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的预言之千古一帝
一群装备精良的步兵部队被一大批迦图骑兵簇拥在中间,脚力强劲的迦图骏马在骑手的授意下放慢了迈动四蹄的速度,以保持骑步阵型的完整与一致。这当然不可能是从降卒当中整顿出来的奴隶军,他们的地位与待遇甚至还要低过草原外围离离的野草,往往都是被马蹄驱赶着奔赴军阀冲突的最前线,而这支步兵部队无论从部队规模、兵员素质亦或者是阵型位置来讲都远非奴隶军所能相比。迦图草原上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盛景,也许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身穿一整套米斯龙德制式轻铠的扎卡尔带领下,这支泾渭分明的部队一路朝东北方向前进。
一辆马车孤零零地缀在队伍后方不远处。无人驱车,马鞭被随意地放置在车夫的座位上,然而拉车的马匹却在自发地迈动四蹄。阿尔达利安坐在车厢里,脚下是散落的凌乱书籍。她低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书箱,漫不经心地用脚尖将其推到车厢的角落。四名诺多游侠分别坐在她的两侧,背挺得笔直,将符印弓拘谨地抱在怀中,雕塑一般浑然。草原的风将窗帘拂开,苍翠的地平线外浮云涌动。
“madame——额,女士,”坐得离阿尔达利安最近的游侠低声开口,他原本是想说诺多语的,但半路又拐成了通用语,“无论是巴兰杜克还是里泰迪兰,在进入迦图杂种的地盘后态度都开始放肆起来了。我担心他们随时会寻找机会脱逃,该怎么处置他们?”
“巴兰杜克的武器还在我这,他走不了。至于里泰迪兰,”阿尔达利安同样以通用语回答,语气冷漠,“他既然执意要从被放逐者堕落成叛逃者,我也可以成全他。”
……
无论是扎卡尔还是兰道夫,都很默契地对这五名诺多精灵选择了视而不见,既不强行要求这些人编入队伍,也没有阻止他们跟随在队伍后方。没有人知道车厢里那位年轻的阿尔达利安为何会在迦图的地盘上表现出与家族传统相悖的耐性,也许是因为双方当下的实力对比太过悬殊,又或许拉菲娜·温特另有图谋。不过兰道夫并不想再去操心那些他无力干涉的人事了,只有他的主人潘德·奎格芬才有能力同时对诺多跟迦图施加影响。兰道夫不过是一个满大陆跑腿的干事,人微言轻。更何况现在兰道夫终于摆脱了车夫的身份,不必再直面诺多精灵傲慢的冷暴力,正是难得放松的时候。他歪歪扭扭地坐在马背上,一只脚垂在马镫外头晃荡,享受草原上怡人的清风吹拂,感受酒意被一丝一缕地从自己身体里剥离,如果不是前方随时可能会撞见朱达的部队,后方还跟着态度暧昧的阿尔达利安,兰道夫大概会快活得呻吟出声。
同样摆脱阿尔达利安的人并不止兰道夫,埃修与里泰迪兰同样在此列。这两人此刻正游离在队伍的外围。扎卡尔曾邀请埃修并驾齐驱,但是埃修婉言谢绝了,他一心想去见见那匹凶猛的野马,因此实在难以忍受整支部队慢吞吞的前进速度,于是主动提出要去担当斥候。至于里泰迪兰就是来凑热闹的,只要能远离自己的同胞,无论做什么他大概都会很开心。埃修注意到里泰迪兰甚至还跟几名同为斥候的迦图游牧民有说有笑——他居然说得一口极其流利的迦图方言。这家伙的言行举止实在是跟一名诺多精灵相去甚远,或许那对翡翠色的瞳孔是他与东部大森林仅剩下的血缘关系。他的族人称呼他什么来着?对了,是受放逐者。那么他又是出于什么缘由跟在阿尔达利安身边呢?埃修转过头,视线落在那辆一直不紧不慢跟随在部队后方的马车上,他知道阿尔达利安就在里面,他的狼斧也是。里泰迪兰此前的警告开始回响:“蒂尔多·奥拉冈就是一个残暴且报复心强的浑蛋,他的女儿不可能比他高尚到哪里去。”
埃修不认识蒂尔多·奥拉冈,他女儿如何如何更是漠不关心,但里泰迪兰就算不提醒埃修也不可能对一名素昧平生的诺多精灵抱有天真的期许。尤其所谓归还的约定不过是居高临下的口头承诺,他很早就开始思考如何取回狼斧以免被长久地要挟。在北境外已经耽搁太久了,埃修打算在获得那半群野马以后立刻返程。
胯下的骏马突然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埃修侧过头,风里似乎有些异样的动静。他勒住缰绳,跳下马背。脚才一接触到柔软的草地,埃修便立刻感觉到土地中隐隐的震动。他伏下身子,耳朵贴紧大地,随即听见了密集而杂乱的雷声,由远及近。
埃修抬起头,紧张地注视前方。少顷,天穹下涌入一片由各色马匹组成的、斑驳的浪潮,在一匹极其雄壮的赤色公马的带领下一路狂奔。此时大地的震感愈发明显,草色被马蹄的洪流分开,天空中回荡着滚滚的雷声。马群与扎卡尔同时注意到了彼此的存在。头马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一个漂亮的九十度急转弯,如一抹飘逸的火焰径直奔向东方。但是扎卡尔的反应更快,马群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时候他便立刻做了一个简易的手势,身后的迦图骑兵发出昂扬的呼喊,他们奋力踢动马腹,在草原上迂回,及时截住了马群——准确地说来他们围猎的口袋阵型只来得及展开一半,另外一半则由另一批迦图骑兵填补了。不用说,自然是“破坏者”朱达麾下的部队。不过此刻并不是火并的时机,迦图人乱箭启发,挥动马鞭,发出尖利的呼喝驱赶马群,同时收束阵型,一步步地压缩马群的活动空间,使它们不易驰骋。
那匹赤色公马其实很容易就能在包围圈收束之前扬长而去。它是马群中唯一不见疲态的,其它野马在长时间的全力奔逃以后或多或少都在喘息,甚至有相当一部分都没有及时跟上急转弯,使得马群整体有了一个短暂的脱节,唯独它依旧精力充沛。然而它是马群的领袖,需要照顾族群整体的移动速度,因此也被关进了口袋。但即便如此公马也没有放弃突围的尝试,纵使口袋已经收紧,它依然在冲击阵型。它似乎已经判断出面前的这些迦图人射出的箭矢并不是真的意图伤害自己——相反,他们相当顾忌这么做。于是它肆无忌惮地迎着箭雨狂奔,逼迫方向上的迦图骑兵手忙脚乱地调转准心。它冲到包围的边缘,一名迦图骑手猝不及防被它咬住脚拽下马,连人带铠被拖曳回马群。一阵乱啼践踏过后,那个倒霉蛋甚至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就变成了一团混杂甲片的肉泥。公马并未善罢甘休,它抬起头,以灼灼的目光物色着自己的下一个猎物。没有一名迦图骑兵敢去直面那对充斥着凶狂野性的瞳孔,生怕触怒了这头赤色的猛兽。
“de putain!(卧槽!)”里泰迪兰赞叹出声,“迦图草原上的马性子都这么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