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七章 大势所趋
- 小说名称:大清巨鳄
- 作者:塞外流云
- 更新时间:2024-12-02
大清巨鳄
见的易知足未加考虑就反对,沈桂芬丝毫不以为意,不慌不忙的道:虚君立宪,皇权旁落,宗室勋贵甚或是数百万满人之荣辱及身家性命尽皆操于人手,皇太后之所以刻意提出增加这两条,并非只是为了绵延大清国祚,而是为了确保虚君立宪之后皇族宗室依然能安享尊荣。
立宪国之《宪法》,乃是一国至高法,根本法,将这两条明确载入宪法,皇太后、皇帝、所有宗室姻亲、王公勋贵才会安心,如此一来也能顺利推行宪政。”
只是为了安享尊荣?易知足不假思索的道:“即便是正式立宪,大清皇帝也仍然是大清帝国的象征、是大清帝国名义上的最高领袖,拥有世袭的权力,拥有委任国事、摄政有关国事、任命内阁大臣等权力,不论在礼仪上还是在形式上仍然是至高无上的,在国内、国际的国事活动中,享有无上的荣誉和尊崇。
“这些特权在《宪法》草案上都有明确的条款规定,没有人敢侵犯皇帝的神圣尊严,也没有人敢不尊戴皇帝!难道这些还不够?”
略微沉吟,沈桂芬才开口道:“王爷一再强调,制定《宪法》国体等必须符合我国的国情,从实际国情出发,王爷不会不清楚,大清立国以来,一直是以少驭多。”
易知足听的一笑,“大清统驭华夏二百余年,大清正统早已深入人心,又何必杞人忧天?”
“非是杞人忧天。”沈桂芬缓声道:“虚君立宪,皇权式微,久而久之,难保不生变故。”
看来,慈安太后也是个明白人,知道满族一直都是以少驭多,一旦失势,担心大清国祚不保,想到这里,易知足一脸微笑的宽慰道:“历来改朝换代,政权更迭,其实质都是争权夺利,虚君立宪,皇权成空,已无争夺之价值,一旦立宪,内阁成为权力中枢,争夺的目标不再是皇位,而是内阁!
而内阁的更迭,无关皇位,也无关国号,争夺英吉利虚君立宪二百年,王位固如磐石,不就是最好的明证?”
听的这话,沈桂芬索性将话挑明,“立宪之后,汉人势大,能不能容得下一个满人皇帝?”
“诸位多虑了。”易知足轻声笑道:“沈大人知不知道英吉利曾经从德意志请了一个王室后裔做国王?英吉利的国王乔治一世就是德国人,连英语都不会说。”
还有这种事情?沈桂芬不由的一呆,对他来说,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压根是无法想象的事情,尽管清楚对方不会信口开河,他还是忍不住道:“确有其事?”
易知足颌首道:“英吉利在上海在京师都有外交官员,一问便知。”
看来这事不可能是假,沈桂芬沉吟了下,才道:“那毕竟王室后裔......。”
“关键不是王室后裔,而且是利益。”易知足笑着摆了摆手,“这事咱们暂且不提,沈大人回去之后可以打探详细的情况。”
顿了顿,他接着道:“虚君立宪之后,皇帝,国号,都已经无关紧要,谁做皇帝,什么国号,都已经无足轻重,还请转告皇太后,不要过于担心,也无须刻意为之,只要不干涉朝局,不企图复辟,没人会去在意。
大清立国两百余年,正统也早已深入人心,这点自信还没有?况且我国疆域辽阔,民族众多,推行的是各族平等,宣扬的是民族融合,完全没必要担心。”
沈桂芬强自笑道:“既是无关紧要,何不在宪法中加上这两条,以安皇太后、皇帝以及一众宗室勋贵之心。”
见他纠缠不清,易知足索性干脆的道:“宪法乃是一国之根本法,容不得半分含糊,虚君立宪,皇帝只是名义上的最高统治领袖,这第一条,大清皇帝统治大清帝国,万世一系,永永尊戴。如何能行?
