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旺夫娘子
“娇娘姐又买了头驴子,我借了来给娘用的。”春丫扔掉荷叶,抬起袖子擦了擦嘴,牵着驴子就走。
“你这孩子,什么态度这是?怎么跟爹说话的?”骆福财甩了下袖子,走到春丫的面前拦着她,“站住!居然敢跟爹甩脸色了?”
春丫想到上回,差点又被他爹卖的事情,哪里有好心情跟他爹说话?
她红着眼睛,心里满是委屈瞪着骆福财,“爹又想做什么?又找到好的买主了是不是?又想卖我是不是?”
“你……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很久没有看到你了,关心着想问问你的情况?你却不想跟我多话转身就走,我只是急了而已,你怎么这么说爹呢?”骆福财摇摇头,到袖子里摸摸,摸了一个纸包出来,笑呵呵递给春丫,“拿着吧,给你的,冬瓜味的糖果。这回买了一大包呢,够你吃的。”
春丫没有接。
她已经有钱了,几颗糖果已经诱惑不了她了。
“我不吃糖,糖果吃多了牙齿会烂。”春丫抿着唇,沉着脸继续往前走。
“哎,春丫,等会儿……”骆福财紧走了两步,去拉春丫的胳膊,“春丫,跟你说件事情,你先别走。”
“我不想听你说……,你放开我!”春丫恼火起来。
每回说事情,都是说给她找了个好婆家的事。
她听烦了。
“我是你爹,你敢不听我的?”骆福财扬起手巴掌,打了春丫一耳光。
春丫气哭了,捂着脸大声道,“你又打我!你除了打我,找娘要钱,一门心思想卖我,赌钱,骗钱,你还会干什么呢?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爹呢?我……我不想活了……,呜呜呜呜……”
她放声大哭,哭着哭着,果真往水塘里跑去。
“春丫,春丫?”有人从前方大步跑了过来。
两个人跑得很快,一左一右将春丫拉住了。
“要死也是别人去死,你没错,干什么啥事?”这是向大娘子。
跟着她跑来的,还有向二宝。
向大娘子紧紧拉着她的胳膊,又回头狠狠瞪着骆福财,“骆福财,你本事呢,欺负闺女?闺女哪错了?凭什么打她”
“你不配做她爹!”向二宝也冷冷说道。
“我们父女的事情,你们参合什么呀?走开走开。”骆福财挑起眉尖,不耐烦说道。
向大娘子冷着脸,对小儿子说道,“二宝,去,将你骆诚哥喊来,他们在屋旁的水田里施肥呢。”
“好。”向二宝拔腿就跑。
这个水塘离着骆诚家并不远。
跑过去,不到半碗茶水的时间。
骆福财怕骆诚。
一听骆诚的名字,吓得脸色变了变,“我跟他说什么话?哼,走了走了。”
他提起袍子摆,转身就跑。
“你别干傻事,我帮你教训你爹!”向大娘子拉了拉春丫的手,大步朝骆福财跑去。
“你给我站住!骆福财!”向大娘子咬着牙,奋力往前追。
别看向大娘子个子壮,个子矮,腿又短,但跑起来跟风一样。
没一会儿,就将骆福财抓住了。
“打老婆,打女儿,你还是个男人么?老娘我今天替钟氏非教训教训你不可!”骆大娘子脱了鞋子底,对着骆福财便是一顿狠抽。
“死婆娘,老子家的事情要你管?恶婆娘当心向广财休了你!”骆福财被抽得破口大骂。
向大娘子冷笑道,“我男人才不会休了我,倒是你,还有没有女人要你?钟氏那么好说话的女人都不要你了,这世上怕是只有母猪要你!”
