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成仙
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望天城又死了二十二人,容源已经知道,人命在仙人眼中,如脚下的蝼蚁。
匆匆赶到的卢悦四人,进城时看到的是半城素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似乎要让某些人哭死。
“仙人来了,仙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悲痛的人们,把脸转向了他们。
早就得到消息的容源匆匆迎上,“望天城城主容源,拜见四位仙长。求四位仙长,救我一城百姓。”
这话,他其实不知道,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只知道一件事,容家的东西,得夺回来,否则,以老祖的性情,哪怕他,都讨不了好。
“父亲,您怎么……”
容瑆慌乱跳下马车,他显然是个有孝心的,一段时间没见,父亲的头发,居然白了好些,整个人显得即憔悴又惊恐,“孩儿把仙长带来了,您不用急。”
“容城主免礼。”
容源的样子,做不得假,苏淡水温声,“既然遇到了,自然不会不管,各位,在下三千城苏淡水,是个丹师,从古以来,丹医不分家,还请开棺,让我……查一下。”
借凡人对星宿的敬畏杀人,背后之人所图一定很大。但这里的灵气未复,无痕无迹的杀人,根本不可能。
苏淡水想知道对方到底是鬼还是魔,在这样的地方,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杀人和存在的。
“呜呜……,还请仙长为我们做主!”
一老妇朝一众抬棺的人挥手,棺盖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开。
随后的一具,也在城卫的相帮下,打开了。
两个尸体俱宛如生人,放到一起后白幔结起,苏淡水细细查验。
半晌,她才走出白幔,朝一众等待的人摇了摇头。
容源紧提的心,莫名地一松。
苏淡水看了他一眼,“容城主,仙界从没有红鸾星劫一说,那位祖先生如此厉害,可否让我等一见。”
“要……要见祖先生?”
容源的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老祖能笑着杀人,这位……
“仙长,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祖先生曾经说过,红鸾星劫每浪费一刻,便会有人被它盯上。”
他不敢让四人一起去见老祖,这与计划也不符,“四门在等着诸位仙长,”偷瞄到人家的冷目,他忙趴下:“求仙长可怜可怜我们。”
“可怜可怜我们啊!”
“呜,可怜可怜……”
引出一片哭声后,容源心中稍定,“仙长要见祖先生,我……我也可以带他到诸位仙长面前,亲自拜见。”
果然要把他们分开啊!
苏淡水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卢悦,别人她都不担心,只有师妹的眼睛一到晚上,便不方便。
可偏偏要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
“容城主,望天城有多大?那位祖先生既然能得窥天机,应该也……”
“老夫来了。”
容赫似乎跑得气喘嘘嘘,人群敬畏地给他让道,“祖赫拜见四位仙长。”
微一拱手间,他把卢悦四人,都打量了一遍。
只是,四人似乎没有能合五水转世的人,“望天城等四位久矣!”
容赫有些怀疑,是不是他的判断失误?
男子飞扬的眉角里,带了桀骜,不可能是五水。
女子……
他早就远远观察过了,姓苏的女娃面容沉凝,眼中暗含杀伐之气,显然不是个好惹的。至于她跟神仙居有没有关系,他现在实拿不准了,当年的神仙居人,向来喜欢神秘,到来都带着隔绝神识的面纱,他也只见过幽阳仙子的真面。
这三人,虽然各有仙姿,却绝不可能有幽阳。
“这里是绝域,怎么叫等我们很久了呢?”
苏淡水嘴角轻扯,“若不是机缘巧合,我们师姐弟也不会触动古仙人的流放牌。”
想先用大帽子把他们扣住,绝不可能,“多少大道便有多劫,只是怒我等孤陋寡闻,请问祖先生,这红鸾星劫,出自何方?”
“呵呵!”容赫老头的形象,笑起来,很有高人样子,“道友知道,老夫的祖字何来吗?我之派,每个传人,在能下山的时候,都得改姓为祖。”
“噢?”
