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列阵
全军列阵 !
林叶回到武馆的时候,看到师父严洗牛坐在台阶上发呆,师兄弟们都不在前院,大概去了后院练功。
师父和师娘总是看起来不靠谱的样子,可是他们连悲伤都不愿意让弟子沾染分毫。
死去的人是雷风雷,是师娘的亲哥哥,她有多难过?
可她说,胖子啊,我实在是累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睡一会儿,你去带弟子们练功吧。
严洗牛说好的好的,你睡一会儿。
可是严洗牛又怎么可能沉得下心来?他确实是心大,可他的心再大,也只容得下一个雷红柳。
他在台阶上坐着发呆,只是想离着卧室近一些,万一雷红柳需要他,他就能立刻冲进去。
哪怕只是抱着她,拍拍她的后背,说不怕不怕。
“师父。”
林叶走到近前轻轻叫了一声。
严洗牛抬起头,在那一瞬间眼神里是茫然的,空洞的,也许他都没有听到林叶叫他师父,只是下意识抬头。
在看清楚是林叶后,他努力的笑了笑:“回来了?快去歇会儿,然后到后院去跟着师兄们练功。”
林叶历来听话。
可这次没有,他挨着严洗牛坐下来。
严洗牛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压低声音说道:“你是想问你朋友?辛先生临走之前把医馆的钥匙给我了,他说让我代他多照应,我觉得武馆未必安全,就把你朋友悄悄送到医馆里去了。”
他这样粗犷的人,竟是很耐心的和他的弟子在解释。
“你放心,你说你朋友不可能是凶手,师父信你,师娘也信你,没有难为你朋友,况且他伤的那么重,对了,我让莫梧桐在医馆守着。”
他还在说着话,林叶忽然抱住他,手在他后背轻轻的拍着。
“不怕不怕。”
就像是他才到婆婆身边的那一年,总是在夜里被噩梦惊醒。
婆婆就这样抱着他,在他耳边说着不怕不怕。
师父在担心着师娘,因为师娘刚刚失去了一位亲人,可是师父他也刚刚失去了两位兄弟啊。
严洗牛这五大三粗的汉子,愣在那,下意识的咧开嘴笑,想说你师父顶天立地什么都不怕,可没有说出来,然后就哭了。
他总说自己怕死,怕麻烦,怕这怕那,可若真的需要,他连死都不怕。
但他怕雷红柳有事。
街坊四邻总说他相貌这么硬气的一个大男人,整日都被婆娘管的那么严,也不知道反抗,没羞没羞。
他才懒得解释,他哪里是被管得严,他分明是一个被雷红柳惯坏了的大孩子啊。
“原来在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来。”
严洗牛低声说了一句,嗓音已经沙哑。
他没有保护好妻子,也没有保护好兄弟,他觉得自己没有用。
林叶说:“曾经有人对我说,男人啊,开心就大声笑,悲伤就放肆哭,都不丢人,唯独是不能怕,不管是什么都不能怕,男人怕了,想跑,一转身,就把他的亲人朋友全都露出来了。”
他说:“师娘让你出来的吧,她只是怕她的样子让你更难过,但我想,师娘其实是想让你留在身边的。”
其实婆婆还说过,当一个你在乎也在乎你的人,需要关怀的时候,要面对他,别用后背对着他。
严洗牛猛的站起来,看了林叶一眼,然后大步朝着卧室那边跑过去。
他其实知道,雷红柳一定不是睡着了,她不发出声音,只是趴在床上蒙着被子哭。
林叶起身,抬起头看向天空,还是那么蔚蓝,还是有一朵漂亮的云。
婆婆说,众生皆苦,菩萨也这样说过。
两刻之后,医馆。
林叶让莫梧桐回去休息,毕竟第一次见到这场面,莫梧桐到现在都没有适应的来。
因为他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家伙,随时都可能会死掉啊。
所以当林叶说让他回去休息的时候,他几乎是没有犹豫。
林叶在床边坐下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荆城西居然还在看着他笑。
“你去解决问题了?”
荆城西问他。
林叶点头:“是,不过大概解决的不太好。”
荆城西笑:“那怎么了,你这个年纪能去想着解决问题,而不是找个大人躲在他背后,很了不起。”
林叶看了看荆城西受伤的地方,包扎的很粗糙,显然包扎的人很笨拙,也很害怕。
“你师兄人不错。”
荆城西笑道:“自己都快吓尿了,可还是一步一步的帮我清创,上药,包扎,我看得出来他嘴唇都吓紫了。”
林叶想到莫梧桐那样子,心里觉得有些歉疚。
荆城西道:“到现在没有人来杀我,武馆的人也善待我,你却说你解决的不大好,我实在想不出,在你心中的好,是什么样子。”
林叶没回答,而是问:“伤药是你让莫师兄配的?”
荆城西道:“你师娘配制的。”
林叶心里一震。
师娘是多信任他,才会对荆城西也待以善意,若换做别人,又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信了荆城西在地上写的那几个字?
荆城西说:“都是好人。”
然后说:“你要好好待他们。”
然后再说:“我就不一样了......我欠他们一条命了,以后这条命是他们的。”
林叶沉默,荆城西也沉默。
良久后,林叶问:“那钥匙到底有什么用?”
