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命法医
旧时候的一些手艺,无论看上去机巧百千,又或者神秘莫测,那都是手艺人勤学苦练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结果。
其目的并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而只是为了谋生。
在现代人看来,将一把长达一到两尺、实打实的剑吞进肚里,似乎是天方夜谭。可事实是,那是底层的一些人为了生存,不得已为之的去挑战生理极限。
“兄弟,你究竟是什么人?”方启发看着我问,“别说你是警察。现在内八行公门中人,已经和旧时候的一些东西没什么接触了。”
我正想直接进入正题,窦大宝忽然贼贼兮兮的压低了声音,对方启发说:
“大哥,我从小就喜欢看变魔术,你能再给我来两手,让我开开眼不?”
“大宝!”我忍不住一皱眉。
可不等我开口,方启发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警察同志,我只会些不上台面的小把戏,真不能……”
他话音忽然一顿,跟着猛然瞪起眼睛,右手二指并拢,斜指着门口的方向,气急败坏的大声说:
“倒霉鬼爷,我可就剩下这点待客的茶叶了!你把它拿走了,我还怎么做人啊?!”
他这一下来的太突兀,我和窦大宝立刻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却并没看到有什么。
窦大宝回过头,眨巴眨巴眼:“什么……什么倒霉鬼爷?”
我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猛地转回头看向桌上,惊愕的发现,桌上的三碗水,竟都已经变成了无色透明的白水!
方启发看着目瞪口呆的窦大宝耸了耸肩,哭丧着脸说:“这才叫黄鼠狼专拣病鸭子下口呢,我最近时运低,倒霉鬼爷找上我了,把……把我招待您二位的茶叶给拿走了!”
窦大宝更加瞠目结舌,半天才讷讷的问:“倒霉鬼爷……是……是什么?”
我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端起面前的碗,凑到鼻端闻了闻,又快速的吸溜了一口。
方启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脸朝着窦大宝呵呵一笑,但紧跟着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我学的是戏法,不是魔术。”
窦大宝咽了口唾沫,刚想说话,方启发却突然看向我:
“兄弟,我没什么文化,是大老粗,习惯直来直去,你别见怪。现在的公门中人都是学府科班出身,和外八行已经不怎么搭界了。兄弟,你不是警察?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看了看手里的那碗白开水,放下碗,站起身朝他抱拳拱手:“方大哥,我的确算是公门中人,但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警察,而是法医。也就是——仵作。除此之外,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我除了是法医,还是个阴倌。我姓徐,我叫徐祸。”
“神调门?”方启发眉毛一耸。
见他这反应,我心里猛一动,忙点了点头,“是。”
方启发怔了怔,跟着抬手拢了拢鸟窝似的头发,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
“我说呢,怎么就来了你这么一位,逼的我把看家底的功夫都使上了,却还是被你识破了。”
说话间,他也站了起来,空手一翻,手掌对着桌面。
手挪开,桌上竟多了一小堆湿漉漉的茉莉花茶叶,当中还混杂着十多粒炒麦。
“你这是把碗里的茶叶都捞走了?”窦大宝看着他的手,一下接一下的使劲眨着眼:“就算你把茶叶捞出去了,那茶水怎么又变成白开了呢?”
方启发冲他笑笑,却没回应,而是朝我抱了抱拳,正色道:
“既然同是外八行,有话不妨直说。”
见他‘敞开了门路’,我没急着问我最想问的东西,而是犹豫了一下,端起面前的碗,把水泼掉。然后从兜里拿出钱包,抽出一张二十块的纸钞对折了放进碗里。
“麻烦你,可以的话,再把它变成烧纸。”
既然有机会,我是真想先把昨晚的事弄清楚。
哪知道方启发神情一下变得凝重起来对我说道:“昨天晚上你车上的烧纸灰不是我弄的。兄弟,我信你是同门。提醒你一句,你既然是神调门中人,如果见不到鬼,那就是鬼迷张天师,有法也无法……你最近更要小心点了。”
我和他对视一阵,最终点了点头。
我能感觉到,这个落魄的手艺人没有说谎,他也没骗我和捉弄我的理由。
要是这样,那就说明‘波波头’真有问题。
可如果‘波波头’是鬼,我的鬼眼又怎么看不出来呢?
我理了理思绪,还是决定坦诚布公的把一些事说明。
“方大哥,我真是警察……是法医,技术警。我开出租车,是因为有两起案件,没办法用常理解释……”
我把中巴车和出租车的事说了一遍,正要接着问我想问的问题,方启发却突然瞪圆眼睛看着我:
“你说,你在那辆车里,被一条红手绢蒙了眼睛?”
我点点头。
“那条手绢呢?”
“过后就不见了。”我摇摇头,“车被捞上来,我的同事也没找到那手绢。”
方启发垂下眼帘,眼皮鼓动,眼珠快速的打着转。
见他大半天不吭声,我有点耐不住性子,“方大哥……”
方启发突然一挥手,大步走到门口,手向外一摆,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不起,你们公家的事,我帮不上忙,请了。”
我一怔。窦大宝眉毛一缩:“正说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下逐客令了?”
方启发站在门口,低着头,不说话。
看着他落寞却坚毅的侧脸,我拦住还想开口的窦大宝,“行了,别说了。”
我这个阴倌,到底不是正统的外八行中人。
而方启发却明显是传统行业中人。
刚才的话虽简要,但正题已经说明。
他现在这种反应,看似应该是知道一些东西,但也保不齐我的一些话、或者我所谓的‘公门中人身份’已经触犯了他的禁忌。
方启发不是‘榆木疙瘩’,却是真正的手艺人。
看他的反应,我已经知道,再啰嗦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方大哥,不打扰了。”
我说了一句,顿了顿,拿出钱包,抽出五张红毛,走到他面前:“门里的规矩,浮萍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