飞渊笑了笑,深觉他想占他们的便宜,“祖先生,城楼上说话吧,既然说了要坐镇,不管有没有用,早一点上去,总是好的。”
“……”
容赫心下一咯噔,现成的人情,居然让他抢了。
他更确定,这人不是五水。
“仙长说的话,就是祖某要说的话,四位请。”
五人缓步上城楼,容瑆在后想跟着,被容源一把拉住,他异常凝重地朝亲儿摇头,“回去歇息,忙完了,我有事问你。”
老祖自己跳出来了,今日还不知怎么样,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容瑆涉一点险。
楼上,卢悦四人,已经把要呆的地方,看了又看。
“祖乃千秋之意,我之一脉传至千秋古门。”
容赫表面神态傲然,其实把四人的情形全都打量清楚了,发现,他们若有若无地,都在护着那个手有六指的女孩,忙重点关注她,“红鸾星劫,你们没听过,那是因为现在的仙界,出现了断层。”
“……”
“……”
这般肯定的话,苏淡水与师弟师妹交换一个眼神后,轻笑道:“祖先生知道古仙的很多事?”
“自然!”
容赫接过侍者倒来的茶,轻抿一口,“就好像红鸾星动,你们不知,而我知一样。”放下杯子,他直面卢悦,“仙子的面像很奇怪,老夫可否有幸知道仙子名姓?”
“我?”卢悦笑笑,虽然没了灵力,可是这人给她的感觉,超级不舒服,“对不住,你没幸!”
容赫:“……”
他只是客气一下而已,居然如此打脸?
“呵呵!仙子说笑了。”他皮笑肉不笑,“老夫只是觉得,仙子印堂有些发暗,想为仙子算上一卦。”
印堂发暗?
卢悦按住要跳起来的飞渊,“你知道什么是仙凡之别吗?凡人七十者稀,阁下就算精研天演之数,又能精研多久?”
她一幅看不起他的样,“仙人参天地之造化,对天地的感应,以及在精研的时间上,都是你的几倍、十几倍、几百倍,甚至几千几万倍上。”
说到后来,她的话音已冷,“你说我的印堂发黑?我还说,你命不久矣呢。”
“……”
容赫的脸彻底黑了下来,“说来说去,诸位就是不相信,老夫的红鸾星劫?”
他现在突然又有些怀疑,他们与神仙居的关系。
尹素素陨后,神仙居处处与他做对,不管什么场合,不管尹直门和他进步到何种程度,反正只要碰上,她们从来没给他下过台。
“不是红鸾星劫,那你们说是什么?这位苏仙长,你又检查出什么了?”
不远处的容源听他们这么几句话,就呛了起来,心跳都比刚刚快了些。
“棺材还未走远,阁下真要让我说出来吗?”
苏淡水冷笑的话,让容赫一愕。
他了解五水,哪怕分神转世,亦会有点慈悲心肠,所以,哪怕杀人,这两天他也注意着,没像以前那般贪。
“原来仙长有所发现?”
容赫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还请告诉我等。”
容源收到老祖的手式,也忙扑了过来,“仙长,到底……到底怎么回事啊?”
城楼上的城卫和侍者,都可怜巴巴地一齐望了过来。
“在回答这件事之前,我要问清楚一件事。”
苏淡水笑意盈盈的眼睛,在容赫和容源身上转,“少城主容瑆跟我说过,望天城的每一个人,在城主府都有名录。敢问容城主,这位祖先生,他的名录,你有吗?”
什么?
容源一呆。
这个他真没有啊!
每次老祖宗出来,容家都想查,可最后,都没查到过啊!
“呵呵!”容赫心下千思百转,别人不知苏淡水的意思,他却清楚的紧,“仙子以为,千秋古门的传人,会在凡世留档吗?”
他冷笑着:“祖先生这个名号,是我之一脉的传承。望天城凡有大难之时,城主府的府志里,必记有祖先生入世解噩的话,不信……,容城主,你现在就去找给他们看。”
“啊?是……是是。”
“慢!”
