,再说了,这有奶水吗?”孙老太看着猫一样叫声的孩子,一脸犯愁。
喂水不难,家里的温水,拿小调羹沾一点,滴几滴到小婴儿的嘴里,让他先润润嗓子。
叫二媳妇喂奶,怕是难了,也不知几时会醒来。
“没奶水没关系,让孩子知道怎么吃就行。”李娇娘道。
她救了孙二娘子,孙老太很信任她,“先这么着吧。大媳妇,你快去烧水去,这里让我来。”
她和李娇娘一起,喂了几滴水给小婴儿后,一起进了卧房里。
孙大嫂将几个孩子赶到院里去玩,招呼着孙二娘子的女儿,“来帮着烧水,你现在有了小弟弟,要懂事。”
卧房里,李娇娘直摇头。
孙二娘子的女儿也才五六岁的样子,哪里会懂事?
一家子四个孩子,最大的也才十四五岁,往后够她辛苦的。
孙打铁看着自己昏睡的妻子,也不知该做什么,伸手挠着头,憨憨着站在床前,看着李娇娘和自己老娘忙活。
李娇娘将孙二娘子的上裳解开,孙老太抱着小婴儿放在一旁,让小家伙吮着奶。
生下来就会吃,这是哺乳动物的天性,小家伙也不例外。
舔到奶嘴就吸起来。
虽然没什么奶水,但他仍是很满足,不哭了。
李娇娘不禁笑了起来。
孙老太松了口气,笑着对李娇娘道,“骆诚媳妇,你也快有孩子了吧?”
李娇娘脸上泛着薄红,这哪跟哪?孩子的影子还远着呢。
“还早着呢,我们不急的。”她讪笑着。
孙家孩子多,她怕孙老太有优越感,会将孩子的话题说个没完,又说道,“我去写个方子来,孙二婶子出血多,得吃些药补补。”
“哦,我去拿纸笔来。李娘子到外头来吧。”孙打铁终于找到活儿干了,赶紧着走出去了。
李娇娘来到外面堂屋。
见骆诚坐在椅上正无聊着,她又笑着道,“这里没事了,你回酒馆去吧。”
“我看看有什么帮忙的。”骆诚心里,主要是担心娇娘,怕她累着了。
“这照顾妇人和婴儿,你个大男人帮不上忙的,回吧。”李娇娘笑着道,想了想,“你实在没事,帮我抓药吧。”
孙二娘子失血不少,还得吃吃补气血的药。
孙打铁笑着道,“这不还有我吗?骆兄弟回家去吧,抓药的事,哪能让骆兄弟做的,我来我来。”
他候在李娇娘写字的桌旁,看到那方子写好,就伸手去接。
李娇娘又看了一遍,递给他,“抓回药来给我看看再煎药。”
有些奸诈的药铺,会将残次品的药渣充好药放在里面。
不懂的就直接熬煮了。
虽然不会吃坏人,但药效差,好得慢。
“晓得了。”孙打铁拿着药方,匆匆跑出去了。
“李婶婶喝水。”孙打铁家的大儿子,端着个碗放在桌上,“我大伯娘往里面加了蜂蜜。”
小少年腼腆着笑着。
“谢谢啊。”她还真渴了,端起来就喝了。
少年憨憨一笑,端着碗又跑走了。
“真好啊,大孩子真懂事呢,是个小当家了。”李娇娘笑着道。
骆诚在她身旁坐下,握了握她的手,“我不羡慕。”
李娇娘歪着头看他,心中好笑,当初是谁,老是嚷着谁谁谁家的儿子会跑了,谁谁谁家生了二胎了,谁谁谁和他一样大,孩子会喊他叔了。
不过,这会儿是在别人家,她不好拿他调侃。
孙打铁很快就抓来了药,李娇娘打开几包药,一包包查看着,“没问题呢,赶紧着煎好药吧。”
“那我放心了。”孙打铁拿着药进了厨房。
孙二娘子睡了小半个时辰后醒来了,大家将小婴儿给她。
看着粉嘟嘟的儿子,孙二娘子一时百感交集,“我以为我会……”
李娇娘打断她的话,“会什么啊?你和儿子都好好的呢。”
“是呢,好好的呢,今天多亏了你啊,真是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孙老太抓着李娇娘的手,好一阵感激。
“咱们是邻居啊,互帮互助。孙二嫂当初就帮了我们不少呢。”李娇娘笑着道。
孙二娘子喝了药,小婴儿也终于吃上了奶,李娇娘给孙二娘子重新查看了伤口,上了些药,就和骆诚回了酒馆。
酒馆里,又来了几个客人,四个桌子都坐着人。
陈来庆刚将客人招待好,见他们回来了,忙走了过来,笑着道,“街上人说,孙家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是娇娘的功劳呢。”
“还好,只是孙家娘子很是受了些罪。”李娇娘还没说话,骆诚皱着眉头道。
“说的也是啊,女人生孩子是很辛苦的。”陈来庆摇摇头。
栓好马和驴子,骆诚催着李娇娘去休息,说什么也不让她再管酒馆的事情。
“哪里有那么娇贵?我根本不累。”李娇娘笑道。
但执拗不过固执的骆诚,她还是换了身衣裳,洗了把脸,回屋睡觉去了。
骆诚和陈来庆,一起看着酒馆。
……
本以为,孙家的事情过后,这一天会是平静的一天,但是,到下午过半时,来了个不速之客。
打破了酒馆的平静。
这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赶着辆骡子车风尘仆仆而来,一进酒馆,老者就问着骆诚的名字。
陈来庆不认识,喊来骆诚见他。
“你是谁?”骆诚也不认识他。
这人的口音是外地音,像是越州那一带的。
“我是陆家老仆,我叫陆吉,是老爷派我前来寻骆诚少爷的。”他说着,从骡子车的行囊中,找了封书信递上,“这是老爷的亲笔信,老爷叫我接陆少爷去越州。”
陆家的?
骆诚知道,这是陆表哥家来人了。
他打开信封,看起来。
陆吉又说道,“老爷早些年就想来寻骆诚少爷,只是……你们也是知道,北方不太平,官家住的地方没有定下呢,家里也是频繁搬家,几年前才在越州安定下来了。
可是家里的境况不好,一家子人多,开支多,偏钱财全在搬家时给遗落了,家里佣人都请不起的。
针钱活,做饭,打扫,全是家里几个娘子在做,连老太太都抽空着做鞋子。
家里供不起车马,盘缠钱凑不起,就没来找骆少爷,老爷说,还请骆少爷勿要怪罪,实在是家里困难得很。今年日子好过了些,老爷便马上安排着我前来寻骆少爷。”
陈来庆也曾听说,骆诚有位远亲姓陆,陆家老太爷曾当过右相。
只是后来,皇帝都被掳到北边去了,国都不国了,哪里还有臣子们的地位?
没被抓的臣子们,全往南边逃。
陆家仆人说,钱财在搬家时遗落了,八成是被金兵抢去了。
一个右相家,仆人众多,怎会因搬家遗落钱物?
一人掉财钱还说得过去,不可能是人人都掉了,哪怕有一人留有一箱首饰,也不至于落到靠娘子们做针线过日子的地步。
只能是被抢!
家大人多,开支多,又全是没有吃过苦的人,没了银钱,那日子料想也难过得很。
骆诚当然是不会怪陆家的,不过是远亲而已,能来看他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