荆城西摇头:“我确实不知道,但我知道曲七鬼他们那些人之前能不被搜捕,是狄隐把他们藏起来的。”
林叶想起来这个名字,高显商行的东家。
那位在穷苦百姓们心中,也是菩萨一样的狄大先生。
林叶问:“为何?”
荆城西道:“我只是拿钱办事的人,狄隐对我说,他生意太多,总是会需要一些黑道上的人来帮忙。”
说完这句话后他摇头:“我不信,他因为这个理由就敢收留曲七鬼他们,不是逐利的生意人能做出来的事,因为这样要得罪的可是云州府的总捕雷风雷......不对,是府丞大人雷风雷。”
他说:“但我不会问狄隐这是为什么,收了他的钱帮他做事,其他一概不问,这是我自己的行事规矩。”
林叶点了点头。
荆城西继续说道:“如果想知道那钥匙到底有什么用处,得从狄隐身上找答案,不过你现在不能去。”
林叶:“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狄隐这样的人会有多少种手段,比金胜往要多一万种吧。
金胜往再怎么样也是官,是云州城的府治,所以他做事还得守着分寸。
狄隐可以不用守什么规矩,他想让林叶这样的人消失,能用的法子,大概还是比金胜往多一万种吧。
“等我伤好一些,等杨大哥回来。”
荆城西看着林叶的眼睛说道:“我和你提到过的,在云州城里还有你一位哥哥,人极好,他出门做事去了,不知何时回来,但一定会回来。”
林叶点头:“好。”
他起身道:“我先回家去,稍后我回来陪你。”
荆城西:“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林叶:“你说。”
荆城西道:“我时常会去街上吃汤面,卖汤面的人姓陈,他做了半辈子的面,没人比得过他,我若有三五日不吃便会想的慌,你回来的时候,想办法帮我带一碗?”
林叶眉角不由自主的往上挑了挑。
荆城西见这样,以为他不愿,于是说道:“若麻烦就不用了,我也只是嘴馋而已。”林叶:“不麻烦,你想不到会有多简单。”
然后迈步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你是真的觉得,那汤面特别好吃?”
荆城西:“你吃过?”
林叶道:“我也时常会吃到。”
然后他回到屋子里坐下来,这把荆城西看的有些不懂了,所以问林叶:“为何又不回去了?”
林叶:“等天黑。”
荆城西:“理由?”
林叶:“带你吃热乎的。”
荆城西:“别胡闹,天黑人家就收摊了,我这个样子连走路都难,你还能背着我去人家家里请人家做汤面?”
两个时辰之后,老陈的小院里。
躺在长椅上的荆城西看着厨房里在忙活着的老陈,看的一愣一愣的。
小子奈蹲在他旁边,看着这个一身绷带的家伙,大概是很好奇。
荆城西叹道:“真羡慕你。”
小子奈忽闪着眼睛,她没有问为什么,可她眼睛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荆城西道:“你居然和老陈住在一个地方,每天都能吃到老陈做的汤面,这是多让人羡慕的事啊。”
小子奈起身,走到厨房门口拉了拉林叶的衣角:“哥?”
林叶问:“怎么了?”
小子奈回头看向荆城西:“你这次捡回来的,是傻的。”
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小鼻子:“不如你上次捡回来的这个,这个不傻。”
荆城西问:“这个很臭屁的小丫头是谁?”
林叶回答:“我妹妹,谢子奈。”
荆城西楞了一下:“你是老幺,还是她是老幺?”
林叶:“我是老幺,她是我的老幺。”
荆城西眯起眼睛笑了:“唔......青梅竹马。”
林叶不想理他,继续帮老陈做饭。
小子奈松开他的衣角,回到荆城西身边蹲下来:“青梅竹马是什么意思?”
荆城西道:“就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从小一起玩到大,然后小女孩嫁给了小男孩,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是青梅竹马。”
小子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屋子里的哥哥:“谁是青梅,谁是竹马?”
荆城西:“都行。”
小子奈像是懂了,点了点头,问荆城西:“你的呢?”
荆城西:“我的什么?”
小子奈:“你的青梅竹马。”
荆城西:“我没有。”
小子奈眼神都有些变了,她大概是觉得这个大哥哥有点可怜。
于是她一把揪住小寒的尾巴,把它拉过来,然后轻轻的放在荆城西手里:“它,小寒,算你的青梅竹马。”
荆城西:“?????”
小子奈认真的说道:“它可听话了,不挑食,不捣乱,你们俩谁是青梅谁是竹马,它不挑的,你挑,它都行。”
荆城西:“我谢谢你。”
小子奈开心了:“不客气。”
荆城西笑着说道:“我刚才是不是和你说过,青梅竹马,一个得是小男孩,一个得是小女孩,你递给我的这丑狗是男的还是女的?”
小子奈想了想,回答:“它不挑,它都行。”
荆城西:“我不行!”
小子奈:“它不丑!”
忽然想起来什么,小子奈认真的对荆城西说道:“你要保护好它,别被人抢走了。”
荆城西:“谁抢这个......”
小子奈:“有个叼奶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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