苏淡水深深看了眼踉跄着要跑的容源,“原来……阁下的名字,一直都叫祖先生啊?”
“……”
“……”
容赫和容源心中俱是一跳。
尤其是容源,简直要软倒了。
老祖宗活了多少年?
就是仙人,好像也不可能活这么长时间。
可是,他老人家,偏偏一直都在。
那……
他‘咕’的一声,咽了一口超级响的吐沫。
“哈哈!哈哈哈……”
容赫突然仰声大笑,不过,那笑声里,充满了悲愤。
多少年,没跟活成狐狸的仙人打交道了,倒了忘了人家能修成仙,脑子也是够的,“四位仙长想扣给我一个什么帽子?”
他的声音很大,城楼下,还滞留关注着这里的人,大家一齐抬头。
“红鸾星劫——四位也知道吧?”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劫,是因为你……和她。”
容赫突然指着飞渊和卢悦,“两位仙长,有缘人,即是有劫人,你们……也明白吧?”
什么?
“青龙江是整个绝域龙脉的所在,”容赫不给他们思索的机会,接着道:“你们动了隔江对望的两根龙角,一男一女,一阴一阳,所以,有了红鸾星劫,所以当时便地动了。”
“拿……拿下。”
容源再次收到老祖手式,嘶声大喊,“四位仙长,我望天城何辜?那些死难的孩子们何辜?”
他锵的一声,拔出配剑,“祖先生和我无意其他,只想你们帮忙镇住报复的龙魂,你们又何必如此逼迫?”
“城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同一起回来的白老夫人和陆老头,各带了一群人,冲了上来。
“怎么回事?”
容赫慢慢退后两步,从怀里摸出一本古书,“那天,有人到容家祖堂偷东西,老夫与城主查验时,无意中,看到这个被翻乱在地的东西。”
他翻开,露出里面虫蛀鼠咬的手扎,“各位都看看吧!”
终于图穷见匕。
卢悦四人反而松了一口气。
望天城的人,他们不想伤害。
“望天城等有缘的仙人,等了很多很多年,因为你们可以带我们回天上。”
容赫紧紧盯着四人,“可是这里,于你们却是流放之地,是你们的劫数。若你们无劫,便是我们有劫,所以,四位仙长,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你们帮忙镇住龙魂,要么……,你们去应劫——祭天!”
祭天?
真是好大的胃口。
望天城的人,一齐望向他们。
相比于,还没露出任何仙法的陌生四仙人,已经在望天城洗了一段时间脑的容赫,显然更得他们的信任。
“四位,千秋古宗的千秋之术,比你们现在的所谓天演数,要强的多。”
容赫冷眼看着他们,“你们……选好了吗?”
啪!啪啪啪!
卢悦为他的精采鼓掌,“倒打一耙、无中生有、血口喷人、栽赃陷害……,我见得都挺多的,可是这么精彩的,还是少有。”
容赫黑脸。
“祖先生?”卢悦朝他笑笑,“容家三代单传,是你的手笔吧?”
什么?
容源拿剑的手,颤了颤。
“你一直在借用子孙的精气过活。”
苏淡水知道卢悦能视物的时间已经非常有限了,上前挡住她,“现在,还想借我们……”
“撒谎!”
容赫的眼睛瞪出,“拿下,祭天!”
“谁敢?”
飞渊带着灵力的声音,传遍全城,“杀人的一直都是你。”他一把抓去。
只是,飞渊的动作快,容赫的动作更快。
从容瑆那里,他知道,那晚偷东西的不是三个女修,所以,一发觉飞渊不对,他就捡软的出手,攻其必救。
嘭!
叮叮叮……!
石桌被管妮一脚踢起,挡在苏淡水面前,紧随其后的是三人瞬发的软剑。
嘭……
啪!
石桌落下的时候,飞渊与容赫来了个掌对掌。
罡风让城楼上的好些人,差点站不住。
卟的一声,容赫的身体,从后面突然裂开,一股子青烟,好像被他的掌风击走,身体如泡一般,似乎被戳破,犹如一张画皮,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