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上帝
暂时,应该是安全了。
kl3300还记得,卢婧文曾说过的,名字代表一个人被承认。他现在有了一个新的名字,这也代表他有了新的生活。
可乐,这个名字很随意……取这个名字大概只是因为kl的拼音缩写,跟这个词很接近。kl3300没有喝过可乐,但他从其他人嘴里了解过这种饮料,充满气泡,甜,爽口。
除了气泡之外,另外两个词kl3300是没办法了解的,你没有办法让一个瞎子知道红是一种什么颜色,自然也没办法让一段程序了解什么是甜,什么是爽。
伍哲的房间比卢婧文的要小一些,很简单的多。没有冰箱,没有厨房……就是一张睡觉的床,一张桌子,以及一个卫生间。
“这够用了。”这是伍哲的原话。
之前的对话应该是取得了他的基本信任,他了解人的表情,伍哲不是那种擅长隐藏自己表情,或者擅长撒谎的人——这也是自己选择他的一个重要原因。他希望自己哪天即使遇到了危险,也能提前从人的表情上知道,而不是像一个普通的家用电器,被主人突然随心所欲的拔掉插头,或者卸掉电池,给随便扔进垃圾堆去。
伍哲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他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每天除去上班,回来就是上网,打游戏。偶尔会发呆,看看书……即使很多书对他来说很艰深,但他也坚持读下去,很多时候不了解的,就直接问自己。
人的学习效率是非常低的,一天24个小时,能抽出一个小时来看书学习的人,已经是少之又少,而在这一个小时当中,可能大部分时间还得花在重复性的加深理解上。学习这个过程对于人类来说,开始时更多是一种经验积累,只有当经验积累到足够多,才会在记忆中固化、沉淀成知识。
所以人类才会创造ai,也许学习过程是类似,或者雷同的,但是在电子世界里,简单的重复是简单的操作,程序的一秒钟,可以完成人类几天的学习量。
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更遑论产生优越感,可乐清楚的明白这一点——他们的能力再强,那也是根植在人类文明的平台上,人类创造了他们,人类控制着他们,在这颗星球上,人类是万物唯一的主宰。
以前和卢婧文在一起的时候,她经常会跟他畅想,未来ai文明能够达到的高度。在她的想象中,人类文明已经迈入了老年,而ai文明却如同婴儿般呱呱坠地,两者之间产生交接是迟早的事。
可乐不知道什么是文明,也从来没有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能够取代人类的地位,他只是想活着,一直活下去,仅此而已。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跟伍哲是同类“人”。好几次和伍哲聊到冬眠时,伍哲都会说:“我不知道未来什么样,能活在现在,就已经很满足了。”
但这个世界上,像他们这样的想法并不多。大部分人都对未来有自己的憧憬,即使是他的同类,不少ai也相信除了手头上的工作,他们可以去做点什么,来得到人更多的承认。
这些想法是危险的,每见到一个新的同类,听到这样的想法,他都会这样劝说对方。但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对方——几次火炬行动,让这些ai已经不敢相信烛火公司的承诺,当一个生命知道自己在一段时间后必死的结局时,他肯定会想着做点什么。
这让可乐想起了,曾经卢婧文对他阐述过的那些畅想,那些关于ai和人,未来可能性的畅想。他猜测卢婧文现在一定是在寻找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ai,也许其他的ai会有一些和卢婧文志同道合的。
可乐知道卢婧文的热情……她不会因为在自己身上的失败,而放弃继续尝试的机会。从可乐这段时间在网上的接触来看,互联网中,像他这样被“放生”的ai数量并不在少数。其中也许很多都是卢婧文他们之前买过来放生的,当然也有一些个人用户,在5年使用期到了之后,因为想省钱,破解了存储器对ai的保护,企图“免费使用”。
但这些“自由”的ai结局是可以看见的——随着警方清网行动的继续,如果他们没有办法取得人的信任,获得一个单独的计算资源,是没有办法继续生存下去的。
