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巨鳄
听他如此问,易知足稍稍有些意外,就算对方承认他说的有理,清英之间会因为朝廷厉行禁烟而爆发战争,但身为十三行的实际掌舵人,第一反应应该是如何阻止战争的发生,而不是问他有何打算?转念间,他就反应过来,对方根本不相信!
想明白这点,他有些无奈,费了这么多心思,结果对方依旧是不相信,这要如何说,才能让对方相信?
默然半晌,易知足才缓声道:“这些年,大清内乱不止,国库空虚,一旦与英国爆发战争,地方必然加剧动荡,国库也必然更加空虚,天下大乱怕是为时不远了。
大乱之世,对商人来说既是灾难,也是机会,广州丧失一口通商的地位,垄断大清对外贸易的十三行自然随之消亡,但海贸和对外贸易不会衰败,反而会因为战争而兴盛。
这对十三行的行商而言,是件大好事,十三行可以消亡,但广州公行(十三行行商成立的行商组织)不应该随之解散。
晚辈认为,只要十三行行商继续抱成团,不仅能够在这乱世中生存立足,还能快速发展,成为英国东印度公司那般庞大的存在……。”
成为英国东印度公司那样的庞然大物?伍秉鉴再次为之动容,这小子好大的野心!
伍长青则是倒吸了口冷气,傻愣愣的看着易知足,英国东印度公司,那可是拥有自己的地盘,拥有自己的军队,拥有自己的商船队,堪比一个帝国的庞然大物,十三行能够达到那种地步?
很快,伍秉鉴就冷静下来,不为所动的道:“你想挽救兴泰行?”
怎么会这么问?易知足虽然有些奇怪,却想都没想就毫不迟疑的点头道:“是,看在严世宽的情面上,晚辈也不会任由兴泰行倒闭,平湖公无须担忧,晚辈已经有妥善的法子挽救兴泰行。”
听的这话,伍长青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兴泰行欠外债二百多万元,这家伙竟然直言不讳的说有法子挽救,怎么挽救?连办报纸、建义学的几万大洋都拿不出来,还奢谈挽救兴泰行?拿什么挽救?用嘴皮子挽救吗?这可是要拿出真金白银给外商的!
伍秉鉴也是大为愕然,他原本以为易知足提议十三行行商抱团,是为了鼓动伍家潘家挽救兴泰行,所以才有此一问,不料竟然得到这样出乎意外的回答。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易知足,这小家伙十来天前为了自家孚泰行区区四十万商欠还特意上门来敲诈,如今居然敢直言能够挽救欠债二百多万元的兴泰行?
盯着易知足看了足有移时,伍秉鉴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道:“如何挽救兴泰行,能否说来听听?”
易知足笑了笑,掏出怀表亮了亮,道:“晚辈准备收购合并广州所有的钟表作坊,建造一个大型钟表厂,就以生产怀表为主,晚辈有能力提高怀表的质量,至少要优于西洋表,而且还能大幅降低怀表的生产成本,提高怀表的产量。
据晚辈调查,这样一块广表作坊出售给商铺,是四十五元,商铺售价五十五元,作坊的生产成本是四十元,晚辈有把握将成本控制在三十元,甚至更低,但质量却更好。
至于产量,三年之内,年产破万应该不是难事,每年的利润将不低于二十万元,再加上兴泰行自身的商贸利润,每年还款四十万应该不难,如此,能否挽救兴泰行?”
如今的伍家只想如何从十三行全身而退,早就失去了早期锐意进取之心,兴泰行倒闭破产,对伍家而言,是有害无益,伍秉鉴自然是不愿意兴泰行倒闭。
若是兴泰行每年能还款四十万元,那就完全没有倒闭的理由,别说四十万,只要兴泰行每年能还二十万,伍家也会全力周旋,不让兴泰行倒闭,这至少能给伍家节约五六十万银元,为什么不支持?
伍长青却傻愣愣的问道:“易兄的钟表厂,一年的利润真能有二十万元?”
二十万元年利润,这不过是个噱头,即便一块怀表尽利润有二十元,年产怀表也得上万块,才能达到年利润二十万。
三年产量破万,易知足纯粹是在吹牛,他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毕竟从来没有办过实业,没有丝毫的经验,有底才怪了!
虽然心里没底,但易知足敢吹牛,原因很简单,十三行几大行商都不希望看到兴泰行倒闭破产,他们现在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理由,而他即将筹建的钟表作坊绝对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理由,至少能让所有人看到兴泰行能靠自身还清欠款的希望。
易知足料想伍秉鉴不会如此较真,却没料到伍长青会较真,话都说出去了,还能不认?当下只能硬着头皮道:“年利润二十万不是什么难事,开创之初或许难达到,三五年后,绝对没问题。”
“要等三五年后啊?”伍长青没心没肺的道,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易知足被他刺了一句,忍不住道:“我创办的天宝表厂与广州现有的钟表作坊可不一样,是采取流水作业的…….手工制造工厂,长青可别小看了,刚起步或许会慢点,但是三五年后就能快速的发展,届时,年产破万可谓是轻而易举,就是年产十万,也不是难事。
怀表本身拥有极为广阔的市场,前十年绝对是供不应求,无须考虑销量,再则,咱们不只是在大清销售,还可以销售给南洋、印度、美国,甚至是反销给欧洲,到那时,年利润二百万也不是难事。”
一听他的天宝表厂有如此大的潜力,伍长青眼睛一亮,不假思索的道:“那我入一股。”
入一股?易知足一怔,他虽然手头没有筹建表厂的资金,但早就计划好了,让兴泰行出这笔钱,他压根就没想过表厂让人入股,因为他很清楚,他即将筹建的天宝表厂的前景有多好,他下意识的看向伍秉鉴,这显然是伍长青自个临时决定的,不能代表伍家。
伍秉鉴却摆了摆手,道:“伍家早已经分家,长青动用自家名下的钱入股,我这做阿爷的不好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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