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大将军
沧海波澜壮阔,滟滟随波千万里,不管看过几次,每每靠近船舷,一览船舷外一望无际的水天一色,都能让人生出天地奇伟,穷尽人力难及的感慨和怅然。
当然了,水天一色的景致再好,总得有闲情逸致才行,要是一个个蜡黄了脸,凄凄惨惨的,只怕谁也没有兴致感慨沧海有怎样的浩浩荡荡。
船行三日,除了琮馥和她麾下的扶琮将士,其余众人多多少少都变了颜色。李落还算好些,毕竟有过数度出海的经历,抵得住海上的风波浪涌。呕吐最厉害的当属与唐梦觉结伴而来的那个相貌童稚的女子,李落听及,这个宛若处子的女子是蜀州千手门的小长老房千千,看着年幼,实则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行事手段和她的相貌有着天渊之别,没看她吐的昏天黑地,白了脸色,青了嘴唇,一个人楚楚可怜的缩在房中角落里,两眼泪汪汪脸上满是委屈的时候,只有唐梦觉不忍心去看过两次,没见其他人哪个有怜悯之心入屋去看望房千千。李落路过的时候瞧见过一次,让李落大为感叹的是就算房千千晕船晕的一塌糊涂,这脸庞上的圆润竟然分毫未减,当真叫人惊讶不已。
一行人都不好过,宋无缺似乎也不例外,自然没有人有闲心笑话别人,当然琮馥是个例外,整日里都是一幅幸灾乐祸的模样,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李落没那么不堪,颇让琮馥有些意味索然。
沧海茫茫,没有山川为标,只有琮馥这样生于斯长于斯的海上精灵,才能从海面之下的暗流中分出脉络,从夜空星辰里理出轨迹。但就算琮馥再怎么精于航海,如果不知道要去哪里,或者说去一个从来没有人找到过的地方,一样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船走了三天,相柳儿还没有说要去哪里,只让琮馥一路向东。琮馥满腹狐疑,不过既然答应了李落,当然不会偷懒,掌舵刺背龙鱼号向东行去,至于去哪琮馥也懒得问那个什么蒙厥的拨汗,反正再走下去,离扶琮就越来越近了。
不过,最先靠近的还是骅兜。
难得有几片云彩遮住了太阳,仓央月钩推着仓央嘉禾出了船舱散散闷气,正巧李落也在船头,摊手用几粒干粮碎屑逗弄着绕着船舷飞舞的海鸟。听琮馥说过,现在离陆地还不算远,偶尔有海鸟在靠近海岸的小岛上落脚,再走几天就看不到海鸟了,到时候天上一片孤寂,海里反倒热闹起来。
李落看见仓央嘉禾,展颜一笑。仓央月钩好像不怎么喜欢李落,丢下自家姐姐转身去了别处。
仓央嘉禾轻轻擦了擦额头汗水,轻声问道:“殿下知道船要去哪里么?”
“不知道。”
“这么说要去哪里只有那位蒙厥拨汗才知道么?”
李落看了一眼正中船舱和船尾瞭台上打着哈欠,百无聊赖的掌着舵的琮馥,淡淡说道:“就怕她也不知道。”
“什么?”
“没什么,随口一说而已。”李落哈哈一笑,将手中碎屑迎风抛散出去,拍了拍手,温和的看着仓央嘉禾道,“你怕热?”
仓央嘉禾吁了一口气,轻柔说道:“以前总在朝木山顶,到了夏日那里也有积雪不化,习惯了天寒,如今下了山的确有些不耐,不过不会耽搁你们的。”
“仓央姑娘远离尘嚣,不染人间烟火,嘿,还是我扰了你的清静。”
“殿下言重了,我如果不想来,自然不会来,如果我愿意来,那就不是殿下扰了我的心境。”
“仙子入俗尘,也是罪过。”
仓央嘉禾瞥了李落一眼,淡淡说道:“殿下不觉这样的撩拨说辞有些老套么?”
李落一愣,老脸微红,好不尴尬,赶忙轻轻咳嗽了一声,岔开道:“再过些天就越来越热了。”
话刚刚说出口,李落便知要糟,果然,仓央嘉禾的脸色微微发冷,一声不吭。天气当然会越来越热,只要不傻,这谁都知道,如此郑重其事的说给仓央嘉禾听,不是故意,也是存心。
李落忙不倏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向仓央嘉禾,口中忙道:“送给你的。”
仓央嘉禾眉头微皱,先是恭维,再是赠礼,这书里的登徒浪子就该是这个模样。仓央嘉禾慢慢说道:“殿下若当我是不辨世事的无知女子,那就大可不必了。”言下之意,李落还是别在自己身上施手段了。
李落百口莫辩,以往见的仓央嘉禾清冷淡泊,难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眼下看起来一定是恼了炎热,平日里的梅花仙子也变得心烦意乱起来。
李落没有生气,暗自一笑,突然觉得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来客多了亲切,不再只有远观的疏离。
“我是诚心,没有杂念。”李落洒然笑道,不由分说将手中玉盒抛到了仓央嘉禾怀里,掉头便走。仓央嘉禾握住玉盒,刚想叫住李落,忽地从掌心传来一缕冰凉之气,没有刺骨逼人,反而多了暖暖透心的舒爽,海风里夹杂的湿热闷气一扫而空,仿佛是坐在梅花树下的万梅园一般,清凉自在。
仓央嘉禾大是惊讶,打开玉盒看了一眼,轻轻惊咦了一声。仓央月钩见李落回了船舱,走了过来,冷声说道:“他和你说什么了?这是他送给你的?哼,花言巧语,姐姐可别一时心软受了骗。”
“月钩,你乱说什么呢。”仓央嘉禾斥责道,面带羞恼,有那么一瞬,竟然有心如撞鹿的杂乱。
“我可没乱说,那些个王公贵族还不是三妻四妾的,想送件小玩意讨女孩子欢心……咦,这是寒玉地髓!?”仓央月钩倒吸了一口凉气,沉喝道,“好大的手笔!”
“讨打,别胡说!这只是他暂时借给我避热用的,再者说了,就算他三妻四妾又与我何干。”仓央嘉禾瞪了仓央月钩一眼,仓央月钩自言自语的嘟囔了几声,陪着仓央嘉禾吹着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