这第二条皇帝神圣尊严,不可侵犯。也是大为不妥,若是皇帝妄图复辟,恢复专制,侵犯不侵犯?”
说到这里,他摆了摆手,“这事不用再提,不仅是我这里通不过,资政院也不可能通过。”
见的这情形,沈桂芬心知再多说也是无益,当即话头一转,“每年皇室经费三百万银元.....能否再斟情增加一些?”
听的要增加皇室经费,易知足迟疑了下,斟酌着道:“乾隆时期,宫内一年的开销也就二百万两白银,道咸以来,宫内每年的开销不过一百万两左右,沈大人是否知道,同意支付三百万元,其中二百万是元奇支付的.......。”
沈桂芬讪笑道:“元奇那二百万不是代为经营内务府名下的官庄和当铺的收益?”
“就内务府名下的官庄和当铺,一年收益能够达到二百万?”易知足哂笑道:“他们不会是认为亏了罢?”
“那倒不是。”沈桂芬连忙道:“宫内一年开销甚大,仅是每年维护修缮宫殿、园林、陵园等都需要一笔不菲的开支......,虚君立宪,皇家的体面和尊荣还是要维护的......。”
听的这话,易知足心里不由一动,立宪在即,为了稳住慈安,多多少少是要给点好处的,紫禁城、圆明园、热河行宫、清东陵、清西陵等这些以后可都是难得的历史古迹,让皇室来维护修缮,他还真有些不放心,万一出两个败家子皇帝,不定就荒芜了。
略微沉吟,他才道:“增加皇室经费,此事资政院绝对难以通过,元奇也不能私下多补贴,换个名目罢,皇室一应宫殿、园林、陵园的维护修缮,元奇负责。”
这等于是变相的补贴了,一年至少也要节省数十万银元的开销,沈桂芬不由的一喜,连忙拱手笑道:“谢王爷体贴。”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道:“立宪在即,对于八旗新军,皇太后是何打算?”
见他问的如此直接,沈桂芬心里一紧,试探着道:“王爷是何章程?”
易知足径直道:“兵制革新已筹备数年,如今天下太平,立宪在即,不宜再拖,陆军大臣燕扬天正在制定详细的革新方案,烦劳沈大人征询一下皇太后的意见。”
对于如何妥善安置八旗新军,慈安太后跟他提及过,沈桂芬当即谨慎的试探着道:“如今京师计有八旗新军十二万之众,分驻守两京可成?”
易知足也懒的与他兜圈子,径直道:“如今世界太平,兵制革新之后又将普及兵役制,无须保存数额庞大的陆海军,计划裁撤三成,八旗新军也不例外。
至于盛京,眼下已成为大后方,无须驻扎重兵。京师可以留驻二、三万兵力以做护卫,剩余的兵力可以分驻西北、西南和东南各省。”
京师,紫禁城,养心殿。
醇亲王奕譞脚步匆匆的走进大门,一直到东暖阁外他才放缓脚步,进门叩请圣安之后,他恭谨的在珠帘外跪下,就听的慈安的声音,“免礼,赐坐。”待的他谢恩落座,一个宫女挑帘出来送上一份电报,“这是沈桂芬从上海发来的电报,七皇叔先看看。”
扫了一眼电报,见的是说兵制革新,裁撤八旗新军,奕譞心里一紧,细细看完电报,他随即起身跪下,沉声道:“皇太后,八旗新军是太后和皇上最后的依仗,不能同意裁减,也不能同意分兵驻防。”
形势比人强,如今却是由不得她不同意,慈安暗叹了一声,才轻声道:“大势所趋,容不得我们不同意。”
“皇太后——。”奕譞抬起头来沉声道:“一直以来元奇都极力回避爆发大规模内战,微臣窃以为,可以强硬反对试探一下元奇的反应。”
“此一时,彼一时。”慈安语气里满是无奈,“如今推行宪政已是人心所向,元奇在西北战事已毕,英法两国又指望不上,况且于元奇而言,削减,分化八旗新军,乃是势在必行,断然不会做丝毫让步,又何必试探?”
