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成仙
不必管她?只保自己?
苏淡水无力吐糟,如果真能不管,何以她的心魔劫里,臭师妹出现的最多?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她揉揉额头,转回最现实的问题,堂堂天仙又修了体术,身体就算不是法宝,也不至于碰个碎渣,就能受伤。
“啊?”卢悦没想到师姐看到了,讪笑一声,“可能是我写经的时候,常刺这根手指,现在皮特别特别的薄,一触就破。”
“伸出来我看看。”苏淡水真是败给她了,“你不刺血大半年了吧?还这样一触就破,不知道找我问问啊?”
臭丫头不仅不问,还藏起来,能让她说什么?
“刺了十几年,皮肤应该有记忆。”卢悦其实有些经验,伸出手来道:“可能要休养个两三年,它才能完全忘了吧?”
“这些年,你就只刺这一根手指头?”
旁边的管妮,看到她手指上的那个已经愈合的小血点,也是败得紧,十一根手指头,专找一个欺负,真是太过份了。
“疼一个,跟疼两个三个,当然是选择疼一个了。”卢悦鄙视某人,“苏师姐,这真没什么吧?”
“嗯!以后……最好抹点药膏。”
苏淡水探过之后,非常无语,人人夸赞的魔星,谁知道,是个特别怕疼的人?
这根手指,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一戳就破的血点,这血点是常年累月弄下来的,不管是皮肤还是肌肉在那个点上,都薄弱异常,今天这事,还真是巧了,“对了,药膏这东西,我们也要多配些吧?”
虽然她也曾探过不少险在,可是禁忌之地……,还真是没一点经验。
“自然!”旁边的管妮看着她的那根手指也好笑,“禁忌之地,要么禁神识,要么禁灵力,要么两者都禁,我们只需把自己想象成凡人就行了。”
“对,就是这样,厚毛法衣包括靴子什么的,你们也要弄点,禁忌之地,正常都有极端气侯。”
卢悦的手指,被苏淡水摸上一层药膏,暖暖的感觉瞬间把那点点的痛感填平,“这是百步膏?”
“药膏之类的,我就剩这一点了,你们俩还有谁有?”苏淡水看向两个师妹。
管妮摇头,“卢悦,你那里有吧?”
“不多,只有一瓶,是当纪念用的,我现在也不记得放哪个储物戒了。”
慈航斋的小院里,也有两个储物戒指,她是真不记得了,“我们这么多人,苏师姐,要不你现制吧!”
做为丹师,身上的药草应该都有才对。
苏淡水点头,“那行,其他的,管妮你来弄,至少弄六个纳物佩。”
加上流烟仙子和昌意,他们一共六个人,先把问题,往坏的地方想,真落到那种境地的时候,也不至于慌乱。
“如果纳物佩不够,你也现炼。”
“差不多够了,那里有十一个呢。”卢悦在禁忌之地都呆出经验了,这东西她真有不少,“明天等我眼睛好了,再画几张破规符一起分分。”
……
第二天,不紧不慢地来了,只是天气不好,阴云密布,无端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有去无回海周边的妖兽,出于动物本能和经验,哪怕饿着肚子,都缩在窝里,不敢出门一步。
殷智和康海各带六七个手下,在天大亮的时候,与无洃汇合到一起。
“昌意不好惹,流烟更不好惹,她的冰火转换无声无息。”无洃还是小喽啰的时候,曾经在外域战场上,见过她连杀族中两位风主,早就被吓破了胆子,“不仅如此,修为低的,想要用群攻之法对付她,那都是做梦。”
虽然天蝠死多少人他都不在意,可是自家人,做为长老的无洃,还是有些心疼的。
“行了,我比你更了解她。”
殷智曾在天裕关与流烟仙子打过,“无洃,你自己怕了,就不要再泼我们冷水了,上前带路吧!”