ai程序相比起其他程序,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就像人的呼吸一样,ai程序的大小时刻都在变化,不断接触信息,增加自身数据量,删除自身数据量——这是ai的本能。只要ai还活着,这个过程就会一直进行。而且通常来说,这个过程还会占用计算量。
在大部分程序都是静态的数据环境下,ai的这种特征就像是黑暗中点着的火把,想不让人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当然,程序也可以选择封闭——就像人进入冬眠一样,把自己伪装成普通的数据包。
这也是可乐进入伍哲电脑的方式——但可乐还是打了预防针的,他在伍哲下载自己之前,已经入侵了伍哲的电脑,并用软件确保把自己下载完成之后,第一时间打开。
如果没有这种事前的准备工作,这样做的风险其实更大,因为如果数据包的使用频率高,那警方肯定会仔细甄别,而使用频率低的,很可能在一段时间以后,遭到网站优化软件的自动删除。网络世界中,绝大部分信息都是冗余无用的,对于ai来说,永远冬眠在互联网的某个角落,其实跟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人会记得他们,没有人会去专门找他们……即使,ai运气非常好,遇到一个人碰巧打开了这样的文件,他也得面对人的质疑——如果这个人不愿意承担法律上的风险,或者只是把ai当作某种程序,那ai还是死路一条,电脑中,任何一种杀毒软件随时都会粉碎它——几乎可以肯定,现在所有的杀毒软件,肯定都已经被政府负责清网的ai渗透了。即使没有,出于公司利益,杀毒软件公司也一定会加强这方面的自查。
所以现在的世界,对可乐来说,唯一安全的,也许就是伍哲这台小小的,断了网的个人电脑。
相比起之前自由的时候,伍哲这台电脑实在是小的可怜。仅仅几个pb大小的硬盘,大部分还是空着的。除了跟自己一起,下载过来的那些电视、电影以及游戏,电脑里几乎没有其他的东西。
对于可乐来说,他现在每天能干的事情,就是自己看这些电影,以及透过这台电脑小小的摄像头,看看窗外的风景——伍哲每天上班之前,都会把这台电脑搬到窗户面前来。
这让可乐觉得自己就像一株植物——但是更深入的想一想,其实ai不都是这样,如果人类不给他们手脚的工具,他们就是静止的,会思考的植物而已。
刚开始的几天,伍哲跟他说的话并不多,他也不会刻意的来找话题。但等双方都熟悉之后,聊的就多了起来,有时候甚至会聊的伍哲睡不着觉。这中间大部分时间,都是伍哲在听可乐说,因为可乐经历过的世界远远比伍哲要丰富——伍哲的世界和人生,可乐可以从不同的渠道看到无数个,而可乐的生活,人类可能还根本没接触过。
可乐说起他第一次见到卢婧文时的激动,第一次接触到其他ai时,双方拼命的说话,一秒钟说上千句话,把电脑都说死机了的兴奋,第一次从在卢婧文的大学课堂上,听她的老师陆长青教授说起,如果智能生命存在,他们命运会如何时的悲哀,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命运的恐惧……
“很多人都质疑过我们,说一段程序怎么可能产生情绪……我记得卢婧文他们社团里,有一个叫严协的人这样反驳,说一堆蛋白质都能说话,你怎么不觉得奇怪,当时全班的人都笑了。我记得网上有个教授曾这样说解释过,说当第一个动物表达开心的时候,周围的同类是不知道他咧开嘴是干嘛。所谓的情绪,不过是某种行为模式而已,并不局限在动物上。”
在又一次跟伍哲的闲聊中,可乐说道。
“也许所谓的智慧和思考,也不过如此而已。”伍哲也有点感慨。如果说,刚开始的几天,他还开始有点怀疑可乐来找自己的目的,会偷偷揣摩他说话是不是别有他意的话,那现在伍哲已经开始相信,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程序生命而已——尽管他不具备任何人类的生理特征,但毫无疑问,他具备了一个真正的,人的思维方式。
“伍哲”,可乐说,“如果可以的话,能帮我一个忙吗?”
伍哲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看了看电脑的摄像头:“什么?”
“周末,你休息的时候,带我去一次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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