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马蹄其声之紧促,其势之迅捷让朱芷凌顿觉心中一揪。
“滨州军情八百里加急!滨州军情八百里加急!”
队列立刻如潮水般分让两边,唯恐避不及这奔袭而来的信使。
朱芷凌一挥手,早有人上前接过军报转呈了过来。
“你们都在外面候着,非召不得入内!”说完,看了丈夫一眼:“无垠,你也在此稍待。”
赵无垠知道轻重,嗯了一声,看着妻子拿着那份轻轻细细的一卷厚皮纸消失在车辇的帷幔之后。
夜,如海中的深渊,无尽无边,也没有一丝光亮。
赵无垠能觉得自己的汗珠,正一点一点地从颈中滑下。
忽然,车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整个夜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宫女们刚想上前,被赵无垠一声喝斥道:“退下!没有听到公主方才是怎么吩咐的吗?”
宫女们惶恐地退到了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赵无垠一头扎入车中。
他是驸马,自然是不怕的。
赵无垠慌忙探入车内,只见朱芷凌无力地坐在地上,尚执着那份军报的手不住颤抖,见丈夫进来,才回过神似的开始大口地喘气,好像刚刚见到了什么妖孽。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朱芷凌强作镇静,压低嗓门在他耳边附声说道:“先什么也别问,你立刻吩咐下去,就说我身子不适,要在旁边的迎宾馆稍坐歇息。再命仪仗守卫围住迎宾馆,既不准放人进来也不准放人出去!一个都不准!”
赵无垠见她脸色大变,也已是慌了,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朱芷凌从未如此举足无措过,想必军报中送来了不得了的消息。
他急急地下了车去,不一会儿又回转过来,亲手扶着朱芷凌落了车辇,早有几名宫女前簇后拥地将她奉入迎宾馆内。
一时间,冷冷清清的迎宾馆已灯火通明,原本守在里面的馆丞也从睡梦中被拽起身赶出门来,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朱芷凌入了迎宾馆中最大的迎客厅中已有好一会儿,赵无垠焦虑不安地守在外面。里面没动静,他也不能进。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门才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出一个宫女来。
“驸马爷,殿下有话要吩咐,请您进去。”
赵无垠拨开那宫女拔脚入内,厅中的宫女们也纷纷都退了出来,只留下他二人在里边。
朱芷凌比方才已经镇静了不少,但脸色依然铁青如镔。
她示意赵无垠不要出声,又从袖中抽出方才的那份军报递了过去。
赵无垠夺过军报看了起来,不由看得额上汗水涔涔。
他强忍住心中的惊恐,压低嗓门问道:“这到底是为何?为什么十万苍梧大军不过江?!”
朱芷凌抠在桌上的手指扭得几乎褪了血色,恨恨低声道:“我真没有想到,这个李厚琮竟然会做出这般过河拆桥的事来!他派了十万兵来,只为看着我替他杀掉慕云佐,而后便掉头班师回朝了!”
“这怎么可能呢?若果真如此,岂不是说明他早有此计?可他又如何知道我们要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杀慕云佐的呢?”
朱芷凌摇头道:“这正是我不明白的地方,鳯头舰固然是为了慕云佐而备下的,但运送十万大军的鼋头舰与虎头舰也是一同靠在泾州西岸的,无非上船有个先后。我并没有告诉李厚琮我何时动手怎样动手,他是如何拿捏到此中分寸的?”
赵无垠细细想了想,问道:“你当时是派何人去递的信给那温帝的?”
“银花。”
“难道是银花……”
朱芷凌皱眉摇了摇头道:“银花只是递信,我什么都没有与她说,莫说信上有火漆封印,便是她偷拆看过信,那信上也没有提一字一句该具体如何对慕云佐动手的事。”
“那到底是谁……”
朱芷凌打断了他的话头:“如今关键的不是李厚琮如何知道的,兴许是我低估了他,被他猜到了先机也未可知。眼下最要紧的是,是他那十万大军不曾过江……”
“没有苍梧大军助阵,只怕难以成事吧?”
“哪里只是难以成事这样简单,我是怕事情败露!”
赵无垠不解:“苍梧的大军若过了江,兵临城下,你的打算到时候自然是天下皆知。可如今他们连国境都未踏入半步,只要咱们一切照旧如往常一般不露声色,又有谁能知道咱们的计划,事情败露又从何说起呢?”
朱芷凌狠狠地摇了摇头道:“事情绝非你想的这样简单!李厚琮既然已料我在先,他能如此背信弃义地将大军遣回万桦,置我于穷地而不顾,那么他也一定估算到了与我这次撕破脸皮的后果。”
“这一点说来确实很奇怪,你是碧海的储君,来日方长,他这样过河拆桥日后又如何与碧海相处呢?难道……”赵无垠忽然感到心中寒意四起,不禁颤声道:“难道他……”
“不错,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他根本就已经没有把我当成碧海的储君,而是将我当成了谋逆之人,连一句解释都不愿多说。”
“难道他一开始便打算要将你的计划捅出去吗?”
朱芷凌捂着肚子切齿恨恨道:“好一招釜底抽薪,竟是黄雀在后了。”
赵无垠强自宽慰笑道:“不会的,不会的!只要我们什么都不做,他就算告到你母亲那里,也是诬告。他既无人证又无物证,如何能咬定你有不轨之意,难道要诛心么?”
“你难道不知道母亲是个多疑之人吗?倘若此事传到她耳中,她信也好不信也罢,只怕你我将永无宁日!”
赵无垠忍不住惊呼一声,强压低嗓门道:“那你是何意?如今没了苍梧大军,伊穆兰人又在霖州北面虎视眈眈,难不成你还要照计划行事吗?”
“你以为,我们还有选择吗?”
“只要我们不动……”
“做梦!从大军撤回的那一刻起,我与温帝之间便已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