他们只有两条路,两条非常极端的路。
阴尊如果能苏醒,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帮忙拼一拼,惜命……在那时候,是最要不得的。
另一条,阴尊醒不过来,他们当然也不会露面,所以,也就不存在风险。
无洃默默上前带路,他真希望,卢悦此时,已经动手烧往生经了。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这里的传送阵,离那个曾经长满月华陀的山坡最近。
……
深深的危机感,压在阴尊十颗头上,好像要把它们一齐压断。
十多年前,那一张往生经在黑色海水中引起的波澜,他还记忆犹新。
他一直等卢悦再出手,以为可以借一海之力,把她用特殊之法写的往生经,一张张地浇灭。
十张、百张、千张,顶多千张,不让她发现破绽,哪怕再自信的人,都会自我怀疑。
更何况有前人的榜样在那里,他相信,失败多了,卢悦也不会再尝试。
可是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那股让他恐惧的危机感,却从慈航斋方向,一点点地压过来。
虽然醒不过来,可是阴尊很清楚,卢悦没有放弃。
现在,她从慈航斋,转到了他的地盘,再不醒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的心跳在加重,他必须醒过来,否则卢悦积了十数年的往生经,一旦烧起,此生,也许真要永远在沉睡中过了。
咔!咔咔!
先是一声响,再是两声响,十颗被黑雾索绕的头颅,突然有三颗头的黑雾在浓郁中,一下子转到旁边的一颗头上。
哗啦啦……
三颗脑袋在黑雾散尽的时候,化成了碎屑,一下子从他的身体上滑了下去。
阴尊的一颗脑袋,终于睁开了冰凉阴狠的眼睛。
正午快到了。
准备好的卢悦也睁开了眼睛,她抬头看向好像要压下来的黑云,两手轻抬。
咔嚓!
雷声刚响,一道闪电从下往上,好像照亮了整个世间。
不管是现场的流烟几人,还是躲在远处的殷智等人,哪怕窝在窝里的小妖兽们,都跟着心中一跳。
咔嚓嚓……
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刺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远观的无洃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他已经分不清,这再起的闪电,是自下而上,还是自上而下了。
“紫电!”
他的声音里,都带了丝颤抖,“阴尊就算醒了,也没机会的。”
天劫,可以荡尽世间一切阴邪,当初为杀一个紫电,多方谋划了多久啊?
现在只有一个阴尊,还有他们这些连水花可能都溅不起的人,能管什么用?
“殷智……”
“闭嘴!”殷智冷瞄他一眼,“再放一个屁,老子捏死你。”
敢在这时候动摇军心,若不是怕惊动流烟几个,他真想马上拿了他。
呼!
墨云突然之间扭曲起来,连天接地的云柱在旋转中滚滚落下,所过之地,誓要绞灭一切的样子,傻子都知道,阴尊来了,他——没放弃!
到了现在,阴尊已经无法放弃,连天接地的云柱里,包裹着她的闪电,似乎也要把闪电绞灭。
叮叮叮!
光之环结想一层又一层厚网,卢悦掀开一只乾坤玉箱,“阴尊,你还记得,你是谁的劫,谁的执念吗?”
呼呼!
云柱从四方滚滚而来,“哈哈?谁的劫?认的执念?”阴尊大笑,“听说娑婆无量苦,死生总作轮回主!卢悦,我为道生,不死不灭,你说,我是谁的劫?谁的执念?你逆天而行,可做好当劫灰的准备。”
“凤凰涅槃,一念不灭!起!”
卢悦没回他的话,指尖一点,乾坤玉箱中的的经文飞起。
轰!
从第一张经文烧起,到转瞬化成的火龙,让各据一角,为她守御的流烟几人,俱都心中一震。
呼呼……
滚滚云柱在转瞬之间,破开流烟仙子的冰之防御,哪怕陷进她的冰火转换,被昌意连劈无数剑,被琉璃净火和凤凰火一起烧灼,也与烧起的经文,绞到了一起。
远处的殷智紧张地咽了一口吐沫,正要喝令一齐出击的时候,无数大火里,突然亮起金色的梵文,它们稳如磐石,不论风与火如何的互绞,在天空中,组在了篇往生经。
“听说娑婆无量苦,风前陡觉双眉竖。贪欲如狼嗔猛虎,魔军主。张弓架箭痴男女,日月往来寒又暑,乾坤开合晴还雨,白骨茫茫销作土。嗟今古……,何人踏着无生路。”
卢悦仰望成形的往生经,“过去的已经过去,尘缘是梦魇,诸位前辈,巍巍红尘在等着你们,走吧!三生河畔,该有的缘份,还在等着你们,故人——在等着你们。”
“走?故人?”