听的这番话,奕譞一阵无语,仔细想想,目前的情形也确实是如此,从西北腾出手来的元奇随时可以抽调十余万大军北上,法兰西战败,英吉利在波斯湾退让,摆明了不可能再支持朝廷,眼下这情形,元奇会否回避爆发内战都难说。
见他不吭声,慈安接着道:“兵制革新,裁撤三成兵力,多争无益,但京师留驻兵力却是必须争一争的,二、三万兵力怕是难以护得周全,届时七皇叔须得据理力争。”
“微臣尊旨。”奕譞连忙道。
临近年关,尤其是过了小年之后,过年的气氛就越来越重,上海也一日比一日热闹,随着宝山的工厂开始放假,大量的工人涌向上海或是采购年货或是游玩,不论是新城旧城一时间都是人满为患。
黄浦江上,各式各样的船只也分外的忙碌,宽阔的江面上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一艘冒着黑烟的蒸汽海船缓缓的溯江而上,身着一袭皂色长衫的黄殿元站在甲板上望着沿岸的景色,颇为感慨的道:“不过数年不见,上海居然已繁华如斯。”
常年奔波于上海和马尼拉的关海生笑道:“这些年上海宝山都是一年一个样,甭说是数年不见,就是咱们经常来的也感觉变化太快。”
黄殿元这些年一直在西洋各国游历,去年元奇出兵波斯湾,他不放心才赶回来,要说这次回国,他感受最大的就是变化太大,不只是上海变化大,葛罗巴、马尼拉、广州、厦门,变化都不小,大清这几年发展之快远不是西洋各国能比的。
关海生接着道:“有容兄这些年游历西洋见多识广,不知道上海与西洋港口城池相比如何?”
笑了笑,黄殿元才道:“能媲美上海的港口城市没几个,如今上海在西洋各国也是鼎鼎有名,但凡是稍稍繁华的港口,大多都听闻过上海。”
好不容易上了岸,黄殿元洗漱了一番更换了一身新衣这才赶往镇南王府,见的大门外空空荡荡的显的有几分冷清,这让他心里生出几分的不好的感觉,果然,递了帖子进去,很快就有门房管事出来告诉他,王爷闭口谢客。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易知足应该是不在府里,就算是闭门谢客,易知足也不可能不见他,有心细问,又觉的不妥,易知足的行踪,府中管事肯定不会随意透露,况且对方也未必知道。
这就让他有些犯难了,天知道易知足去了哪里?若是就在附近还好说,若是去了广州过年,他在这里要等到何时?略微沉吟,他便有了主意,当即上了马车吩咐道:“去严府。”
严世宽新建的府邸距离镇南王府并不远,不过两里路左右,到的严府大门外将帖子递了进去,很快,易知足就亲自迎了出来,一见面他就拱手笑道:“黄当家这些年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何时来上海的,怎的事先也不来封电报。”
拱手还了一礼,黄殿元才微笑着道:“一到上海在下就前来拜码头了。”
“黄当家的可别折杀在下。”严世宽打着哈哈笑道,说着连忙伸手将其礼请了进去,进屋落座,黄殿元便直接问道:“大掌柜可是不在上海?”
严世宽很清楚对方的身份,自然也没必要遮掩,当即点了点头,道:“大掌柜难得清闲几日,陪着家眷去了杭州散心,明后日就会返沪。”
听的易知足明后两天就回,黄殿元放下心来,语气随意的问道:“预备立宪之期已满,明年会否立宪?”
“应该不会再拖了。”严世宽随口说道:“恭王以及文祥、沈桂芬两国务大臣才回京师没几日,而且总理衙门也即将北迁,应该拖不过明年。”
沉吟了下,黄殿元才斟酌着道:“内阁总理大臣怎的会是恭王?”
严世宽心里清楚对方想问什么,但这种事情他却不愿意多嘴,当即含混的道:“应该是为了平稳的推行宪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