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7崛起南海
张金宝虽然在儋州算得上是当地的社会名流,但他来三亚的次数其实也不太多,平均下来大概两年左右才有一次,而且来三亚一般都是办理公务,基本没多少在这边长期驻留的机会,所以对于这里的社会状况其实也说不上特别熟悉。不过在自家书院的学生们面前,那当然还是要拿出十足的派头才行。
“我跟你们说,京城这地方,每一次来都会发现有很多新变化,城区越来越大,房子越来越多,市面上也越来越繁华。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全国的有钱人和有才华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扎堆往这里钻!你们以后要想做人上人,就得把这里作为自己努力的目标!”
张金宝倒背着手踱步缓行,身后是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学生们。从三亚港码头到近处的火车站并不算太远,张金宝为了省钱,也就没有再雇佣力工来搬运自己这一行人的行李,直接交给学生们代办了。
省下来的费用,正好可以带学生们坐一段路的火车去胜利港那边的城区,让他们也能趁此机会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火车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条铁路贯通整个城区,从三亚港一直通往内陆田独工业区,几乎串连起了三亚所有的重要地区,实现了货运客运的高效运输,是三亚最为重要的基建设施之一。当然对于非本地人士来说,这条铁路单纯就是一项让他们瞠目结舌的工程奇迹。
没有人能够在首次见到火车和铁路时保持完全的平静,张金宝也不例外,他第一次来三亚见到这个在铁轨上飞驰的大家伙时差点惊掉了下巴。不过在乘坐了一次火车之后,张金宝便迅速意识到了这个铁家伙对改善交通运输效率的巨大作用。虽然时至今日他仍然没有完全搞明白火车的运行原理,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这种新兴交通方式的拥趸。
张金宝甚至不止一次地跟儋州市长张新讨论过在本地修建一条类似的铁路,不过因为种种客观原因,儋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就只有港区有一些转运货物所用的小型蒸汽机车,其行程和运载能力都无法与三亚的这条干线相提并论,更比不了昌化至石碌的那条货运铁路。
好在同在西海岸的昌化近几年迅速崛起之后,货物吞吐的需求大增,而当地自然条件所限,又难以修建大型港口。执委会考虑到今后的发展需求,便在儋州与昌化之间规划了一条火车线路。
不过这条线路的总长比三亚和昌化两地现有的铁路加起来还长了一倍有余,这对海汉国来说算得上是国家级的大工程了,光是工期就得好几年,距离完工通车还早得很。这次来三亚办事,张金宝正好可以让随行的得意门生先见识一下这种交通工具实际运行的样子。
张金宝驾轻就熟地在车站的售票窗口买好车票,然后发放给学生们:“一人一张,都拿好咯,进出车站的时候要验票的!”
火车票是由上好的厚牛皮纸制成,上面印有海汉铁路的标识。普通散客只能乘坐三亚港、胜利港、胜利堡这三个车站之间的路段,再往内陆深处去的车站,就必须是在田独工作的人员才能到达了。而那些人所持的基本都是由工作单位集体办理的月票,在火车站是买不到的。
至于需要偶尔前往田独办理公事的人员,则要持自己的身份证明在火车站购买专门的公务票。
之所以要采取这些措施,也是为了最大限度地防止闲人进入田独工业区,尤其是杜绝外籍人员的进入,以便能保护那些隐藏在山林中的工业设施和技术机密不会外泄。
这样的手段虽说未必能起到百分百的保密效果,但的确有效地降低了技术机密外泄的可能性。而超越时代的先进工业技术,正是海汉能够迅速崛起的重要资本之一。
不过对于张金宝和他的学生们来说,倒是不用知道那么多有关这条铁路的秘辛。他们只需在火车启动之后,抓紧时间欣赏沿途的风景,体会这种先进技术所带来的便捷出行就够了。
首次乘坐火车的学生们自然十分兴奋,从进入火车站开始便不免对周围的新奇事物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过本地人也早就对这类外来客的反应习以为常,顶多看他们两眼也就把视线放到别处去了。
“你们看右边,海边那些搭着棚架的地方,就是胜利港造船厂了,书院前几年毕业的师兄,就有好几个进了这地方做事。我国海军的战船,大多都是在此地建造下水……执委会对这里有一个形象的比喻,称其为我国海军的摇篮。”
张金宝在火车行进过程中,也不忘适时给学生们讲解一下沿途值得留意的地点,同时提点一下他们,今后他们也会有到这里来工作生活的机会。
除了远处的造船厂,从火车上还可以观察到与铁路平行的官道上,马车的速度要明显更慢一些,这种直观的对比效果更是凸显出了铁路在运输时效性方面的优势。
从三亚港站到胜利港站之间的距离不过六七里地,火车很快便抵达了胜利港站,但却没有像正常运行那样,短暂停靠之后就启动前往下一站。
张金宝见同车厢的本地人也在嘀咕此事,便让学生们坐着别动,他自己起身走到车厢门口,打算去站台上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张金宝走出车厢踏上站台,便发现外边情况有些不寻常,站台上有不少荷枪实弹的士兵,把已经进站却还没有上车的民众聚拢到一边,让他们安静等候。
张金宝见近处便有一个身着铁字号马甲的工作人员,便开口向他打听道:“老兄,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人回头见张金宝一副商人行头,便抬手示意他回到车厢:“这都戒严了还不懂?有大人物要上车,所以得等一会儿。别随便下车,免得待会儿被军爷过问!”