啪啪啪——,鞋子底抽得一下比一下快。
骆福财不服气,跟向大娘子对打。
正打着,骆福财的后背上,被谁狠狠踢了一脚。
他没站稳当,扑到地上,啃了一嘴的泥灰。
向大娘子松了口气,回头来看,笑着道,“骆诚啊,我把他逮到了,你快把他捆起来,钟氏正找着他呢。”
“嗯,绳子已经拿来了。”骆诚说着话,抖了下绳子,不等骆福财翻个身,就已捆上了他的胳膊。
“骆诚?骆诚你干什么?我是你叔,你放开我!”骆福财气得大声叫嚷着。
跟着来的李娇娘笑眯眯道,“这是六婶交待过的,看到六叔就捆起来,要不要松绳子,一会儿等六婶来了再说。”
“我去喊我娘来。”春丫吸了口气,牵着驴子大步往家走。
向大娘子推了把小儿子,“快跟着呀,她刚气得要跳水,可别再干傻事。”
“哦哦。”向二宝吓得脊背一凉,飞快朝春丫追去,“春丫,我帮你牵驴子。”
李娇娘眨着眼,咦,春丫牵了头驴子回来?刚买来的?
现在春丫在伤心,她没上前问,打算到晚些时再问问吧,那驴子挺瘦的,可别买贵了。
骆福财被骆诚提了起来,拖着就走。
“骆诚,骆诚我胳膊勒疼了。”骆福财嘟囔着。
“疼不死人。”骆诚不理会。
“六叔,你就省省吧,你胳膊断了,也不会放你走的。”李娇娘耸耸肩头。
“依我看,疼的话不如不要,直接砍断。”向大娘子不客气说道。
“恶婆子,要砍就砍你的胳膊。”骆福财大骂。
“再骂我叫钟氏休了你!”向大娘子怒了。
骆福财不敢骂了。
憋着口气,脸色很难看。
骆诚将他拖到了自家的院门前,捆在院前的一棵树杆上面。
李娇娘清清嗓子,大声喊着,“都在家不?在家的话出来看个热闹啊,在骆诚家门口呢!现场休夫哦,错过没机会看了哦!”
这会儿才上午,邻居们并没有全部去地里。
不少人还在家吃着烧晚的早饭,有的在挑水,有的在洗衣。
娃子们也大多在家里。
李娇娘声音大,很快,高家的来了,刘家的来了,连小桥另一边的项家也来了人。
大人带着小娃儿,大娃儿带着弟弟妹妹们。
十来个人纷纷跑过来,看到骆福财被捆到树上,大家伙一起哄笑起来。
有人说道,“我再喊些人前来看看热闹。”
他们早就听说了,钟氏要休夫,只是骆福财跑了,钟氏没法休。
有人还听说,钟氏央求了认识的人,看到骆福财就捆起来,她要打他一顿再休。
今天捆上了,怎么个打,怎么个休,很让人期待呢。
大多数都是男人休女人,女人休男人,可少见得很。这个热闹可不能错过了。
一向老实,任劳任怨的钟氏,都要休了骆福财,可见,骆福财做的恶事太多了,钟氏忍不住了,才会闹到休夫。
骆福财气黑了脸,这金山村的人,究竟有多闲啦?
不去看自己娘子,看他做什么?
他有什么好看的?
“项老大,你媳妇是不是很丑呢!嫌弃媳妇,看上了我?”骆福财瞪着项伯的大儿子喝问道。
“放屁,老子媳妇一个根脚指头都比你强!”项伯的大儿子踢了脚骆福财。
“再踢,再踢试试看,老子一会儿饶不了你!”骆福财破口大骂。
“哟豁,来啊来啊,把前年借我家的二贯钱还回来啊,你上回可说了,不还的话,叫我抽你二十棍子,我还等着。”
“放屁,什么时候借你钱了?”骆福财不认帐的大骂,“借条呢?拿来瞧呀。”
项伯大儿子气得脸都青了,“无赖,骗钱不还会下十八层地狱!”
哪有借条?
借条的时候,骆福财哭得跟个孙子似的,要他还钱,比大爷还拽。
“骗子!无赖!”项伯大儿子气得踢了骆福财几脚。
“别踢死了,我不想一直姓他骆家的姓!我不想给他守寡!”钟氏的声音,大声说道。
这话没错,骆福财要是死了,钟氏就永远是骆福财的媳妇了。
因为活人和死人是没法和离的,这是宋朝的律法。
钟氏这一喊,同情他的人,都站得离得骆福财远远的。
尽管好几个人都想踢死骆福财,算了,忍一下吧,等钟氏休了骆福财再狠狠踢他一顿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