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开后百花杀
桑叶可能几十文买回一船,但卖出去可能几百金;也可能几十金买回一船,卖出去几十文,这里面的惊险刺激,吸引得爱博弈的商户爱不释手。
齐培今年便去了一趟杭嘉湖,原是想去见识见识,顺道拜访一番父亲的故友,他了解到桑叶暴利之后,并没有贸然插手,只是他那位世叔参与其中。
雇了好几艘叶船,今年出了个活神仙,这个活神仙在前两年就断了叶价的涨跌,一断一个准,好些人跟着他摇身一变成了富户,今年他更是被人捧着,不少人跟着他,他前面断言也都精准,可是后来他突然就失踪了。
这个时候无数商户大量囤积桑叶,只等着桑叶再往上高涨,却等来了蚕花大坏的消息,蚕花大坏,年成不好,蚕根本要不了桑叶,桑叶的价格一下子从天砸落到地上。
多少商户因此砸了全部身家孤注一掷,等来这样的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雳。
齐培的这位世叔便是如此,这种你情我愿之事,也怨不得旁人,商户们急得艳红,眼看桑叶都有人倒了当柴烧,乌镇有为巨富之家站出来,说是联合了极大商户,给了一个极低的价格,说是当地县令和郡守,要他们为了给赌叶的人一条生路,吃下这些桑叶。
商户们虽然心口都在滴血,可有总比无好。
事情发生的时候,齐培已经行船离开了当地,行了三天的水路到了另外一地,走时带了一箩筐世叔相赠的桑叶,哪知当地蚕户看到桑叶,争抢得大打出手。
齐培问明缘由,立时觉着其中蹊跷,虽然他离开之时,前方还没有桑叶大跌,但他见到了很多桑叶,似乎受那位活神仙的煽动,所有商家为了他都将叶船集聚到了一处,此地距离邻县三日水路,却似完全不知此事。
他当下吩咐沈羲和拨给他的两名护卫带着他日夜兼程赶回去,才知道竟然是当地郡守,连同无良商户,做下了一个惊天大局,这个局三年前就开始排布。
用前两年的获利造出一个活神仙,吸引了人蜂拥而至,将桑叶垄断,再爆出蚕花大坏的消息,让这些商户高价购买而来的桑叶低价卖给他们,他们又拿过去天价售出。
这一来一回,其中利润足可让做局之人富到流油,齐培为了阻拦,拿出了沈羲和给的一百金,奋力将叶商的价格抬上去了一些,又将桑叶运过去,极力压制了商户们天价的售卖。
这期间他不断被追杀,整个杭嘉湖一带,他竟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被当地官员反诬陷成了做局之人,他拿到这笔钱,又写下这封信,递到沈羲和这里来,就是让沈羲和知晓其中问题的严重性。
他已经在极力周旋,还能够从中获得十倍的利润,可想而知没有他周旋的那些两边坑人的商户,其中赚取的利润有多丰厚。
而这丰厚的利润背后又是多少人家破人亡?
最令沈羲和不能容忍的是,丝绸是国家大计,是最重要的民生之一,他们如此破坏,今年的收成将会因此折损多少?
萧华雍看了也是脸色铁青:“天高皇帝远,这些人鱼肉百姓,做着土皇帝,不但将黎民玩弄于鼓掌中,也将天子和律法踩在脚下!”
“此事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报到朝廷?是谁在给他们撑腰,让他们如此胆大包天?”沈羲和问。
“江南东道刺史是陛下的心腹,余杭与嘉兴……”萧华雍剑眉微皱,“形势复杂,不是一人背后做鬼,这事儿交给我。”
说着,他转身就出去了,大约离开了半柱香的时间,他就面色从容折身回来,还让人做些绵软的吃食,端上她夏日最爱喝的乌梅浆。
“殿下,这是已经解决了?”方才他分明不虞。
“交代下去了,明儿小十二就会把这事儿上奏。”明天有朝会,要朝会之后才启程,“迷的人我也传信过去,命人保护。”
“殿下似乎有意提拔燕王。”沈羲和发现萧华雍用萧长庚的时候格外多,前次算计穆努哈、萧长泰和萧长瑱,也是萧长庚带头要去射粉团。
“我日后登基为帝,总不能把兄弟们都杀光,少不得要留下一二个彰显我的仁义。”萧华雍丝毫不惧被沈羲和看到他的本质,“小十二精灵又识时务,办事儿也有几分本事。”
这件事情让萧长庚去揭发,最后必然是要派他去余杭彻查,算是历练。
此次之事不比胭脂案简单,当初各方角逐,萧长赢都差点丧命,就看萧长庚有没有这个本事回来,他不要无用之人。
“燕王殿下到底稚嫩了些,余杭之事……”沈羲和不太看好萧长庚。
“成不成,就看他的能耐,他一心想要往上爬,就要明白能力要与野心匹配,才能长存。”萧华雍不在乎萧长庚能不能成,这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晚一些早一些查清,都损害不了什么。
“殿下既然要把燕王殿下留到最后,为何又不护他?”沈羲和不解。
“只有孤军奋战,知晓自己没有依靠,才能最快地羽翼丰满,逼出最深的本能。”萧华雍含笑道,“小十二若连这点难关都克服不了,便不值得我在为他耗费心力。”
“没有了燕王殿下,殿下又打算留谁来彰显仁义?”沈羲和好奇。
二皇子昭王萧长旻不是个安分的,三皇子萧长瑱背后有个野心勃勃的李燕燕,五皇子信王萧长卿和九皇子烈王萧长赢未必没有夺位之心,八皇子不予置评,难道要留下只有三岁的萧长鸿?
萧华雍低声笑了:“老六如何?”
沈羲和一怔,竟然是六皇子萧长瑜:“殿下您……”
“呦呦想得没错,他们夫妻一直活在我的监视之中。我用不着他们便罢,我若用得上,他们就得乖乖回来为我所用。”萧华雍笑容如同他银辉凝聚的双瞳一般似渊海那样深不可测。
他把每一个能掌控的人都掌控得不容挣脱。
不是帝王,胜似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