张金宝也不想招惹麻烦,见状只好回到车上。好在临时戒严并没有持续太久,不多时便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上了站台,看其衣着打扮显然不是海汉人。
这群人径直就去了火车最尾部的方向,张金宝知道最后一节车厢一般都是留给权贵人士乘坐的特别包厢,看样子这男子的确不是普通身份了。这群人上车之后,站台上等候的民众才被解除了禁制陆续上车。
稍后上车的民众解答了张金宝的疑问:“刚才那位是安南国的小王爷,听说是特地来三亚观看大比武的。他来坐火车,肯定是要去胜利堡跟执委会的大人们碰面了。”
张金宝恍然,难怪刚才远远看到那名男子有些面熟,安南小王爷郑柞一向是海汉的常客,拜访三亚的频率可比张金宝高多了。前两年郑柞在儋州参观各家书院,张金宝也曾有幸在其面前露了一小脸,不过他只是数十名陪同人员中的一个,人家郑柞也未必能记得住他。
外界称郑柞为小王爷,那是因为他父亲郑梉是安南国的清都王。但郑梉同时也是名义上的摄政王,实际上的统治者,所以郑柞虽然是被称作小王爷,但了解安南国情况的人都知道,这位小王爷其实就是安南国的太子爷。
说不定再过个几年,郑梉撕下最后一层遮羞布自行宣布登基,那么郑柞就会变成事实上的王位继承人了。
也正是因为郑柞的特殊身份,海汉一向对他给予了极高的待遇,同时利用各种渠道来不断对其施加影响,以便能让这位极可能会在未来几十年内统治安南国的小王爷一直保持倾向于海汉的政治立场。
类似大比武这样的活动,往年只要郑柞有时间,都会亲自来三亚观战,而今年海汉更是提早一个月就向他发出了正式的邀请函,郑柞自然更是不会错过了。
今天虽然执委会的几名大人物没有亲自到港迎接,不过郑柞倒也不在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他并不喜欢一大群人在港口等着自己,然后搞一些鸣锣开道招摇过市的噱头,有这些工夫他更愿意早些去到胜利堡,与执委会那些高官们讨论一下比接待工作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郑柞下船之后,便选择了乘坐火车前往胜利堡,这样海汉方面就不用再花时间对胜利大道进行封路。虽然铁路也还是为了等待他的到来提前对胜利港站进行了戒严,并且让这班火车进站之后就停下来等他,但终究是要比乘马车穿过港区和胜利大道去胜利堡稍稍快一些。
对于这种特殊待遇,普通民众一般也不会有太大的怨言,毕竟那可是一国储君,来三亚访问就是代表了安南国,给予必要的尊重也很正常。
不过张金宝却是在琢磨另一件事,安南小王爷专程来三亚观看大比武活动,那可能还有不少大人物会在近期为了这个活动赶到三亚。正好自己也是受邀嘉宾之一,若能好好把握机会,说不定能由此结识不少权贵人物。
虽然张金宝所经营的产业是书院,但他骨子里其实就是个生意人,基本上是用经营买卖的思路在经营教育产业。结识权贵人物不仅能扩大琼西书院的影响力,而且还有可能让书院获得更多的资金和其他资源,所以只要是有机会跟上层人物打交道,张金宝一般都会去主动争取。
火车很快就抵达了胜利堡站,而作为贵宾的郑柞一行人依然是享有优先待遇,直到他下车离开之后,同一班车的其他乘客才被允许下车。
张金宝一行人带着大包小包,从出站口鱼贯而出,立时便有好几人围上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几位住店吗?我家旅馆价格便宜,大小房间都有,离此不到一里地,各位可随我去看看!”
“老板租车吗?小弟这边马车人力车货车都有,还可以代为安排去往大明各地的船期,老板看一看?”
“各位吃饭吗?我家饭馆就在车站旁边,干净实惠,保你满意,不好吃不要钱啊!”
“寻人找工,买房置地,跑腿代办,老板有什么需求,小弟这边都可以代劳,价格好商量!”
这帮堵住去路的人七嘴八舌,敢情全都是看到他们带着大量行李,知道是外来客,便凑上来招揽生意的本地人。
这样的情况,其实在儋州也有类似的情形,有所不同的是儋州港除了这些行当之外,更多的是各家书院的宣传点。特别是到了每年夏末秋初的招生季节,各家书院都会派出精兵强将到儋州港去守着,一旦有客船抵港便会涌上前去宣传,以便为自家书院争取生源。
以张金宝的身份地位和他在三亚极为有限的人脉,当然不可能提前便安排好吃穿住行,之所以选择在胜利堡站下车,也是因为这边靠近城区,吃住选择更多一些。
不过虽然没有预定地方,但张金宝以前来过三亚几次,也有自己相熟的地方,所以当下也不理会这些招揽生意的人,只说已经订好住处,带着学生们挤出了人群。有几个掮客不肯就此放弃,还跟上来又劝说一阵,眼见他们一行人已经步入了胜利广场,这才悻悻地放弃了。
“我跟你们讲,这些在火车站拉客的家伙,都得提防着点,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就是靠收拾外地人为生的!”离开火车站一段距离之后,张金宝才将自己不搭理这些人的原因告知学生们。
有学生应道:“原来如此,那不就是跟儋州港那些人掮客一个路数?”
张金宝道:“的确差不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三亚这边更为繁华,各种各样的骗子和骗术也更多一些。”
又有学生问道:“京城之地,难道官府也不管管吗?”
张金宝道:“管当然是要管的,但能不能管住,想不想管住,那就得另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