阴尊大笑,“往哪走?这世上,哪还有什么故人?”
“我!我是故人。”
眼见金色经文在阴尊不断的冲击下,慢慢变暗,卢悦顾不得所有,“我,卢悦,出身三千界域归藏界,那里的一线天,故老相传,又叫一线生机,是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四大洞天的碎片。
还有神仙居,域外馋风绝影大人灭世,神仙居十二圣女以身祭天,她们为世间涅槃。
我卢悦,是神仙居的后人。”
暗下来的金色梵文,突然又亮了起来。
“天之德,地之义……”
卢悦声音微哽,“隐世的神仙居在三千界域,给每一个人,都留了位置。”
“放屁!”
阴尊感觉到某种崩溃,急声大叫,“三千界域,明明是新生小界。”
“对,它是新生小界,它是古仙大战,从仙界脱离出去的。”
“……”
“……”
流烟和昌意都没想到,卢悦居然敢如此肯定。
那什么,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四大洞天,他们也只是在传说中,听到一点点。
可是这丫头,已经把它们,跟归藏界的一线天,连在一起了。
“证据呢?你的证据在哪?”
“你想要证据是吧?”
卢悦虽然看不到有去无回海,可是透过亲写的往生经,却可以感觉,那里正翻起涛天巨浪,她看了眼立于身后不远的师弟,“阴尊,我问你,这仙界还有鲲鹏神兽吗?他们把自己祭献给了百灵战场。”
“……”
战火外,一身黑袍的阴尊,死死盯向淡淡望来的飞渊,心下跳得厉害,“他不是鲲鹏,他只是鹏,是……”
话音未落,飞渊抬手,撕开一片空间。
青山绿水,白云恬静。
“这里,有我的家乡……青冥海!”
他的指尖一点,青山突然化成滚滚大浪,“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去过,但我要告诉各位前辈的是,青冥海,其实隐在一片青山中。
我,飞渊!出身一线天,还是一颗蛋的时候,是十八岁的师姐卢悦,把我带了出去,那时候,在世人眼中,我是三阶杂鹰。”
“……”
“……”
远远伏着的殷智等,都没想到,他们在短短时间里,居然听了这么多了不得的事。
“呵呵!杂鹰?你就是杂鹰。”阴尊的嗓子,因为扯得太高,显得特别尖利,“我本来就不是鲲鹏,鹰有鹏之血脉很正常。”
“我说了,那是在世人眼中。”
飞渊微微一笑,“我,飞渊,从头到尾都是鲲鹏,一线天,又叫一线生机,从一开始,我便被封印在一线天中,等待能把我带出去的人。”
说到这里,他看向卢悦,白玉般的面孔,在忽明忽暗的山坡上,越发显得明净润泽,“可是,这世上,谁会要一颗蛋为灵兽?
等待——成了永久,一线天破损禁制的压制,彻底迷失了自我,一度……,我以为自己真的只是靠一滴大鹏精血,进阶的大鹏鸟。”
卢悦嘴角颤了颤。
她曾经怀疑过,师弟年龄比她还小,固然有奇遇,可是她的奇遇难道少了吗?
但他就是进阶的比她快,比好多妖族都快。
“在三千城的那间丈二石室里,在生与死的关头,一线天所有的压制都没了。”
飞渊自嘲苦笑,“卢悦,我欠你一个对不起,我以为,鲲鹏遨游在九天之上,是永不能被禁锢的,那间自我幽禁的丈二石室,我以为……是我的耻辱!”
事实上,那是他的救赎,是身与心的救赎之地。